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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为菅——五色瓜

时间:2022-01-07 16:20:05  作者:五色瓜
  因为神思不属,她都没空去留心春桃跟她说了什么,只隐隐约约记得,春桃好她像说,她也想跟着一道去香港。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就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
  温见宁特意提前去了上课的书房。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齐先生站在那里向她投来歉意的目光,心顿时直直地往下坠。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她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先生,您收到我舅母的回信了吗?”
  齐先生叹了口气:“抱歉,我派去捎信的人还没传回话来。”
  她已经知道她们不日将提前动身去往上海的事了,对没能完成自己这个学生的托付也有几分愧疚不忍。
  温见宁直愣愣地看着她,杏核眼里浮起一层水光,声音发涩道:“先生,过几日我们就要被送走了,送到一个叫香港的地方去,据说那里离淮城很远很远,离明水镇就更远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飘忽了几分,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齐先生连忙安慰她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这次去香港,我会一同随行。等到了香港那边安定下来,我再想办法联系你舅母好不好?你不要着急,送信的人也许是路上耽搁了,也许有什么别的意外。但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到底。”
  听到齐先生也会跟她们一同前去,温见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免情绪低落。
  齐先生见她的神情渐渐不那么紧绷了,才循循善诱道:“你不要怕,我们只是换一个地方生活而已。到了那里,你照样可以和内地通信。香港是目前国内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虽然被英国人占领了,但那里终归是国人的领土。那里是一片全新的天地,你去了那里,会见识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你舅母知道了,也会替你高兴的。”
  但她说的这些好处,温见宁并没有听进去,只是低垂着头轻声问道:“先生,你说我们走之前能收到我舅母的回信吗?”
  齐先生一怔,最终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这事,她也不能确定。
  果然,和她们预料的一样,直到动身的那一日,齐先生仍没有收到舅母她们的回信。
  ……
  若非担忧会错过舅母的回信,温见宁对即将到来的远行其实并没有太多难过。
  她来温家的时日不长,春桃给她收拾的行李也不多,只一个藤条提箱,里面装了几件路上换洗的衣服,和一边啼哭一边拼命塞行李的见宛她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家的几个长辈考虑到,虽说以后去了香港那边,女孩们的生活起居全由温静姝负责照看,到时定会换一批新的丫鬟。但她们年纪毕竟还小,骤然离了熟悉的环境也不适应,便只允许她们一人带一个身边的丫鬟去。
  跟着温见宁走的是春桃。
  春桃的父母是温府的家生子,跟着大老爷做过事,颇有几分见识。听说有这么个机会能让春桃出去见世面,便想了办法跟三姨奶奶底下的人通了气,让她跟温见宁一起去香港。若是在那边能搭上一两个阔少爷嫁了,自然是再好不过。
  动身当日,温见宁她们几个又去了一趟老太爷的院子里磕了头。
  老太爷因身体欠佳,从头到尾没再露面,是三姨奶奶带人一直把她们送到了温府大门口,亲自看着几个女孩子跟着大人们坐上车。
  黑色的福特小汽车缓缓开动,温府在身后逐渐远去。
  温见宁回头透过后车玻璃,看见三姨奶奶站在温府门口目送她们远去,直至消失成一个小点,心头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按照事先计划的路线,她们先前往上海的温公馆,再从那里买票乘船去香港。
  由于一路颠簸,离家前几天,一向娇生惯养的温见宛很是闹了几天脾气。不过她们毕竟还是孩子,忘性大。这是她们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的新鲜见闻很快就冲淡了她们的离愁别恨,吸引了她们好奇的目光。
  这种新奇感在抵达上海的当日到达了顶点。
  据大人们所说,在一个世纪前,上海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但自从六十多年前开埠以来,它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一路飞速发展。如今的上海已经一跃成为当下国内乃至整个亚洲最大的都市之一,有着“东方巴黎”的美称。
  车一进了上海,温见宛她们几个就没舍得眨几次眼。
  参天的百货大楼,在城市中穿行的电车,橱窗里的木制模特,每一样事物都那么新奇;道路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比一路上她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要繁华。
  街上有拉着客人一路狂奔的黄包车夫,有高鼻深目、神气活现的洋人,还有手中挥舞着报纸的报童。甚至还有胆大的毛头小子,看她们的小汽车行得慢,拍车窗想向里面的人兜售香烟和旅行指南的,结果自然是被司机下来赶走。
  几个小人还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外头的行人,只见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长袍马褂,袄裙旗袍,皆有不同。传统与现代,古旧与时髦,都在眼前碰撞与交融。
