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阳和魏负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往健壮的肩膀胳膊上拍了拍:“你啊你,总是遇不上良人——”
握草这个没法挑刺,按评书的词儿,这就是个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月宫玉树用红绸包裹,化作人形,也就长的这般无暇。
魏负:“毕竟是婚姻大事,哥哥那能不——”
淦!这就是才貌双全了。
别是个娘们假扮的,男的哪有这么漂亮的?他要是个娘们,我就来抢。
王管家仔细打量这位风公子,见他的眉眼看起来是皇亲国戚,和天王的风流眉眼如出一辙,看举止气度,更不是此间人士,有些沉静的威仪。低声说:“这是谁家子弟?气度不凡,您别惹火烧身。”你要是出大事了,我们还得买官盐。
文蜀回头一瞧,一拳一个的小书生,色眯眯的敷衍他:“我还顾得惹火烧身?”
王管家不好多说,笑呵呵点头。心说:你们这是山猪吃不来细糠,什么好东西好人物落在你手里,都是囫囵吞枣。一会我趁机问问,是谁家子弟落入苦海。
柳山阳黑壮如铁塔,魏负的和他也差不多,只是矮了半头,两人看着美少年也不曾自惭形秽,只是把许多劝说的话吞了回去,以免尴尬。
文蜀拉仨人进白虎堂中,安排座次:“倒酒!今日我要和哥哥们痛饮,不醉不休。”
葛谨风在认真吃饭,鱼虾胜在新鲜,牛羊烹饪的也不算差,只是放了太多的花椒。可惜这顿饭也不能专心致志、无忧无虑的吃。王管家递了好几个眼神,他只做没看见,隔一会看一眼在堂外吃席的贾姓书生,只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一个书生坐在武师、道士和乞丐之中,慨然自若,侃侃而谈,十分奇怪。贾…贾…商贾?
柳山阳才喝了半碗,亟不可待:“诶,你见过那锦袍客,他长什么样”
文蜀惊讶:“问他干什么?”我怪丢人的!
魏负:“我们不为了锦袍客来,难道是冲着你那小白脸?锦袍客才是真好汉,真磊落丈夫。”
文蜀比其他人更想知道那人是谁,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出现的石破天惊,随即消弭无踪:“害,别提了,我叫人画了画像,拿去找弥勒奴问了,他也不认得。想必是哪位武林高人跟我开玩笑。唯独不是我师父!”
几人齐声:“为什么?”
文蜀:“我师父没那么高个儿。啧,她要是在这儿,得用内力甩我一巴掌。”
白虎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哈哈哈哈哈。”
人声喧嚣,遮住了三声铜锣响。青龙庄的家丁闯到半山腰时才被发现。
朱英喧宾夺主的穿了一件大红色团花箭袖袍,外罩银丝蛟纹大氅,系了一条玉带,穿得比新郎官更红艳华丽,闪闪发光:“文道难!我来送贺礼,你怎么先开席了。”
文蜀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只手背在身后,肩膀一抖,手在袖子里接住两颗胆子,气运丹田,声音格外洪亮:“原来是来送礼的青龙庄少庄主,我还以为。”
朱英急切的问:“你以为什么?怕我?”
文蜀慢条斯理:“我还以为是风郎家里人来抢他回去呢。”
朱英这才看过去,那日雨打梨花就好看,今日更添颜色,打量半天:“你看他一脸阴柔之气,不可为终身依靠。你也不跟人谈论终身,专好这些没用的书生。”
葛谨风拿手帕擦手,大声说:“都是道难的手下败将,何分高下(你赢过她?)。我虽然年少德薄(比你年轻,还比你招人喜欢),毕竟姻缘天注定(嘿,她从你手里把我抢走的事你还记得吗)。难道少庄主不是读书人?”
朱英被他噎的几欲发怒,但其中根由又不能为外人所知:“你倒是心甘情愿给她做第九任相公。读书人晓得礼义廉耻,你这叫什么?自甘下贱,曲意逢迎。道难,你就不怕他别有居心吗?”
文蜀还停留在以貌取人究竟是否可取上:“唔?别有居心的人还少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朱英:“枕边人若要暗算你,你如何提防?”
文蜀颇为洒脱:“他还能有力气暗算我?”
围观群众纷纷吹起口哨,鼓掌叫好。
葛谨风对‘第九任’这个数字略感震惊,但提问本身没有难度。他直觉朱英不是很行,顺风飘过来的味道中,有种药香令人熟悉:“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到九就算到头了)。你难道不懂适可而止?莫非她试过你,你非要一雪前耻?”
