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莘莘心下略微松软,接着道:“说的简单,我哪有资格去,我又不是做官的。”
不想谢栩回:“此次寿宴允许带家属。”
皇家每逢大宴群臣的大节日,除了群臣,品阶高的臣子女眷家属都可以前去参加,算是天家的隆恩。
顾莘莘道:“就算可以带家属,我们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又不是你家属。”
“我说你是我表妹。”
顾莘莘:“……”
也是,过去在京城她就以是他表妹的身份,走过不少场合。
想了想,顾莘莘还是说:“我不去。”
谢栩道:“我已经把你名字报上去了,不去就是欺君之罪。”
顾莘莘:“……!!”
在古代,参加宫廷盛宴看着是个高大上的事,却也需要提前报人数,带多少家眷亲属得提前交代,不为别的,不然内务府与御膳房不好统计人数,决定摆多少桌酒席,这些都算是皇家开支,要记账的。
嗯,这一点谢栩告诉小媳妇只是在拿欺君之罪压顾莘莘。
当然,他也不想惊吓着小媳妇,又抛出了甜头,说:“此次不仅是几位顶尖御厨操办,各种美味佳肴,另外赴宴还会有赏赐哦。”
参加宫宴,偶尔女眷离开时,皇后及众嫔妃们,多会赏些东西作为恩赐,总之进宫绝对只赚不亏。
顾莘莘的内心摇摆几番,最后丢下节操,在谢侯爷又吓又哄又骗之下答应了。
一来她好奇皇宫,二里她想尝尝宫里皇帝老儿的珍馐到底有多美味,三,如果有赏赐就更好了。
没人跟钱过不去,况且,这还是皇宫御赐限量版!不仅是珠宝,更是传世文物级别!
于是前一刻信誓旦旦不理会对方的顾莘莘丢掉了节操,倒戈了。
倒戈就倒戈,为了面子,她嘴上不忘嘟囔,“别以为我这样就会完全消气!”嗯,这句话明显底气不足。
戍北候也不说穿,只是微微笑。
心里想,怎么样都行,只要小媳妇还肯给他与她相处的机会,一切好谈。
数日后,皇帝的寿辰到了。
算着差不多进宫的点儿,顾莘莘早早准备好了,乘着谢栩的马车同他一道往皇城里去。
为了今日的赴宴,顾莘莘在家里好好准备了一番,穿戴了一身上好的衣裙及发饰,力求不要在一堆皇亲国戚中出丑。
谢栩则是一身深色朝服配黑底纹靴,身姿颀长笔挺,清贵而威压逼人。他如今已满了二十,渐渐退去少年的青涩,显出男儿的稳重干练,又历经沙场数年,越发透出杀伐果断的气质他一上马车,沿路不少女子探头相望,甚至还有人将手中鲜花香帕往马车上抛,显示自己的喜爱。如今戍北候位高权重,面容又生得俊,在京都里名气越发显赫,京城里可是有众多女子心存爱慕呢!唯独车内顾莘莘不怎么理谢栩,还处于生气与不生气的区间,表情有些逗乐。
谢栩看着她笑而不语。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抵达皇城。
皇城是全国安检最严苛的地方,尤其是今日皇帝寿辰,不论是高官还是豪爵都得经过门口守卫层层排查,谢栩也不例外,众人哪怕知道他是戍北候,禁卫军依旧重重检查,一切无误才放两人进了宫。
这是顾莘莘第一次来皇宫,眼前朱墙金瓦,宫殿恢宏,楼台亭榭,层层叠叠,视野壮观。与现代电视上皇宫的场景有些相似,但更具有时代的质感以及视觉冲击力。
沿着城门一路向里走,经过几道门槛,终于抵达主殿,即今天宴席的主要场所。
还没来得及走进去,顾莘莘迎面的感触就是,地真大,人真多。
快到了宫宴的点,宾客们陆陆续续到达,有大臣也有女眷家属,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着宦官逐个引入座。
大殿里都是人,大多数人还没有就坐,等着宦官安排。宾客多,落座的位置有讲究,又都是贵人,是以众人并非一拥而上随意而坐,而是等宫人规矩接引一一落座。
顾莘莘便跟着谢栩随着宦官往里走。这时,顾莘莘眼光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扫了过去,眼睛骤然一亮。
她看到了什么?齐丞相高太尉裴御史京兆尹,都是过去熟悉的面孔!虽说谢栩回京以来,这些面孔早已见过,但对于顾莘莘而言,这还是她时隔几年再次见到。