  前面路太堵,温家的小汽车只能放慢速度,旁边走过一群齐耳短发的女学生。
  她们普遍穿着清一色的湖蓝色上袄和大摆黑裙,胳膊下夹着书本,一边说笑着犹如一阵轻风般从小汽车旁掠过,让一群半大的小丫头看直了眼。
  见绣一脸赞叹道:“她们可真好看。”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温见宁这会也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
  她无法明确地用言语形容,但还是能感受到这群女学生虽然素面朝天,却和眼前这个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大城市一样,有一股别样的生机与活力。和死气沉沉的温家老宅相比,这里实在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见宛不以为然道:“蓝黑色的衣裳都太丑,不好看,还是旗袍最好看。”
  “那是文明新装,时下上海的女学生都喜欢穿的。”
  齐先生出声解释道。
  她自从离了淮城,也换上了一身青灰色细呢素格旗袍。因为近来天气转冷,外面还罩着一件灰绒线衫。虽然颜色也属于见宛不喜欢的素净寡淡,却因为齐先生皮肤白又气质出众,反而穿出了一种旧式的婉约。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让几个小人都惊艳了好一阵。
  女学生们欢笑着走过后,迎面的黄包车又拉过来一个富太太。
  和刚才那群简约素雅的女学生相比,这位太太的打扮就要古怪多了。她头上梳着一个东洋式样的高髻,横插一根簪子,上穿女式西装外套,戴白色蕾丝长手套,手腕上还戴着金表。全身上下但凡有能穿戴的地方,都已经被她安排满了。
  温见宁虽然不太懂服饰搭配的门道,却也觉得这位太太一身搭配很累赘。
  梅珊精准毒辣地评价道:“就是个会走路的百货大楼。”
  虽说她常年待在淮城,但论起穿衣打扮的门道来,她可不输给上海的摩登女郎。
  除了温见宁,另外三个女孩听了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的是,时下的上海乃至全国受到西方风气的冲击,在文化人的倡导下,什么都讲求进步、变革与文明。不仅思想要变,外在的衣着打扮也要变,不少人换上了外国的西装领带,也有人穿上了改良的袄裙旗袍。可无论是思想,还是服饰,任何变迁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所以才有了眼前奇装异服不绝于世,新旧混杂的局面。
  直到几年后当局颁布了有关条令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话说回来也奇怪,这次送她们去香港的,除了有齐先生、还没见面的二太太外,梅珊作为一个姨太太,不在家里伺候老太爷,竟然也要跟着她们一起来了。
  关于这一点,见宛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齐先生眼看汽车行得这样慢,便对司机道:“停一停吧,我就在这里下车。”
  见宛不懂就问:“齐先生不和我们一起吗?”
  温见宁也一脸不解。
  齐先生解释道:“我在上海有朋友,先去她那里寄住几天,而后再跟你们一起去香港。”
  她虽是她们的女先生,但到底还是一个外人,住在温公馆有诸多不方便。更何况时隔几年,她难得回到上海,也想和老朋友们见一见。
  虽然温见宁舍不得让齐先生这个唯一她能亲近的人离开,但这事她又做不了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先生下了车,和她们挥手后很快消失在街头的人群中。
  等齐先生离开后,司机掉头回去,绕了人少的远路。
  一个小时后,她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温公馆。
 
 
第十章 
  温公馆坐落于法租界,是一栋带独立花园的三层小洋楼,庭院里绿草如茵,中间一条小径由鹅卵石铺成。黑色小汽车沿鹅卵石路向前行驶,一直到尽头才缓缓停下。
  佣人们早已等在门口,一见老爷小姐们下来,连忙上来帮忙拎行李。
  在里面等着的两位太太听到消息很快迎了出来,和两位老爷寒暄着进了屋。
  温见宁落在一行人的最后面,一边打量着温公馆的陈设,一边听大人说话。
  大太太精明强干,是温公馆里真正管家的人。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温松年,今年十六;小儿子温松寿,今年十二,去了学校里,中午补回来吃饭,要等到傍晚才能回来。见宛是一位姨娘所生的,那位姨娘很早就因为难产去了,见宛被养在老宅,和大太太的关系并不亲近,但在她面前,却还是温顺恭敬一口一个母亲的叫着。
  虽然不知道大太太私下里为人如何,但她们一进门来,大太太就以女主人的姿态热情地招待了她们,就连对温见宁都是格外亲热,让她颇有几分不自在。在带她们上楼看客房的空当,大太太还顺便问了她们的喜好,向佣人交待了晚餐的安排。
  二太太,也就是见瑜的亲娘,她生得矮胖,和二伯父很有夫妻相。一见了小见瑜就抱在怀里,心肝肉地叫。她没有儿子,只得了见瑜这一个亲生女儿。
  至于温见绣和还没见过的温松昌都是姨娘生的,和她关系也比较冷淡。
  不过在温见宁看来,温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能舍得把这么小的见瑜扔在温府,自己却跑来上海守着二伯父,二太太口中的这个心肝肉,估计是要大打折扣的。
  等到了傍晚,温松年、温松寿、温松昌兄弟三个也从学校里回来了。
  他们三个虽然逢年过节也要回淮城,但因为这几年一直定居在上海,和见宛她们不常见面。跟初来乍到的温见宁更没什么话说,充其量只是在大人面前,规规矩矩地打声招呼罢了。
  这群孩子虽然一开始见面还有几分生疏,但到底是一家人。在饭桌上有大人特意引着说话,很快又说说笑笑热闹起来。只有两个闷葫芦,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吃饭。
  其中一个是温见宁,另一个是温柏青。
  直到众人吃完饭后,大太太才发觉这俩孩子一直沉默寡言着,不由笑道:“柏青和见宁两个怎么不说话,是对饭菜不满意吗?”