文道难虽然该死,但归顺可以留下,朱英不行,我一定要将青龙庄斩尽杀绝。
朱英被触及痛处,很多人都怀疑他曾经被文蜀试过,不成,这才以青年才俊、家资不菲、文武双全的身份,屡次落选。
文蜀抢在他否认之前先道:“风郎,知道你厉害,别去跟别人比了。男人哪个不要面子,比来比去干什么,看我的面子,过去的事别提了,以免伤了和气。”
葛谨风露齿一笑,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笑容越发灿烂。
第21章 .不能怂
来吃席的宾客们都觉得值了,为了做生意、为了人情、为了露一面证明自己还没死的人,都大感这次路途迢迢、奉上厚礼实在是值得。各地的寨主们时常成亲,但宾客们更爱看的还是有人来抢新娘子,或是前妻和前岳家登门爆料私事,比唱戏还热闹。
众人目光交错,挤眉弄眼,兴奋非凡。虽然看不出新郎官这瘦弱英俊的人有多大尺寸能耐,但朱英不是很行这件事,令多少男子颜面有光,挺胸挺肚。
刘嫂子难得穿了一身新衣裙,鬓边插了一朵野玫瑰,明晃晃的昭示自己就是媒人。
现在吵成这样,慌忙把花藏起来,以免被报复。
还是有些骄傲,猛锤身边人:“死老头,你看我眼光多好!”
葛谨风不觉得很好笑,甚至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承受过这种窃笑的窃窃私语带来的羞辱。瞬间的哀愁之后,开始担心朱英像卧虎庄上那些不要脸的莽夫一样,当众掏出来证明。
这一招虽然狠,但只要忘却礼义廉耻就能破解。毕竟天王爹爹曾喝醉之后当众比大小,输掉之后还想把别人砍短。
文蜀开始畅想他们颜面扫地,先灭了青龙庄的威风,再杀了他们,吞并青龙庄的田产庄客、独霸仙机井和龙头山的全部生意,县城一霸日进斗金。
平均每十天畅想八次吞并青龙庄,这次是最有可能的一次。
朱英本是为了文蜀而来,现在眼里却没有这个挑肥拣瘦的娘们,只有一个蛇蝎心肠的小王八蛋。两眼中凶光四溢,一把从身后的家丁里揪出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声音都快劈了:“风谨,你真以为你那些丑事,没人知道吗?”
众人暗暗点头,心说这准是被说中了。
葛谨风也松了口气:他不敢跟我比较。太好了,一旦比较必输无疑。桑三郎不可能知道我什么事。“愿闻其详。”
众人期待的抖脚,端着酒碗都顾不上喝,瞪着贼眼珠子坐等。
后排观众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往里看这三夫争位的好戏。
说书先生们掏出小本,舔了舔毛笔,记录大纲,虽然俗了点,可以说给俗人听。
桑三郎也是一样瞠目欲裂,他身为书生,当然畅想过漂亮妖精来自荐枕席,被抓到山上时觉得漂亮女强盗也可以,也有过许多劝她改恶向善、将来衣锦还乡的美梦,结果过的比和尚还素,当做没工钱的账房先生用。
以为她文蜀只是言语无忌,粗鲁的戏谑,认钱不认人,看今日之排场装饰,看新郎的衣服,很不公平。
心里暗暗的想,原来你也会跟人困觉,只是看不起我。
他越想越恼,想将一腔怨恨都化作唇枪舌剑:“你们不知道,这风谨,是家里人丢下的!说是送给寨主的也不为过。别看他现在狐假虎威,刚上山时,抖若筛糠,丑态百出。”
众人:=_=
“就这啊?”
“好惹人怜爱。”
“不能够,五姐一贯怜惜弱小。”
“这风公子得换好几百斤私盐吧?”
“说不准还有别的生意呢。”
“嘘,别问。准是杀人的生意。”
“说起来文道难却是出了一趟远门啊。”
“五姐要是把眼界放宽些,老夫倒是有个六个女儿……”
葛谨风:一个笨头笨脑,一群人道德败坏,和朝中官员并无区别。文蜀还不把你们都杀掉,等什么?
文蜀好笑:“三郎,别闹了。”
桑植怨恨的诅咒:“县尹被杀,天使遭劫,朝廷一定会一查到底!卧虎寨倾覆在即,你们这些参加婚宴的人,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众人照旧喝酒吃肉,啃螃蟹,乐呵呵的看热闹。
魏负阴恻恻的说:“那可不好,洒家不是很想扯旗造反。”
惯说江湖短打书的刘先生抚着长须,深深叹气:“高朋满座,只有我一个老实本分人,剩下的诸位谁身上没有几桩死罪?贩私盐是死,逃税是死,擅离籍贯、出远门没有路引、做了盗贼统统都是死,不如快活一时。你快滚了下去,不要破坏刚刚紧张的气氛。像你这厮,若在书中,就该一个大嘴巴打飞出去,以免看客觉得无趣。”
众人纷纷鼓掌:“不愧是刘宝生!”
