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嘘嘘别叫!是大王的人。”
葛谨风大吃一惊,捂着嘴小声问:“这是你的产业?”私酿?盐酒铁都是官营,你全都插一手,也太为非作歹了吧,天王要是知道你做这些事,得亲自带兵来杀你。
文蜀颔首。
老邬一挑车帘:“大王亲自前来查验。”
文蜀这身装扮说是普通农妇也像,只是一抬眼间,就令人心里一突。她仔细审视这些人的:“今夜就宿在这里。”
为首的妇人已是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皮肤黝黑,肩宽腰粗,有人大腿粗的胳膊上顺着青筋扎了两条猛虎,一抱拳,粗声大气:“大王赏脸,孩儿们快去杀鸡。大王,五年前存下的陈酿该喝了,再放就沾了地气。”
“好,姐姐盛情难却。”
杀了三只鸡一只鹅,加上许多魔芋豆腐,浇些好酒好醋,两大锅烧出来,用鸡肚子里的小蛋黄和鹅蛋单独炒了一盘精致菜肴,给精致的寨主相公。
葛谨风气的吃不下饭,被她硬塞了一个鸡腿。到晚上半是烦闷,半是为了这里的味道混杂,酒气汗味混杂着脂粉气侵入墙壁,鸡鸭鹅的叫声伴随着虫鸣蛙鸣,还有水车昼夜轮转的吱嘎声,令他辗转反侧。
文蜀看他前两天高高兴兴,今日又开始生闷气,无语得很:“你又怎么了?总不会恋家不愿意出门吧?”不是吧,把卧虎寨当成家了?最柔弱的妇人都不会在被抢掠之后这么快就认命。
葛谨风坐了起来:“五姐,你不是以抢劫过路客商和贩卖私盐为生么?”一般只有官员才在乡下置办产业啊。
文蜀低沉的笑了几声:“指望抢劫客商?多抢几个,很快就不从我山下走了。况且多是小本生意,赚的是辛苦钱。”
“那你想要谁的钱?”
“没志气的小偷谁家都进,大盗只做些惊天动地的事。”
“譬如青龙庄?”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并称龙争虎斗。”
“那必然是(魏王)葛昆仑、(南方·秦王)东方金乌、(西方·许王)师智化、(东方·齐王)史京、(北方塞外)拓跋图才能入大王法眼。”
“劫你是为了找人取代桑三,果然没选错。我除了有一座山寨之外,在城里开着药铺、肉铺、酒肆,卖私盐、私酿美酒。只是生性不喜欢奢华,要不然让你成箱子穿衣服,论匣子戴首饰。”
葛谨风心算一番:“那你每年的收入不菲,这些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文蜀笑而不语。
葛谨风倒是心领神会,微微有些激荡,又觉得可笑,不禁出言讥讽:“连招贤纳谏都做不到,还想要天下吗?”
文蜀眼中蕴含精光。
看他连自身斤两都没掂量清,又爱生气,还想指点江山,甚是好笑。
这次带人拿下从青龙庄赌来的那条商路,然后选一个人接替二叔往齐国行商,来回要绕一大圈呢。
次日启程,依旧是晓行夜宿,又走了两天。
老邬:“眼看狄州一线天,此地是山崖绝壁,又是鹿鸣派的养药地,大王的伤势未痊,儿郎们都要仔细应付。”
……
南柯府的朱大尹在醉梦中,被京城来的一行天使拿下,这都是宫中禁卫,在锦袍客的指使下拿住了府尹和师爷清客,都严加看管,锦袍客带了两个人出去寻朋友。
那青衫布衣书生正在和另外几个体弱的书生厮打,四个人互相扯着头发在地上滚成一团。
“好兄弟,到能以一敌三,哈哈哈哈。”锦袍客想上手,又怕捏死了另外三个书生,见人群中有个带着小孙女一起哇哇大哭的老汉:“这是怎么回事?”