这些人也看到了往里走的谢栩跟顾莘莘,众人表情不一,高太尉是不屑一顾而阴狠的冷笑,丞相是客气点头,裴御史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些纵横在朝堂里的老手,除了直来直去的高太尉,谁也不知道在各自的客气之下,到底想着什么。
谢栩便也回了一个官场式的客气表情,往其他地方看去,这一看,又看到另一个熟人——季总兵,当年那个将他从边陲小县带回京城的总兵。
这一次,撇开朝堂的虚伪客套,彼此的眼神皆透着发自内心的真诚,便是作为旁人的顾莘莘也能感觉到,这两人间的交情相对而言更为真实,毕竟过去有感情来往。谢栩这人看似腹黑心深,实则极重感情,但凡对他好的人,他都会谨记于心,比如季总兵。
只是——谢栩不经意在季总兵身边某一个人略过时,眼神一顿。
左将军。
左将军是谁?就是顾莘莘刚穿到古代,与谢栩初遇不久,那对急不可耐找上门来退婚的左家父女。
季总兵并不知晓谢栩跟左将军的过节,还很热情地向谢栩招手,让他过去,毕竟是前辈,又曾与自己有恩,即便谢栩已贵为戍北候,品阶在季总兵之上,但谢栩还是上前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季大人。
一声之后,他又转向左将军,同样喊了一声左将军。
同时与两位前辈见礼,两位前辈反应却截然不同,季总兵是神情愉悦的回应,而左将军则是一脸尴尬,难以下台。
可不么,按理说左将军当年是谢栩父亲战场上的同袍伙伴,彼此还曾定过儿女姻亲,比起季大人来说更为情义亲厚,结果左家却贪慕虚荣单方面悔婚。而今谢栩从当年一文不值的穷小子扶摇而上,成为陛下的新贵,这局面怕是谁都没有预料到。
很尴尬,连一旁的顾莘莘都能感受得左将军的尴尬,可也是巧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又走过来,喊了一声爹。当女子发现父亲眼神不对时向谢栩转过身来,顾莘莘心里喊了哇,今天的戏真多,大小角色都登场了!
该女子正是左云姗,说起当年退亲一事,是她一手主导的,她逼着谢家撤婚,就为了攀上京城某世家子弟,后来她如愿以偿嫁入世家,不曾想,生活远不止她想象的简单,那公子哥是个纨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人极不上进,官场上混了个几年,不仅没混出头,反而越发窘迫。
这些年左云姗心里后悔得很,只是要面子,嘴上忍着不说,如今乍然遇见谢栩,隐藏再好的面容依旧透出了局促与懊悔。
过去她瞧不起落魄小子谢栩,如今谢栩潜龙翻身,鱼跃龙门,众人见了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喊一声戍北候,便是皇帝都厚爱有加,比她那个纨绔丈夫不知强了百倍,是以左云姗看了谢栩后,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将头扭开了,灰溜溜去了女席处。
当年退亲时她是如何高傲自负,咄咄逼人,此刻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嘴上不说,怕是肚里连肠子都悔青了,过去倘若她再坚持多一点,少一点势利,此刻侯夫人的位置早该由她坐了。
顾莘莘算是见过退亲时的一幕,对现在的局面多少有些发言权,所谓莫欺少年穷,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待左云姗走了之后,便有宦官过来请顾莘莘去女席入座。
在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是传统,一般人家开宴都会分男女席,皇家宴席也不例外,男席即主席就在主殿里面,清一色文武百官大老爷们。女席则在大殿右侧的偏殿里,主席主位是皇帝皇后,女席则是以宫内品阶高的嫔妃们作为主席,负责招待各位诰命夫人及官家太太小姐。
大陈风气比起历代封建王朝相对开放,虽分了男女席但位置不算很远,中间只虚虚隔了一道帘子,若认真瞧的话,还是瞧得见彼此场景的。
顾莘莘正跟着小宦官要去女席之时,却又看到了另一个熟悉身影,不禁再度感叹,今天真的是一出大戏,过去的熟人都来了,一个都没漏!
