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塬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傲然冷笑。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欲谋之事,俱已部署得差不多了。
“沈鉴云出山了,那又如何啊?”
想辅助赵徵得山南?
做梦!
冯塬哼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张岱紧随其后。
对于冯塬,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冯相英明!”
“嘘。”
张岱会意,冯塬是魏帝心腹,此时已不适宜久留了,趁着现场气氛激昂,二人正好低调离去。
他最后回头看一眼高台上的扈伯彰等人。
张岱心说,最好能真一举解决靖王,要是拖到南征,到底还是大麻烦。
……
山南局势一变再变。
短短半月,联军结盟成,以扈伯彰为首,合军共二十三万,抢着要先发制人,发檄文攻伐上雒甘州!
参战军阀歃血之后,立即回去点兵,陆续赶往稷州汇合,而前军已经开始往北开拔赴与上雒接壤的陂州茂州而去。
山南战事提升到最高等级!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绷起来,民间都屏息,不少人往偏僻乡里躲避,仿佛已嗅到空气中将要弥漫的滚滚硝烟。
如今赵徵麾下约十二万兵马。
老密州军近两万,后来调遣过来的西北和偃州军一万多,还有接收的上雒降军和后续陆陆续续招降收拢的甘州溃散兵卒约五万。
以及这段时间招募的三万多新兵。
不少了。
在山南可以称得实力雄厚,毕竟第二大军阀扈伯彰麾下也是十万大军。
只是要对战二十三万山南联军,兵力还是有所欠缺。
吕衍立即从池州的东征军抽调了四万精兵过来。
偃州西北钟离孤和柴武毅已经调兵两次,再调就吃力了,会对他们目前正处于胶着状态的战局产生很大负面影响。尤其柴武毅,他那边还在和皇帝明里暗里较劲,实在没法分兵了。
幸好池州大战恰好进入较平稳的对峙状态。
之前大魏和刘黑思狠狠干了一仗,刘黑思败,折损将近四万兵马,他险险收兵急速后遁,遁进旗山关之中,依天险固守不出。
刘军大败一场士气大挫,得养一养,短期内应不会再有大动作,而魏军这边也有天险倚仗,情况不会一下子大危大急。
赵徵那边情况要紧急得多,他立即点了四万精锐兵马,命急行军绕密州奔赴山南。
有了这四万身经百战的精锐兵马,情况可就好太多了。
八月初八,四万急行军赶到上雒。
赵徵下令大开辕门迎接。
除了四万精兵,来得还有杜蔼和薛志山两员大将。
现阶段,赵徵还是比较缺经验丰富的统兵武将的。因此除了兵马,吕衍还从自荐的大小武将里头选了十一二人,除了最高军职的杜蔼薛志山,底下还有夏遇、杨参、刘淳风等九名中层武将和优秀小将,其中有一个还是吕衍的亲侄儿吕祖。
久别重逢,赵徵变化极大,他肩背宽了也厚了,人也彻底长开,如今已不见丝毫少年稚气,腥风血雨闯过来,一鸣惊人,矫健英武,气势赫赫。
杜蔼薛志山都很激动,先帝皇太子后继有人,二人被洗尘酒一冲难免热泪盈眶。
反正情绪都很高涨,密州军这边士气也起来了,四万东征军适应良好。
另外很值得一说的就是,这场战事被皇帝硬插一脚。
山南战事酝酿至今,双方要参战的兵马已高达四十余万,已经是一场不亚于池州偃州和西北的大战事了。
有冯塬在,皇帝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怎么可能不插手?
他是大魏皇帝,插手也名正言顺。
皇帝调不出太多的兵马来,毕竟先前大魏已三处开战,且偃州和西北都在紧张关头,能调动的兵马都已经往这几处压上去了。
包括他本人亲信军。
于是他下旨,六百里加急发往京城和建州槐州,抽掉西北一万兵马、京城五千驻军以及两王藩地王兵。
由宁王赵宸、潞王赵虔,同率这三万五千魏军前来助阵。
……
牟县一别没多久,这么快就又和这赵宸见面了?
