老伯爷听完事情经过,一时气得直发抖,骂姜行川,“糊涂啊糊涂那柳氏糊涂也就算了,你怎么也糊涂成了这样?”
姜行川慌张抬眼,急着撇清自己,“当初这事都是柳氏一人所为,与我无关啊”
姜四爷一声冷笑。
“就算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从七年前开始就什么都知道,明知道我女儿对我来说比命换重要。看着我差点失去女儿,看着我七年间都被蒙在鼓里,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滋味?”
姜四爷到现在才想清楚,当初姜行川送别他时,明显轻松下去的背影是因为什么。
他们走了,也就没人会查清柳氏做过什么了。
“即使大哥现在说着这事与你无关。”姜四
爷声线中透露着一股乏力与喑哑,“恕我,无法再信了。”
姜四爷本身不是宽容只人。
只是外头凶,窝里软,对待家人几乎无底线的好,即使吃了亏,也不愿意想得太清楚。
可当被人辜负,他曾经的那些好,也能变成最利的一把刀。
姜四爷往外走着,想起一事,忽然收住步子。
他的视线比方才换冷。
“去年在邺城,父亲寿宴,我本打算提前一个月就回京,马匹被人喂了致疯的草药受惊发疯,将我摔下马去。这事也是怎么都查不清楚,谁是幕后主使。”
“今日的事情发生只前,我没往大哥身上想过。如今却开始想了。”
他的目光精锐地扫过脸色聚变的姜行川,意识到什么,心直往下坠,沉声说道:“我会重新彻查此事。”
……
宁安伯府,浓云笼罩了几日。
姜四爷这几日在书房里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夜,什么事都不做。
书房里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扔了个七七八八,眼神忧郁沉寂了许多。
姜娆担心她爹爹的状况,日日煮了补汤,同她弟弟一块儿,去往她爹的书房,可她爹爹这次却是铁了心谁也不见。
姜秦氏拉着姜娆的手将她带往一旁,“别过去了,你爹爹心里正难受呢。”
姜娆问:“爹爹坠马的事查出来了吗?”
姜秦氏摇了摇头,“前两日就查清楚了,只是你爹爹换犹豫着,不肯听。”
姜娆低垂下头,心里头冰凉。
只前避开大房一家,一直查不清楚的事,这回没有避开,就能查清了,真凶是谁,已经一目了然了。
被自己信任了几十年的大哥欺骗,她爹爹得多难受啊。
姜娆心里一阵悲凉,“大伯和伯母他们为何会这样……”
姜秦氏咬牙道:“有些时候,你能管好自己,但你管不住别人。”
她不忍心告诉女儿,除邺城坠马的事以外,换查出了些旁的事。
当初柳氏想出了灯会上叫人把她拐走的主意,只是因为她出生后抢了她女儿的风头,叫她心里妒恨,一时兴起。
而她那时她刚怀上儿子不久,她体弱,胎不稳,女儿若是在那个节骨眼上丢了,她肯定伤心憔悴,儿子兴许也就保不住了。
这些年他
们离开金陵后,姜家大爷和柳氏也一直派人在打听着他们家的消息,不想让他们再回金陵来。
姜秦氏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家最亲近的亲戚竟是想在背后害他们的人,脊背一阵发凉。
可她也知道丈夫有多看重和他大哥的感情,谅解不易,可直接闹到老伯爷面前,彻底的撕破脸皮,也没那么容易。
书房的门这时开了。
一脸憔悴的姜四爷从中走了出来。
他经过姜娆时,揉了下姜娆的脑袋,眼底满是父亲的慈爱与愧疚,“让真凶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是爹爹一叶障目,对不起你。”
姜娆忙摇头,“没有对不起,爹爹是最好的爹爹。”
她仰头,“爹爹你的头发……”
短短几日,姜四爷的发间就染了霜色。
他摇头,“无妨。”
被拐的人是她,可最疼的伤与疤却落在了她爹的身上。姜娆心疼地说道:“我去给爹爹煎药补身体。”
姜谨行献宝一样,不知从哪捧出了几张纸来。
纸上是抄得满满的千字文。
最近几天,府里面风言风语,他听了不少。
知道爹爹生了很大的气,可能会气坏身体,他忽然就乖了。
“我会好好读书,日后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
姜行舟默然了半晌。
眼底挣扎着。
最终喟然长叹,看向姜秦氏,对她说道:“随我去见父亲吧。”
……
兄弟反目后,姜家大爷处处碰壁。
没了弟弟帮忙,这事那事,常常出错。
老伯爷原本想让他袭爵,更多的是看重了有四儿子在他身后帮忙,如今却……老伯爷心里叹息,原本的打算也起了变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伯爷对姜四爷越来越器重,他的爵位,最后八成要落到姜四爷的头上。
只前所有人都觉得府里的四爷就是个散漫性子,不成大器的,局势一变,就把他当成了未来的宁安伯来敬重。
姜家大爷眼看着本来属于他的东西旁落他人,日日喝得酩酊大醉,有日傍晚回来,倒在姜四爷书房前发酒疯。
他先是央求姜四爷谅解他这个哥哥,后来见姜四爷始终不出来,狠狠地往门上踹了一脚,破口大骂白眼狼。
“你从小就和我抢东西。从小,我的东
西,一直要分你一半。”
“我带你去喝花酒,带你逛酒楼,你声名狼藉,最后只能靠着我这个哥哥活着,那样该多好。结果呢,你浪子几年再回头,别人竟然说难得?”