  “没有。”
  “没有。”
  一大一小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向另一边。
  虽说从淮城到上海这一路,这对名义上的堂兄妹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但两人的性子都是素来沉默寡言惯了,非必要的情况下谁都不会开口,所以至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关于温柏青这位堂兄,温见宁之前听大人们的谈话,知道温柏青是已故三伯父温叔瑀唯一的儿子,也和她一样,不久前才回到温家。
  大人们说,十几年前三伯父因为跟外头的人胡混着闹革命。为了防止他祸及家人,三伯父直接被老太爷逐出家门,对外只宣称是病死了。三伯父倒也硬气。既然家里不要他,他索性也不再回淮城。后来老太爷后悔,几次派人叫他回去,他都不肯,再后来就没了消息。
  等温家人再次打听到他的下落,却发现几年前,三伯父早就已经出了意外过世,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温柏青的生母出身不好,老太爷不肯让她入门,所以用了点手段,只把温柏青带回了温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俩是一样的,都是被温家强迫着离开了最亲的人。
  温见宁对这位堂兄其实有点好奇,但对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也不会和见宛一样,主动凑上去自讨没趣。
  一行人在温公馆只停留了两天,很快又要动身出发,准备坐船去香港。虽说见宛她们还对上海的繁华恋恋不舍,但行程注定了她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温家这一次前往香港,要搭的是一艘荷兰火轮。这年头国内的船运管理混乱,当局只知搞出各种名头的税来压榨小商人,底下的民船本就求生艰难,再加上西方各国的把控、排挤,如今的海上大半是外商轮船的天下。
  二太太早已提前让下人买好了头等舱的票,亲自护送她的心肝肉见瑜走一趟港岛。
  登船的第一日,一路上对见宁百般不顺眼的温见宛就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天灰蒙蒙的。云很低,像灰雁的羽翼一般几乎擦着人的头顶掠过。
  码头上人来人往,尤其到了开船前一刻,几乎到处是人挤人。
  直到轮船的汽笛发出一声长鸣后,趁二太太她们忙着安置行李,温见宁站在甲板上静静地看着身后翻涌的浪花和逐渐远去的码头。
  她再一次确切地感受到,她和舅母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齐先生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吧。到了那边,会有消息的。”
  温见宁抬头看了齐先生一眼,还是跟着她回了舱内上课。
  虽然从淮城到香港一路旅途漫漫,但除了她们中间在温公馆住下的那几天,这一路上,齐先生都没忘找机会,无论是沿途的风土见闻,还是近年来国内外的重大事件,她都会讲给她们听,见缝插针地给她们上课。
  只可惜温见宛她们不太能理解齐先生的苦心,几乎没有能坐得住的时候。
  除了温见宁还老老实实地跟在齐先生身边外,反倒是温柏青这个便宜学生时常会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蹭课。不过他一般不和人说话,只有齐先生问到偶尔才会答几句。
  今天齐先生准备趁有时间,给她们讲一讲英文。
  等过几天女孩子们到了香港那边,肯定是要学英文的。早让她们学一点,等到了那头再学也好上手。
  可和往常相比,温见宛她们三个今日更加不在状态。
  三个小人坐在那里扭来扭去,仿佛屁股下坐了针毡,很是躁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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