老汉见他穿着华丽相貌凶恶,吓得不敢哭:“好汉,这位青衫的先生好心眼,不嫌俺们穷,只要二十文钱就情愿帮俺们写状子。他们七个人说他坏了‘一字十文’的行市,威逼青衫先生不许写,青衫先生只骂他们作奸藏刁,丧理智、行贪饕,这几个破落户就要打人。”
天使上去就踢了一脚:“好狗不挡道,去粪堆里打去,吃干的,喝稀得,省的当街抢食。”
锦袍客指了指青衫书生:“这位便是商鹿商奇总,新任县尹。”
俩天使顿时踢开旁边仨书生,跪扶起青衫书生:“大人威武。”
“大人英姿飒爽犹酣战,小的们无奈打扰了。”
商奇总用草纸擦了擦手上的墨汁:“呀,兄弟你来了。如何?我卖字代写家书状子、赚了点钱钱,一会请你喝酒。”
锦袍客好笑得很,自己有的是钱,奇总偏偏不喜欢吃朋友的,路遇红白喜寿事倒是喜欢蹭饭。掏出一个墨迹淋漓的丝帕:“等这几个天使,耽误了些。喏,那谁的信,给你擦手。”
商奇总擦干净手,拿过来展开一看。
葛天王的亲笔信:你做府尹,不拘天下人性命,贵胄亦由你打杀,只要我儿囫囵回宫。天师说小太岁的生机在你,勿令朕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文道难看风郎:废物,可爱,闭嘴。
葛谨风看五姐:小傻X,可爱,闭嘴。——两人之间还是有默契的嘿嘿。
孔&孟:去你的吧。
第25章 .一线天
远看前方没有路,是对着高山的裂缝处直走过去,这裂缝在天际有一线皱皱巴巴向下延伸,往下就隐藏在藤萝古树之中,隐约可见山中云霓。
古大骑马跟在车旁边,问:“大王,我瞅着没有路啊。”
猫儿乐出声:“你往前走,车到山前必有路。”
古大觉得他是个傻子,但其他人竟不反对。
那么他可能不是傻子。
葛谨风撩开帘子,往外看,见厚草如浪,水气聚集显得山色更翠,隐约见几只活泼的梅花鹿在低头吃草:“我想出去骑一会马。”
再这么呆下去,就忘了该怎么骑马。
文蜀:“行。”
当即把猫儿叫进来,让葛谨风出去骑马。
猫儿欢欢喜喜的问:“五姐五姐,给我讲讲鹿鸣派的事呗?听说他们医术惊人?还能烧炼丹药,真的假的?”
文蜀道:“嗯,配了许多强壮筋骨的汤药浸泡门人,修习了许多硬桥硬马的外家功夫。鹿鸣派的门人分为两派,一派修习拳脚和铁布衫,另一派学医,针砭、推拿和丸散膏丹。还有些人能两派都修炼的精通,你说一个大夫,又会分筋错骨,又习得铁布衫,这谁敢惹。他们内部更是王法森严,对品行要求严格。各国的太医院和军中,豪门大户,都争相聘用。
他们需要魏绢、罗来筛药,我要他们的丸散膏丹,转手就能卖十倍,我腿上受伤,用的就是他家的药,现在都快好了。”
猫儿:“齐国就是南边,怎么要魏国的绢布?”
文蜀嗤的一笑:“魏国的绢、罗轻薄稀疏,而且便宜。”
一线天正如其名,就在两山之间,走到山脚下才发现,眼前有一道宽有一丈的裂缝,牵着驴赶着马车进入裂缝,走了数十步,拐了一个弯,之间眼前豁然开朗。
上为危峰,下盘深谷,幽峭险仄,草丛深处有几只小鹿在吃小树嫩芽,山崖高处的两壁上有悬棺、石洞和绳索。悬棺四周竟然生长着灵芝,而石洞中也可见和衣坐化的僧俗,远远一望,真如罗汉的奇异相貌。
向阳处的石洞中坐着三尊人像,栩栩如生,双手交叠在丹田处,掌中一些灵草翠绿如茵,生长的繁茂。
不知道的人以为神仙显灵,风水宝地。懂行的人知道,这是夹纻的雕塑,里面堆积泥土、开孔透气淋雨,等到数年之后就能长成形如雕塑的大团根茎。
老邬:“下马,前面路不好走。”
文蜀:“对鹿鸣派自然要有几分敬重。”
葛谨风气的想吐口水,对朝廷衙门没有这样的惊异,对于这和齐国不清不楚的门派,倒是充满敬意——你便说谁拳头大你就尊敬谁罢了。
一座石碑耸立在旁,写了三条禁令:勿伤群鹿,勿取草根,勿盗尸骨。
众人纷纷按照命令下马步,前面厚实的草丛中有许多尖锐的石头,及腰高的野草只需要一场雨就能长得覆盖小路,路过的人们也不敢随意挥刀砍草,只是用刀背拨开往前走。
这里水气充足,气候寒冷、风拐了几个弯吹进来时更柔和,山壁上有些阳光,峡谷底罕有阳光,因此没有高大树木,山壁两侧攀岩而上的各色藤蔓和奇异的草、名贵兰花。
文蜀也提着拐杖下地步行,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这山势太阴,有许多不见天日的缝隙、树荫处,晦暗不明似乎藏着虫蛇老鼠。她的内功运到耳朵上,仔细静听这山谷中的声音,在呦呦鹿鸣和虫鸣鸟啼中,敏锐的听到另外七个人的呼吸声,就藏在山壁上的悬棺和石洞中。
“前面有风(前面有别人)。”
众人一一转告,各自小心起来,手里都提着刀拨草,又把戴在头上的草帽背在后心上。
又往前走了一里多地,见依山而建一座茅草屋,屋前柴垛东倒西歪,屋后有一口井。
这屋子门窗大开,屋里几乎没有什么行囊。
葛谨风看到井就有点难过,想起和自己最贴心的玉童,叹了口气:“这是供路人歇脚的地方么?”
文蜀微微皱眉,在屋外灶台上抹了一把:“这是鹿鸣派弟子看守养药地的居所。不应该没有人啊。四处找找,或许有痕迹。瓜田李下,出了什么事都不好说。”
葛谨风端详了一会,见众人一无所得:“这屋里应当有桌子吧?即便他能蹲着吃饭,难道蹲着读书么?”
