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大声喊道:“王爷, 您已经被害得成了这个鬼样子, 为何还不醒悟?”
大总管领着铁柱等几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 离得老远就大声呵斥几个侍卫道:“疯了吗!都疯了吗!”
等赶到近前,他身高体壮,上去一把把侍卫长搡了个趔趄, 狠狠地骂道:“胡言乱语什么!还敢拿刀举剑地对着王爷, 是要造反吗?”
几个侍卫搀扶起侍卫长, 他憋得满脸通红, 痛心疾首地冲着苏让喊道:“王爷, 属下并无二心, 只是想为您除掉身边的祸害!妖女日夜侍候您, 结果您是一病不起,她又假装好心给我们做饭食,我们兄弟吃一次就倒下几个。”
他越说越激愤:“王爷您开开眼吧!别再袒护妖女!求您开开眼吧!”
苏让气得赤红了一双眼睛:“你们要杀她?先上来踏平我!告诉你,我信她,这世上我不护谁,也要护她!”
侍卫长也急了眼, 直接喊出来:“求王爷开开眼,诛杀妖女!”
所有侍卫举着刀剑,异口同声地喊道:“求王爷开开眼,诛杀妖女!”
喊声越来越大,响彻了整个院子。朝露晚霞和晨烟等几个丫鬟已经吓得是浑身哆嗦,泪流满面了。
大总管见侍卫们越发疯狂激动,完全失了理智一样,赶紧使了个眼色。
铁柱马鞭一甩,吓退了几个要冲过来的侍卫,领着几个小厮挡在苏让和温缇跟前。
大总管好声好气地劝侍卫长说:“侍卫长,莫急,莫急,王爷哪里是是非不分之人,有话好好说,先把刀剑放下。”
侍卫长挥挥手,侍卫们的喊声停了,就听他高声说道:“属下别无他求,只求王爷交出妖女,还我们一个太平!”
苏让径直推开铁柱和几个小厮,毫无畏惧地迎上杀气腾腾寒光逼人的刀剑,一字一句地说:“来,想造反,想弑主,别为难女人,来,都冲着本王来!”
侍卫长和一众侍卫们都吓了一跳,癫狂的愤怒瞬间被压制了下去,不由自主地都后退了一步。
苏让又跟上去一步,再次直面刀剑。侍卫长怕误伤他,终于放下了手里高举的宝剑,嘴里嘶吼了一声:“王爷!”
温缇站在后面,心揪得紧紧的,眼看苏让摇摇晃晃要支撑不住了,她干脆心一横站了出来:“想抓我就来抓吧!本姑娘为人做事堂堂正正,你说的什么妖术邪术我一无所知,有本事你就来查啊!”
侍卫长见她自己走了出来,举起宝剑就想动手,苏让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大总管和铁柱等几个人赶紧又把温缇护在身后。
此刻,张半秃忽然大叫了一声。所有人扭头一看,就见几名侍卫哗啦一下从中间分开,闪出一片空地来。一个躲在人堆后面的侍卫,不知为什么倒在了地上,整个人抱成了一团,一边打摆子一边喊冷啊冷。
侍卫长上去看了一眼,示意其他侍卫把人扶起来,转头目眦欲裂地瞪着苏让,吼道:“王爷!您看见了,再不处置妖女,兄弟们一个接一个都要倒下了!”
温缇踮脚瞧着那个侍卫的模样,忍不住皱眉问道:“所有病倒的人,都是这样的症状吗?依我看,他们不是中毒中了妖术,很可能是生……”
侍卫长宝剑一抖,直直冲着她刺了过去:“妖女!你还敢假惺惺装相狡辩!”
苏让冲过去一把把温缇搂进怀里,眼看剑尖就要刺到他后背,铁柱啪一声一甩鞭子,打歪了宝剑的方向,侍卫长见自己差点误伤苏让,整个人愣住了。
铁柱又一鞭子,啪一声抽在侍卫长手上,他手里的宝剑也应声咣啷啷滚落到地上。
大总管冲上去啪啪打了侍卫长两耳光,骂道:“你真疯了!还真想杀人弑主不成!”
