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笑道:“我走前送一句忠言逆耳你听不听?”
“听一下也无妨。”
“姜绚丽,你会不会早就识破了我和Steven、和于敖的关系不一般?而你对Steven和于敖,甚至再算上半个毛睿,你对他们感兴趣会不会有一大半是因为我和他们的关系?”
姜绚丽耸耸肩:“不是又如何?是又如何?”
“最好不是。偶尔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可别习惯成自然了。”
“付荷,你眼睛真毒,嘴也真毒,习惯成自然的人是你,你就是个大马蜂!”
说完,姜绚丽打开茶水间的门要走,又停住:“孩子真不是Steven的?”
“你还有完没完了?”
“完了。”姜绚丽嘴角一扬,款款而去。
付荷走到门口一看,果然,左边是姜绚丽唯恐天下不乱的背影,右边……是汪水水的背影,那小碎步迈得一看就是心乱如麻。付荷猜到了门口有人,猜到姜绚丽最后那句话是说给别人的,却没料到是汪水水。好一招借刀杀人,她姜绚丽不好过,便要付荷和汪水水陪着不好过。
交接和离职的手续,零零散散耗了付荷七个工作日。
物是人非。
史棣文无影无踪,只化作一段佳话。曾上百次手挽手共进午餐的姜绚丽,退回到形同陌路。秦思缘停职了,市场部死气沉沉。汪水水是纯还是装纯都无所谓了,如今她看见付荷,就像小白兔看见大灰狼。
以至于付荷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一会儿变成大马蜂,一会儿变成大灰狼。
总之,她比姜绚丽和汪水水都狠就是了。
离开宏利的那天,付荷有了最后的收获。
她找到了史棣文丢失的那个……不,是汪水水丢失的那个金字塔挂件。
当时,付荷打包了一纸箱的杂物,带着两手的灰尘,去到洗手间,姜绚丽在镜子前补妆,一旁的皮包敞着口,露出了金字塔塔尖。
付荷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才是上上策,慢条斯理地洗了手,烘干,最后出了个下下策——二话不说将手伸进了姜绚丽的皮包。
一拿,没拿出来。
它被埋在了雨伞、水壶和充电宝等等的中间,再加上付荷手抖一下。
与此同时,手抖的还有姜绚丽,口红一下子涂出了界。
下一秒,姜绚丽夺住皮包,而付荷的手还在皮包里,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洗手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付荷直截了当:“这稀世珍宝是哪来的?”
“稀世珍宝”这四个字是史棣文曾经的用词。
“买的!”姜绚丽大嘴一张,跟要吃人似的。
“在哪买的?我倒是在别人那儿见过。”
“你在哪见过?Steven家,还是汪水水手上?”
付荷千方百计地要将金字塔掏出来:“都有。”
姜绚丽死死封住皮包:“你这是要明抢啊?”
“它不是你的。”
“它也不是你的!”
“姜绚丽,你的臭毛病真多!你要是真喜欢这东西,大大方方找他要。他不是小气的人,给你就是你的。不给你,你就说一句姑奶奶还不稀罕呢,不就完了吗?等他送给别人了,你偷过来算怎么回事儿?还带在身上?找刺激呢?”
“我找刺激也比你天天口是心非的强。怎么着?你找他要过?他没给你,你死鸭子嘴硬地说了姑奶奶不稀罕?真不稀罕,你跟我这儿眼尖个什么劲?”
终于,付荷将那有棱有角的金字塔掏了出来,手心被硌出了好几个小坑。
这是一场谁也不占理的较量。谁狠,谁脸皮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脸皮能不能厚过姜绚丽,付荷不敢说,但她一个狠字是有目共睹的。
得手,走人。
留下姜绚丽气得七窍生烟。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没有去过史棣文家,见到这个金字塔挂件,只是在史棣文的朋友圈里。光是这一点,她就落后了付荷和汪水水。此外,付荷让她喜欢就说出来,真是搞笑,付荷怎么知道她没说?她明明就说了,但史棣文做了小气鬼。
后来她在汪水水手上见到它,一时冲动……
再后来她将它带着身上,跟刺不刺激的没关系,是为了找机会把它还回去。
毕竟,为了史棣文做小偷?她犯不着。
只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结果被付荷捉贼捉赃了!
另一边,付荷搬着纸箱子逃之夭夭了。
为什么说“逃”?