“说得好!!”
“刘先生开新书吗?”
朱英被气的眼前发黑,都没能反应过来,桑三郎和他说,他手里掌握着风谨的秘密,说出来就能让他没脸做人,还故弄玄虚,这才带他过来找事,想要狠锉文蜀现在蒸蒸日上的士气。
你知道个屁!
恨终究还是压过了畏惧,桑植歇斯底里:“诸位,我是她的前夫,一个有名无实的前夫!我在这卧虎山上半年,就没碰过她。文蜀修炼的一定是大吉如意神功!”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那个进步飞快但必须童子身的神功。
文蜀微微一怔,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大吉如意神功一千两银子一本,要的偷偷找我。”
朱英一拳锤在桑植脑袋上,这一拳打的他脑袋差点缩回腔子里,晃了两下,直接倒地不起。
少庄主如芒在背,只恨不能打死半个时辰前的自己。
柳山阳直乐:“道难你这小吝啬鬼,回礼就该回一本给我。失传三百年的神功,你准是拿个纸本子在上面乱写名字。”
葛谨风忍俊不禁:“少庄主,你沐仙湖上未尽全力输给文大王,她是知道的。当日下山劫人,你冒名做卧虎寨的人,骗的人人都信了,今日又为大王除去隐患,早已不欠她什么了。哎,看尊驾深情若此,今日又穿了华美的喜服,闯到婚礼上。我竟成了你们之间横亘山岳。不若……大王你意下如何?”
他不知道文蜀窃取他家传家之宝,用的是军中规矩,只要天王心情不好,那么没战死的就是未尽全力。
截杀天师被卧虎寨打断,这确实是朱英的心腹大患,非但朱铲骂他,就连朱大尹也一连发了三封信责骂他办事不力。
而今就想在商奇总到来之前,拔掉这眼中钉肉中刺,逼她选择归顺,或是远走别处。
文蜀把脸一沉:“胡说什么,我这个人向来专一,又专一,再专一。”
众人:“啊哈哈哈哈哈。”乐傻了都。
朱英气的三尸神暴跳,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直扑葛谨风:“你敢辱我!”
文蜀早就防备这个,揪住葛谨风扔到魏负旁边,碍于到处都是宾客不能用暗器,只能一闪身抓起金背大刀。
殷小六永远都会在恰当的时候捧着大刀在她身后出现。
只一挥,就逼退朱英。
魏负猛地一探手,轻轻扶住新郎:“站稳了。”
凑近了偷偷一闻鬓发,真他妈是个男的。
朱英面无血色:“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我要赌斗。”
众人刚提起筷子,一片大哗,连忙专心致志的竖起耳朵。
文蜀逼迫他、反反复复落青龙庄的面子,就为了这个,万众瞩目中赌斗,重创他,青龙庄颜面扫地,从此连江湖二流都算不上。
求之不得!还要故作矜持:“大喜的日子,你这是不给我面子。行啊。”
朱英憋得气都上不来,还不能大口喘气显得体虚:“文斗,和他。”
就算他是能换一个的,我不信他敢应。只要风谨不敢答应,受了□□之辱,青龙庄的面子找回来一半,卧虎寨的大喜事由此收场也会让人忘掉前面的许多谣言。
柳山阳赞许的点点头:“好,大喜的日子,见红见喜。死了哪一个都不缺我妹子的新郎官。”
文蜀含糊的问:“哦?哦。风谨,你赌吗?”就这小子,要是扎,只怕要扎死。
葛谨风顾不得其他,低声问:“什么是文斗?”
干娘忙说:“就是三刀六洞。一刀扎进去透出来,就是两个洞嘛。江湖规矩,有身份相当的人要赌命,就得跟着赌,谁怂谁就得从对方□□爬过去。”
猫儿补充道:“某些国家里还得学狗叫满地打滚才行。”
葛谨风:……
文蜀以眼神示意他:应了。他不敢赌。
葛谨风低眉垂眼暗自盘算,九是极阳之数,上面还有十全十美。后宫中是‘妾颜未改君心改’,前朝是‘朝承恩,暮赐死’,我如今虽然有用,却不是必不可缺,少了我一个,无主的书生谋士多得很呢。面子是她的,性命是我的。
文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从主桌旁拖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大王’认怂,新郎官忍了□□之辱,将来必为天下人耻笑!你可曾记得我的宏图大志?”
若有今日之事,将来称王称霸,两军阵前对峙时,谁都得拿这件事出来嘲笑我。
为了千秋万代,生前身后名,不能怂。
葛谨风低声说:“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能忍之辱,故能为天下之不能为之事!”你的宏图大志,好,你自己去挨刀,休要逼我送死。天王虽然对我不满,严苛繁琐逼得人喘不上气,但遇到打仗等危难时刻他不会让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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