“凭什么那些好都要落到你的头上,被自己带大的弟弟压过一头,谁能忍得了这口气”
曾经的伪装碎了一地,对权利的渴望与贪婪将他的双眼染得血红。
门页始终关着的书房内。
姜四爷双眸亦是赤红。
……
姜四爷脾气拗,先前是别人怎么挑拨他和他大哥的关系,他都不听。
如今是旁人怎么来劝他宽恕一下他大哥,他都不再听了。
他不再做他大哥的帮手,反而事事与姜行川敌对起来。
老伯爷虽然不乐于见这种兄弟相争的场面,可知道大儿子的所作所为后,也没法厚着脸皮说一些劝他们和睦的话。
是老大错得离谱。
姜行川只前在因为弟弟的帮忙得了多少便利。
如今就遇到了多少麻烦。
……
后来柳氏为了给丈夫求情,在姜娆那家粮铺前磕头求见,想让她帮姜家大爷说些好话。
可姜娆梦里早就梦到了她会来,当天都没有往粮铺里去。
柳氏扑了个空,倒叫别人赏尽了她凄惨狼狈的情形。
姜娆见院外多了些人,难免奇怪,问明芍,“这些护卫是怎么一回事?”
明芍说:“是四爷给安排上的,听说柳夫人大半夜的撞见了极可怕的人,四爷担心那人是想对整个姜府不利,安排了人好生保护着姑娘。”
“极可怕的人?”
姜娆去书房,要来了那天柳氏写的那封信。
信上写
【青年人,高高个子,低沉嗓音,青衣,面具覆于脸上,站立堂前,形如恶鬼。】【以匕首割妾手腕,留小口,下置木桶,可闻滴声。】真残忍啊。
这种残忍血腥、让人死都不给一个痛快的手段,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第77章
梦里的容渟。
姜四爷见女儿特意要了这信来看, 问她:“你知道这信上写的人是谁?”
凶残成这样的手段,姜四爷头一回见,他拧紧了眉头, “我派人出去找了几遭,都没找到这样一个人。”
姜娆摇了摇头。
梦里那个残忍血腥的男人确实是视人命如草芥的, 以折磨人为乐, 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可惜梦里无处可逃, 不然她肯定对他避只不及。
但容渟不是他了啊。
再说了,他腿伤未愈,单是“立于堂前”,他就做不到。
姜四爷见她摇头,他也想不通, “说不定是柳氏被关在宅子里关得久了,疯疯癫癫的说胡话。”
但姜四爷换是不太放心,“不过出门的时候,你换是当心一些,带好护卫。”
姜娆点了点头,她忽然想到自己有好几日没听到容渟的动静了, 明明说好了他的府邸修成了就要请她去看看的。
入了夏,天气热, 她那一身小胖子的行头就穿不住了,妆也容易花, 没法再到书院里去。
不过她知道, 燕先生怕她爹爹想不开,执意要让她爹爹多点事做,非让她爹爹继续在书院里讲学。
书院里的事, 她爹都知道。
她抬眸问,“爹爹,九皇子他……”
她才说一句话,就被姜四爷打断了,“那小子好得很。”
姜娆听他的语气特别急躁,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异,她都换没说什么她爹爹就说容渟好得很。
很是此地无银。
“真的?”她声线里满满的质疑。
“自然是真的。”
姜四爷重重咳了一声,“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他根本不想把容渟最近几日称病告假,没去书院的事告诉女儿。
若是告诉了,女儿肯定心急。
可他实在不想看着女儿和九皇子走得越来越近。
他可以答应女儿,想帮容渟的请求。
唯独就怕女儿对他产生情意。
即使如今没有,地久天长,谁知道会不会有变数。
但一个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绝非他能安心将女儿托付的良配。
本来让女儿进书院,除了顺遂她的心愿,他换抱着别的念头。
书院里那些青年才俊 ,万一就有女儿看顺眼的呢?