文蜀仔细一看,地上果然有桌子腿的浅浅痕迹,却没有桌子:“说下去。”
葛谨风笑问:“又让我说了?”
文蜀微微皱眉,心说你跟我撒什么娇啊。虽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但我只是打熬筋骨不近男色:“这是何意,我从没叫你闭嘴。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罢了,要我三请四请的逼你说吗?”
葛谨风火往上撞:“道难,那就怪我太有眼色了?你不说,难道我不明白吗。”
文蜀似笑非笑的端详他:“你明白什么?你才多大岁数?我混迹江湖十余年,能被你这样的年轻人一眼识破心事吗?人家说学成文武艺,卖给识货的。你得吆喝出来,我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自然敬重几分。你什么都不说,要我拿你当隐士高人,三顾茅庐?风郎,你知道那些隐士高人为了扬名立万废了多少心思吗?”
少年郎一身火气,虽然没有愤世嫉俗,也总是觉得委屈愤怒,真好笑。
葛谨风认为这是歪理,但还挺有道理的:“你今年贵庚?”
老邬忽然在远处学起鸟叫。
文蜀赶过去,撂下一句:“我出生那年燕末帝登基。”
葛谨风:“你才二十岁??”只比我大了三岁?
草丛中倒着一具尸首,穿的蓝染花布上衣上染着小鹿,眼珠和舌头都在脸上耷拉着,浑身紫涨、手足处微微有些肉绽,一些蛆虫还没来得及长大成蝇,就悲惨的死在尸体上。
文蜀拿拐杖戳了戳,烦躁道:“真不吉利。结阵。”
五名黑衣骑士立刻结成步战阵法,张大手持□□在前,其他人各持刀、藤盾。
文蜀冲古大丢了个眼色。
古大:“什么意思?”
文蜀好气又好笑:“你躲到上方去,等他们靠近。”
杀人藏尸就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躲起来的七个人再躲也没有意义了,纷纷从不远处冒出头来,蹿房越脊快若老鼠,直奔商队一行人而来。
这七个人具是灰衣,灰布蒙面,身材矮小肥胖,异常灵巧。
古大顺着古藤攀到高处,刚要躲起来,正撞见一把刀攮到心口来,要不是在卧虎寨里新买了一口护心镜,就要死在这里。吓得他心口都疼,高声叫道:“直娘贼!吃老子一刀!”
文蜀攥着石头并不意外,抬头一看却有些惊讶。
见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手持一双宽而短的快刀,和古大沿着老藤如履平地的斗了起来。
古大轻功好,跳跃之后也要一只手需要抓住藤蔓稳一稳脚步,那双刀汉子一脚蹬一脚勾,就在树干一样的古藤上横站着,一双短刀尽是刀光,几乎没有破绽。
因为其人身材矮小,刀一耍起来就连下盘都护住了。
古大虽然瘦高,用的却是一把短匕首,又砍不断人家脚下的藤蔓,仓促间被逼退了数丈。他也有几分心眼,装作被逼退,诱使那獐头鼠目的汉子往背对着寨主的方向走。
文蜀抬手一甩,一道白光直奔双刀汉子的后心。
那中年汉子将粗腰款款的一扭,就转过身来用左手刀横挡了暗器,右手刀依旧战着古大。
古大慌乱的想了个策略,双腿盘在藤蔓上,口里叼着匕首,双手抓紧一根新藤,用力一扯从石壁上扯下来,拿在手里只做柔中带刚的长鞭,冲那双刀汉子劈头盖脸一顿猛抽。
下方刚开始交战,这几个矮小肥壮的灰衣人看不出男女,只是在地上异常灵巧,□□和他们斗时,一连戳了好几次才戳死一个,另外四个人一手刀一手滕盾更是可砸可砍可劈,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文蜀冷淡的旁观这些亲信们迎敌时的表现,并不出手。
葛谨风安安静静的躲在她身后,默默生闷气,只恨自己被皇后和先生们耽误了,只学习了骑射和舞剑,不会步战。若是天王在这里,提刀朝前荡,顷刻间就能杀光这七个人。
七个人迎五个人,一交手就被戳死一个、砍死一个。
当即分散开来,去拿躲在后面的夫妻二人,那男人是个废物,女人也是个瘸子。
文蜀只等两人冲到两丈处,抬手一甩,一人双目迸溅出鲜血,倒地哀嚎不起,另一人脚步一顿,文蜀只是一闪身,就将拐杖的包铁尖头穿过这人的腹部。她自腿脚不便、行动受限以来,就觉得很不快活,心里有气,今日杀了一个人,气顺了一些,反而兴起。看这厮还想拼死挣扎,越发兴致勃勃,双手握住拐杖,将这人往山崖四壁上一抡,摔的脑子里的豆腐流了一地。
古大猛抽了这一阵,总算吧双刀汉子打落下去,他一时兴奋脚下一滑,也落了下去:“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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