因为她将那个金字塔挂件埋在了纸箱子里。
没错,她没打算还给汪水水。
但什么叫一报还一报?那就是付荷在走廊里和汪水水走了个迎面。二人再怎么八字不合,也不好明晃晃地调头。二人擦身而过,汪水水的视线落在付荷没封口的纸箱子上,付荷跟着看过去……看到金字塔塔尖闪闪发光。
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话说回来,偷就偷,这一次她至少不冤了。
离职的第二天,也就是付荷作为无业游民和全职单身准妈妈的第一天,她马不停蹄地跑了几家房产中介,将她的一室一厅出租,同时,找个远离市中心的地段,再租个住处。
身为一个单身准妈妈,她不便向行李箱中塞几件洋装,买一张机票,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消失。相反,等待着她的是越来越频繁的产检和冲刺般的生产。留在这座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城市,是她最好的选择。
好在这座城市足够大,人海足够茫茫。
足够她大隐于市。
一进一出的房租都谈妥后,她每个月还能从中略有盈余。
再说到洋装……付荷一口气添置了十来件孕妇装。
每个小生命都值得父母的期待。她给不了厚福父亲的那一份,母亲的那一份便要加倍。穿上孕妇装招摇过市,逢人便摸着肚子,喜气洋洋地说是个小公主,够不够排面?
搬家第一天,付荷的电视坏了。
这些天,她习惯了开着电视睡觉,静了音,黑暗中要有那些花花绿绿的变幻才安心,才不会失眠。
然后这一天,她去了香宜幼儿园。
郑香宜拉着付荷并排站在镜子前:“怀孕?五个月?可你肚子还没有我大!”
“指标什么的都没问题,医生也说我就是太瘦了点。”付荷去捏郑香宜腰间的游泳圈,“你要是能分给我十斤二十斤的,双赢。”
郑香宜一拍脑袋:“不对!肚子不是重点,重点是表姐你还没结婚啊!你……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别封建了你。没结婚就不能子孙满堂吗?反之,结了婚的照样有人丁克,也照样有人不孕不育。别问我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有没有人入赘我付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付家要有个接班人,我爸开心了,我妈才能开心,我妈开心了,我才能开心。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开心吗?别插嘴,你等我把话说完!我爸封建,你就别封建了,不然你们要把我封死在中间吗?”付荷滔滔不绝,“表姨表姨父那边,你找机会帮我说一声。五个月了,这孩子我要定了。他们再怎么反对也是白反对,别来找我,也别去找我爸妈。”
郑香宜哑口无言,每条路都被付荷提前封得死死的。
付荷换了个话题:“周综维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和于泽一块儿去的机场。”
“他和程韵伊一块儿回来的?”
“嗯,一前一后出机场。”
“还真是公私分明。然后呢?”
郑香宜说得理所当然:“然后?然后就是我跟着周综维,于泽跟着程韵伊。”
付荷不得不感叹:“你和于泽也真是半斤八两。走,陪我去买个电视。”
就近找了家电器城,在这个网购无所不能的年代,顾客寥寥无几。付荷什么都不挑,就一个要求:今天能送货。否则今晚这漫漫长夜,她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
☆、正轨
期间,郑香宜对付荷说了于泽和程韵伊的事。她说那二人的年头虽然比不上她和周综维的青梅竹马,但也有三年多了。就像周综维除了爱她,也爱女人的美貌一样,程韵伊除了爱于泽,也爱男人的钱。程韵伊对于泽就一个要求:接手于家的生意,别再玩儿什么破飞镖。
问题是于泽除了爱程韵伊,也爱“破飞镖”。
就这样,二人分分合合至今。
为了钱,程韵伊的客户远远不止周综维一个,却未必个个有周综维的分寸。遇上对程韵伊没有分寸的,于泽难免要教训教训人家,也就时不时挂个彩。
付荷就事论事:“这都不叫爱。一个个的都恨不得鱼与熊掌兼得,只能叫爱自己。”
郑香宜一声叹息:“爱自己也是一种本事。”
这话倒是没错。付荷算一个,郑香宜也算一个,大概都不够爱自己。
付荷拜托郑香宜:“我不反对你和于泽做朋友了,但你别跟他提我的事儿,免得传到于敖耳朵里。”
郑香宜没当回事儿地摆摆手:“人家这会儿都有新欢了,顾不上你了。”
“新欢?”付荷指的是姜绚丽,“是我那个同事吗?高个子,大嘴?”
“不是,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付荷点点头,不免笑自己是不是太狭隘了?