苏让紧紧搂着温缇,使劲了全身的力气,见她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了力,歪倒在她身上。
“王爷昏倒了!王爷昏倒了!”温缇一喊,四周立刻寂静下来。
随后又是一阵慌乱,大总管急急忙忙地领着小厮要把苏让抬回去,温缇紧紧抓着苏让的双手,急得满头大汗。
侍卫们还想拦住温缇,大总管冷脸一瞪,骂道:“你们是想逼死王爷?”最后侍卫长默默地摆了摆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苏让被抬进屋子里时,浑身上下热得像块木炭,人也彻底昏迷不醒了。大总管一边喊人去请大夫,一边急着要照老方子给他抓药煎药,另外还吩咐铁柱盯住侍卫长,护好这处小院子。
温缇坐在床边,不停地拿帕子浸了冷水给苏让擦拭额头脸颊,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想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前方恒州洪水爆发,必然蚊虫鼠蚁肆虐,说不定就酝酿着大规模的瘟疫。
放到现代社会,政府会派出专业的防疫人员,用消毒工具对灾区和灾后临时生活区进行严格的消毒。但想想现在长水城知府的说法,朝廷之前完全不管不顾,连赈灾的钱粮一分都没给,更别说预防瘟疫了。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苏让亲自带着侍卫们毫无防范地去找灾民问话,给灾民施粮施粥,再看病情时好时坏的苏让,还有刚才倒下的那个侍卫,症状实在太像了,寒战,高热……
温缇拼命回忆着以前了解过的瘟疫,黑死病,疟疾,霍乱……好像大都会表现出相似的症状。一边想着,她又伸手试了试苏让额头,觉得热得直烫手,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赶紧叫住忙得团团转的大总管。
“李总管,前方洪水肆虐,我们这一个接一个的病倒,不是要闹瘟疫了吧?”
大总管本来正赶着出门要去安抚侍卫长,听见她这一句话,一下子怔住了:“姑娘,你,你说得对。”
他仔细想了想,一拍大腿,满脸懊悔地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我这就去跟那些个死榆木脑袋的侍卫说。”
温缇拦住他:“不管是不是真的闹瘟疫,我们先防范起来总没有错,王爷这里有我守着,有事隔窗说话,你们不要再随便出入了。那些病倒的人你也做个安排,把他们安置在一处,和其他人隔离开。”
大总管诧异地望着她:“姑娘,你这样贴身侍候王爷,如果真是疫病,你不怕吗?”
温缇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苏让,笑得很无奈:“我只怕他一病不起,真离我而去。”
她随即收起笑容,严肃地说:“你看看能不能弄来雄黄、艾叶、丹砂这些避疫驱邪的药材,在我们这里的门口,还有安置其他病人的地方,每天早晚熏烧一些,尽量防范疫情扩散。”
大总管感慨地看看她,又看看苏让,难得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个礼,应道:“是,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办。”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温缇又想起来一件事,叫住他说:“还有,那位长水城知府也应该立即知会,让他及早防范。另外,也请他直接指派医官或是名医过来,给王爷还有其他人好好瞧瞧病。”
大总管回话的语气越发恭敬:“姑娘放心,城里现在兵荒马乱的,大夫我们是左请不来右请也不来,因此我早叫人送信给他,叫他挑个好大夫送过来,估计人就快到了。至于瘟疫一事,我亲自去跟他说个明白。”
送走了大总管,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掉针可闻。
温缇给苏让擦了擦额头的汗,很快他又出了一头热汗。温缇手上机械地擦着,心痛得像刀割一样。
书里只提到过一句,说苏让在恒州曾经大病一场,什么病,怎么染上的,作者一句也没提。如果她没有穿书过来,苏让是不是也被下属怀疑质问过?是不是亲眼见过疫病爆发人人自危的恐怖场景?是不是一个人孤独地躺在病床上,和瘟疫苦苦斗争?
书里都说他去了趟恒州,就彻底黑化成了冷血暴虐的大反派,可谁又知道他是凭着怎样的毅力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
她正想得心痛,外边忽然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温缇问了一声谁呀。很快韩宴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没事吧,听说王爷病到现在不见好转,极有可能是染了瘟疫,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他床前伺候着?”
“是,”温缇把浸过冷水的帕子放在苏让额头,起身走到门口,隔着大门回话说:“王爷,还有几名侍卫,都像是一个病症,我怀疑……”
门外的韩宴之急了,把门敲得砰砰响:“这里怕是要闹瘟疫了,别人呢?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就留你一个人照顾?”
担心他动静太大吵醒苏让,温缇赶紧截断他的话:“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是什么身份,你最清楚不过了,我和他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一抛出来,果然韩宴之没了动静。
温缇又说:“你若是有一分可怜我,就快去请大夫来诊病治病,瘟疫也好,寻常病症也好,治好了他,我才能过得好。”
过了一会儿,韩宴之蔫蔫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好,好,你说得对。王知府领着大夫正往这里赶,我去迎迎他们。”
他话一说完,蹬蹬蹬脚步声过去以后,外边彻底安静了下来。
温缇扭头正要往回走,就见苏让正挣扎着要起身,她立时一惊,飞快地跑过去要扶他。
苏让已经自己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他盯着温缇,眼中满是赤红的血丝,开口刚要说话,哇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三十章 你在教我做事?
温缇又惊又怕, 几步上去扶住苏让,却被就势拽坐在床上。苏让整个人已经彻底昏了过去。温缇一边给他擦拭嘴角,一边冲门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很快, 门砰一声被撞开,大总管和韩宴之领着几个陌生人飞奔进来。见着床上地上的鲜血, 大总管也急了, 一把把身后一个中年文士拽到了床前:“大夫!快,快救人!”