在宫女太监的伺候下,远远走来的几对人,正是两位皇子与皇妃。古代宴席顺序跟现代的走红毯有异曲同工之妙,身份越尊贵出场越晚,越是要众星捧月,万众瞩目。
臣子臣妇都来了,便是皇子皇妃登场,最后才是皇帝与皇后压轴。
朝里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带着各自的皇妃出现,皆是盛装打扮。
大皇子夫妇还好,与众臣稍稍打过招呼便上了自己的席位。
二皇子夫妇稍有不同,二皇子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目光转向谢栩之时微微一顿,然后不落痕迹地继续与他人打招呼,而他身边的二皇子妃在看到谢栩后脸色微变。
二皇子妃是谁,裴娇娥!
谢栩回京后已经有一段时日,二皇子自是早就见过了他,但古来女人不得干政,二皇子妃对谢栩回京的事有所耳闻,但正儿八经见谢栩,今天还是头一回。
与左云姗不同,当年裴娇娥是一心想嫁给谢栩的,后来因爱生恨,在牢里绝情地弃了谢栩,转嫁给二皇子。
与左云姗不同,两人虽然都放弃了谢栩,但左云姗只是将谢栩视为穷小子抛弃,裴娇娥却是因爱生恨,当谢栩被流放边疆时,她甚至做好了冷眼看他死在边疆的准备。
某个角度讲,裴娇娥的心比左云珊更为冷酷狠辣,见谢栩不仅没有死在边疆,反而风光回朝,还做了陛下眼中受宠的戍北候,权势日益见长,便连她身为皇子的丈夫也不敢小觑。
裴娇娥此时的心远比左云姗更为复杂。
她神色怪异的看着谢栩,理智心知不能多看,情绪却无法掌控,最后在二皇子眼神的干预下,她才强行稳定心态,将脸转了回去。谢栩亦是看到了她,什么都没有说。
而一旁顾莘莘便是想要看戏也看不了,那领路的宦官引着她入席位,她只好跟着宦官往女席方向走,而裴娇娥便作为皇子妃也要入女眷一席,父君过寿,她今儿也是主家,得拿出主子的模样,与各妃嫔们一起招待女客。
此时,距离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各宾客们渐渐顺序入座,万事俱备,只欠寿星了。
众人坐定后,皇帝与皇后正式入场,皇帝一袭墨黑底九龙纹锦袍,腰缠鎏金腰带,天子威仪不怒自威,皇后则是一袭暗金色穿牡丹重工刺绣凤袍,头戴金色东珠凤冠,凤袍迤地,仪态万千。见两位主角来,众人起身行礼,恭敬相迎。
在宦官传令之下,正式开席。当然,开席不只是一味吃喝,还要献上对陛下的庆贺。陛下正值盛年,今年不过刚刚四十,说做寿还早了,故而只是以诞辰的模式庆祝。即便如此,文武百官各藩王及国外来使仍颇为热烈,纷纷献上心意。
给陛下献的心意自然是顶尖儿的,从各地搜罗的奇珍异宝,有珠宝古董,诗词孤本,怎么珍惜稀罕怎么来,便连一贯高傲的高太尉也费力从别国搜寻了一套千金难求的古琴,琴音奏响,清妙绝伦,引起一干唏嘘目光。
忽利小王子今天代表柔然也到了场,送了一套来自西域的顶级皮草,陛下客套收了。
两位皇子亦各有心意,陛下面带欣慰,同样收了,一直排到谢栩,众人将目光投向这位朝廷新贵,想着众人已献上去了各种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宝贝,戍北候又会交出怎样的宝贝,能在一干人中胜出呢。
顾莘莘坐在女眷里,亦是紧密关注,偏殿与主殿只隔着一道朦朦胧胧的帘子,她探着脑袋就能看见谢栩。
只见谢栩派人送上了一道雕花红木长匣子,打开看是单薄的一张纸卷,众人皆好奇里面是什么,目光往前看,展开竟是一张地图。
地图能作为什么礼物?众人纳闷。
便见陛下在那地图上看了几眼,眼底爆出笑意,大喊了声:“好!好好!”