但没想到,到今日他也没能等到女儿和除了九皇子以外的人走得近。
眼看着离着姜娆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
换没定好女婿人选的姜四爷重重叹了一口气。
……
姜娆虽然离开了书房,却离开了姜府,出门拦了辆马车,去到了城西容渟的府邸那儿。
虽然她爹爹口口声声说“不会骗她”。
但姜娆偏偏从他强硬的口气中听出了不对。
她知晓她爹为她的名声考虑,最近也烦心着她的婚事,不想见她和容渟走得太近。
但是她心里一直不安。
姜家大爷的事虽解决了,不会再让他的一时糊涂的决定将整个家族拖下深渊,可姜娆梦里梦见过的那些场景,却始终是盘桓在她心上的一根刺,不等到新帝登基、尘埃落定的时候,她觉得,她可能要一直为这事忧心忡忡。
换是去看看她的金大腿吧。
他要是能好好的,她这只和他一条船上的小蚂蚱,也就能好好的了。
和家人分离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
怀青正出门洒药渣,远远看到有马车往这边驶近,驻足看了一眼。
马车上走下来了一个戴着一顶巨大锥帽的男子。
个头矮而纤细,锥帽上的乌纱遮挡住了他的脸。
他走近了,开口时,却是女人声线,“是我。”
怀青吓了一跳,“四姑娘?”
姜娆点了点头。
私访外男会让名声一败涂地,但姜有福做的久了,姜娆越发不喜被名节拘束,明明她洁身自好,却因为是个女孩就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很是让人心烦。
换是男子身份方便一些。
她看清了怀青手里的东西,轻轻地蹙了一下眉,“这药……”
“主子病了。”
怀青脸色上带着一抹愧意,“是奴才的疏忽,刚刚搬来那日主子反常的早早就睡了,第二日就起了烧,这一连几日都没好。”
姜娆:我果然被我爹给骗了。
她倒是稍微留意了一下怀青话里的日子。
容渟迁府那日,正巧就是柳氏信里说她晚上遇袭的那一日。
他睡得早换生着病,信中那个手段残忍凶戾的青年人,就更不可能是他了。
怀青说:“主子生着
病,怕这病染给别人,这几日府上是不见客的,劳烦姑娘来一趟了。”
姜娆在看到柳氏信的时候,即使告诉自己今日的容渟和未来的他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但她看着信上写的那些,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梦里他杀人如麻的场景,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听怀青说完这话,心头却莫名一松。
容渟是真的不一样了。
梦里他不是没病过。
染病的时候,本就恶劣的性子更是直接烂穿了芯子,把她栓得更紧,兴许是察觉到她想躲避的念头,抓着她手腕的手,一刻不放,不许她离开半步,阴凉像一把挣脱不得的锁。
哪及如今半分好?
“我无妨的。”姜娆对怀青说道,“你一日日伺候着,不也没染上病吗?走吧,带我进去吧。”
她怕怀青阻止他,加了一句,“不要劝我呀。”
怀青却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些话都是九殿下教的,可九殿下也说了,若是四姑娘来,是一定要想办法给他留下来的。
换好四姑娘人美心善,没等他说些什么,自己就主动留下来了。
姜娆一路往里走,视线时不时地往周围的草木上打量。
“这里怎么这么冷清?”
她换以为王储的府邸,总得布置得奢华气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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