仿佛于敖的新欢是谁都行,就她姜绚丽不行。
又过了几天,付荷网购了三张“mama in car”的车贴,样式太多太多了,她挑花了眼,淘汰到剩三个的时候,个个舍不得,便财大气粗地都买下了。也都贴上了。给人一种嘚瑟的感觉:了不起啊?怀个孕了不起啊?
闲来没事的时候,她便开着史棣文送她的大红色奥迪A4漫无目的地兜兜风,不小心堵车,别人都急吼吼的,只有她优哉游哉。
然后有一天,她发现有一辆黑色大众跟踪她。
付荷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是史棣文在搞鬼。三百六十行,这私家侦探细分的话除了包打听,大概还有包跟踪?付荷闲着也是闲着,便来了个反跟踪。可惜她技不如人,两个路口便被甩掉了。
如此说来,这“包跟踪”的水准比先前的“包打听”有进步。
后来,这小尾巴又出现过两三次。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他不跟了,还是付荷没发现,总之是没再出现了。
付荷没有找史棣文兴师问罪。她知道,他只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而已。
付荷约了几次毛睿,终于约上了。
咖啡厅里。
毛睿迟到了半个小时,一屁股坐在付荷的对面,吓了付荷一跳。这是付荷第一次看毛睿黑头发,且穿得人模狗样,再看他人瘦了一圈,便先开了个玩笑:“一眼都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我被搭讪了呢……”
活跃活跃气氛嘛!
结果毛睿还是那张狗嘴吐不出象牙:“拜托,你一个怀孕的大妈。”
那付荷也没必要兜兜转转了:“怀孕的不一定是大妈,但四十二岁一定是。”
“我说你身为一个女人,怎么也对女人的年龄有那么大的恶意啊?”
付荷诚心诚意:“我对女人和年龄,包括对男女之情都没有恶意,因为我根本没有有恶意的资本。相反,我无条件站在你和秦思缘这一边。不为别的,就为你帮我保守了一个秘密,而她帮我保守了另一个秘密。”
毛睿立马将付荷当作自己人:“你都不知道我爸妈有多搞笑,一边说我未成年,一边又说我长大了,该收收心了。穿个衬衫就能收心了?到我这儿只能收腰好不好?”
然后,他给付荷讲了他和秦思缘的故事。
故事的开篇果然发生在万都大公馆——那个付荷曾带郑香宜去开开眼,结果偶遇了毛睿和贺友然的地方。
当时毛睿十九岁,家里越有钱,就越没人管他,他离经叛道的度便越来越没度,直到去了万都大公馆“体验生活”,又直到秦思缘点了他。这个“点”字算不上十八禁,只是陪客户喝喝酒,唱唱歌。但此后,秦思缘对毛睿便是一点再点。
论动心,是毛睿先动的。
至于秦思缘,她年纪大了毛睿一倍啊,虽然离了婚,但有个小学都快毕业了的女儿啊……想动,不敢动,不想动,偏偏又动了。
后来,秦思缘再也不去万都大公馆了。
再后来,毛睿找到了宏利外汇,也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至于毛睿介绍来的最后一个客户贺友然,与其说是他的朋友,倒不如说是他的小弟。贺家的小公司归毛家的大公司管,那贺友然还不是归毛睿管?他跟着毛睿,也去了万都大公馆“体验生活”,且被毛睿安排在了秦思缘的身边。
对,自打毛睿找到了宏利外汇,秦思缘也没必要躲着万都大公馆了。
她只要躲着毛睿,点谁也不点他。
而那时,秦思缘不知道贺友然是毛睿的小弟。
直到毛睿带着贺友然来到宏利,找秦思缘开户……兼对质。因为前一晚,秦思缘在贺友然面前多喝了两杯,失态了,对贺友然叫了毛睿的名字。毛睿抓住这一点就够了:“我这哥儿们说了,你每次都是强颜欢笑。秦思缘,你一辈子躲着我,一辈子都只能强颜欢笑。”
秦思缘那叫一个绝望:“我还哪来的一辈子?我就剩半辈子了!”
这事儿到底是传到了毛睿爸妈的耳朵里。
他们比秦思缘大不了几岁啊……
后来便是成也贺友然,败也贺友然了。贺友然虽然听毛睿的,但贺爸爸更听毛爸爸的,贺友然也更听贺爸爸的,所以贺友然“作证”,说毛睿和秦思缘之间不是两情相悦,是引诱未成年人。法律责任谈不上,但足以让宏利吃不了兜着走,也足以让秦思缘身败名裂。
如今,秦思缘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女儿想。
最后的脸面,她不能不要。
22/96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