温缇急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见来了生人也顾不得避嫌,嘴里反复冲那个大夫念叨:“他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好大一口, 大夫快瞧瞧……”
见了这情势, 中年文士哪还敢耽搁,赶紧上前搭脉,又询问了几句, 温缇不敢隐瞒, 一一交代了苏让近来的病状。
文士诊完脉, 眉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半天没有说话。大总管看得着急冒火, 催促道:“如何, 有什么救治的法子, 还不快说!”
“王爷,王爷这样尊贵的人物,也,也染了疫病……”文士回头看着身后的王知府和韩宴之,吞吞吐吐地说。
温缇脑子里还有两分清醒,赶紧接话道:“王爷为救济灾民, 一路亲力亲为,救了无数灾民性命,他自己却病倒了……”说了一半,又哽咽起来。
文士点点头:“那便是了。王爷疫病在身,又急火攻心,才会口吐鲜血,容草民先施几针解了王爷的心火。”
听他说得挺有道理,温缇点点头,赶忙起身要让个位置。谁知道身子一动,人又被拉了回去,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苏让抓住了。
温缇脸红了,挣了挣想挣脱开。苏让人还昏迷不醒,但察觉到温缇的动作,手上一使劲,反而握得更紧了。
这,这还当着一堆外人呢,温缇觉得自己脸都烧成了热炭。她偷偷抬头一瞧,韩宴之梗着脖子,正扭头往窗外望,后头是王知府领着几个人站着,个个半垂着头看向地面,仿佛没看见眼前的一切。
幸亏这屋子里一个个都是机灵人,没当面显出瞧热闹的心思来,温缇轻出了一口气。
心里的尴尬刚放下三五分,就听见大总管又发话了:“姑娘也别挪动了,坐这里帮着给王爷扶扶胳膊,掖掖被角吧。”
苏让手上虽然用着劲,但整个人虚弱苍白到了极点,温缇真的是打心底里担心,干脆心一横收了羞涩,重新坐回了床沿。
一旁的文士倒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举着银针就向苏让的肘间扎了过去,捻转了几下,又毫不客气地指挥温缇,一会儿要给王爷换个胳膊,一会儿要换个姿势。温缇哪还有计较的心思,一一听命照做了。
过了一阵子,文士收了针,苏让终于悠悠醒转过来。他虚弱无助的眼神望向温缇,温缇一声王爷还没喊出口,泪珠已经滚下来了。
“你……”
生怕苏让糊涂着做些出格的举动,他哑着嗓子刚吐出一个字,大总管就赶紧插话:“王爷,您刚才昏倒,是王知府请来的神医将您救醒的。”
“神医……”苏让嘴上喏喏地重复着,眼睛却还直盯着温缇。
温缇咬了咬嘴唇,避过苏让的眼神,压低嗓子,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王爷,这位神医是真有本领,说不定能有妙方治眼下这疫病呢。”
“疫病!”苏让猛地清醒过来,皱眉喃喃自语道:“真的闹瘟疫了……”
他看向文士,挣扎着要坐起来:“你?神医?你,是什么人?”
文士轻轻把苏让按了回去,不慌不忙地说:“王爷,草民不过一个乡野郎中,当不起神医二字。”
下头王知府立马接了话茬:“启禀王爷,杨大夫虽说算不得神医,但的确有些真本事。现下灾民流散,不少人倒毙于街头,一众名医圣手见此情景,不是举家逃走,就是束手无策。幸得杨大夫上府衙报信,下官才明白是闹了瘟疫。”
韩宴之跟着点头称是:“寻常人我们也不敢带到王爷面前,杨大夫医术的确高明。长水城首富夫人也染了瘟疫,加上原来就是个病秧子,人都快咽气了,愣是叫杨大夫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我们这才把人领过来给王爷看病。”
“哦?”苏让看向杨大夫,眸色深重,叫人辨不清情绪。
王知府察觉到苏让声音里似乎有些怀疑,又补充说:“杨大夫当真是有仁心大德,他上府衙禀告疫情后,还要无偿献上治病方子。下官本也将信将疑,恰巧本城首富因夫人染病悬赏求名医,杨大夫上门医治一番后,竟然真给医好了。”
韩宴之冷笑着说:“这位富商虽然富甲一方,家中粮食满仓,但为人生性吝啬,我和王知府几次上门劝诫,请他开仓救济灾民,他愣是一粒陈谷子都不肯出。多亏了杨大夫妙手回春,他才扣扣索索送出来五百石救济粮。”
大总管刚才虽然喊着神医,不过是嘴上说句客气话罢了,现在听说杨大夫能治好瘟疫,声调立刻高了起来:“神医既然有能耐,还不快给王爷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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