众人再细看,原来,这并非一张简单的地图,而是一张崭新的,新绘制的地图,过去大陈的地域疆土只在西北处短短一隅,这两年在戍北军努力下,领土扩张兼并,扩出大片面积。先是收复月城,又是令大漠众部臣服归顺,开疆辟土,耀我国威,莫过于此。
小小一张地图,却展现出大陈日益勃发,势不可挡的国力,哪个国君见此能不欢喜呢?
众人亦是大声叫好,真真是一份别具一格的礼物,看似不如珠宝古董华贵奢侈,却真正万金不换!
席上的气氛由此推向高.潮。
而热闹中,也有不少人交换目光,譬如群臣顶上面的三公,太尉丞相与御史大夫,而坐在一起的大皇子,二皇子,亦是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皆面带深意。
但这并影响席间的气氛,君臣之间依旧热络交谈,杯来盏往。
今日陛下寿辰,臣子们难免端着酒盏相贺,陛下向来是随和宽容之人,很快与臣子们很快融成一片。
大皇子二皇子也轮番上前给父亲敬酒,忽利谢栩等人逐个跟上。
小爵爷凌封也来了,他入了禁卫营,在营里一两年的磨练,让当年那位飞扬洒脱的小爵稳重许多,更添几分男儿的坚毅与干练,如今他在皇帝手下当差,与陛下又有亲戚关系,皇帝寿辰他自是要来的。当他恭恭敬敬拿着酒杯到皇帝面前时,皇帝跟他碰杯喝了以后,却是目光失落,看看凌封,又转头看看谢栩,道:“你们两个倒是来了,朕瞧这京中最出挑的子弟就你们几个,今儿你跟戍北候来了,可还差一个呢!”
这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果然,接下来皇帝端着杯盏看向一侧的宋大人,“明睿如今如何了?还没好吗?”
宋大人夫妇今天也到了场,宋夫人依旧安排在女席,宋大人则在皇帝不远处落座。
往常入宫赴宴,宋大人与儿子宋致都是在一起的,今日只有宋大人一人,皇帝眼底隐隐透出遗憾。
自上次蛇毒一事后,宋致便一直在山中别馆休养,他身体底子弱,身体时好时坏,至今都未彻底痊愈。宋夫人一直在山上陪着儿子,若不是皇帝寿辰,她现在还在山上呢。
问起宋致,宋大人亦是一脸担忧,道:“前阵子好了一些,本来说陛下寿诞要带他来的,大概是底子弱,这几天日夜温差有些大,又着凉了,臣便不好再让他带下山,还请陛下海涵。”
接着道:“明睿虽不能下山,但仍是为陛下备了份薄礼,陛下笑纳。”
说着便命人也递了一个匣子上去,众人看里面是个卷轴,展开竟然是一幅山水画,应是宋致对着山中景物画的,笔锋从容酣畅,风景优美,意境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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