对于皇帝的横插一脚,赵徵这边当然是不会高兴的。
不能拒绝,大将杜蔼薛志山先狠狠给了这两位皇子一个下马威!
赵宸赵虔是八月初十到的。
而此时的山南联军,已浩浩荡荡奔赴陂茂二州。
三万五千魏军一到,自然是紧着先磨合。
虽然大家心里明白,是怎么磨都磨不到一块的,但明面的事该办还得办。
第一场磨合操练,杜蔼就借着儿子杜平落败,亲自上场,连胜几局后,趁机挑战两位皇子。
很明显是故意的,杜平年轻,田忌赛马他肯定胜不了魏军这边的老将,他一输,杜蔼直接就跳了出来。
“潞王敢不敢来一场啊?!”
杜蔼作为昔日跟随在先帝和皇太子身边的高级将领,那本事是杠杠的,连败七人,连魏大将颜遂都一招之差输了给他,颜遂心道不好,果然头顶杜蔼就一声大喝!
杜蔼视线一扫,在赵宸身上顿了顿,落在潞王赵虔身上。
赵虔和赵宸相比,明显要偏瘦得多,杜蔼声如洪钟,明晃晃要捏软柿子了。
赵宸皱了皱眉,平时虽然争得你死我活暗算过对方无数次,但现在两人立场是一致的。
但这等场合,众军众目睽睽,被架起来的赵虔可以输,却不可以不应战。
不敢上他就孬种了。
赵虔咬咬牙,挥手制止要出声的大将颜遂,驱马而出。
潞王和赵宸同龄,还不满二十,他固然工于心计,但由于小时遭过赵宸暗算落水大病过一场,不但身体偏弱,学武也晚了两年,武力值是要逊色与后者的。
和杜蔼这等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相比,肯定是比不过的。
杜蔼有心之下,当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连连猛攻,一刀比一刀重,从上而下疾速猛劈!
这开山劈石一般的力道!格挡不了几下,赵虔就虎口发麻,他迅速打马拉开距离要采用迂回战术,但杜蔼哪里肯?
迅速一个急追,一踩马镫,腾空而起,杜蔼暴喝一声,重重一劈而下!
当场把潞王赵虔打落马下。
密州军登时爆发一阵高声喝彩,数以万计的人齐声呐喊,声势震天!
一下子就把新来的三万魏军的气势给打压下去了。
……
赵徵和纪棠就在山丘上看着。
这次演军兵甲数量庞大,营寨摆不开,拉到外面来了。
纪棠站在树荫下,还是很热,不过幸好秋日了,正午的阳光虽烈,但也不至于站一会就满头满身大汗。
不过她脸上糊了厚厚一层粉,有点不舒服倒是真的。
现场声势震天,她和赵徵两人也正好说话,纪棠瞄了眼不远处面沉如水的赵宸,还有黑着脸强撑微笑对杜蔼拱手的赵虔,她说:“皇帝就不怕儿子都死了吗?”
赵宸赵虔来甘州,这里可赵徵的地盘。
挂帅也是赵徵挂帅的。
不过想来皇帝是不怕的,儿子他很多啊,好些年幼的听说都不错,他正值壮年,死了两个又如何?
相较而言,阻止赵徵全面占据山南当然更重要。
这场仗,万一赵徵真大胜了,半个山南都将被他收入囊中。
赵宸赵虔在,万一真到那个地步,多少也能割下一片吧?
赵徵冷哼一声:“他做梦!”
他早就防着皇帝这一手了。
在他、纪棠以及底下王慎平等人的反复思忖和调整之下,封地及上雒甘州的军政一环扣一环,可谓稳如泰山的。
文政班子也准备了好几套,随时就能分出去。
除非他死。
否则他打下的地盘谁也夺不走!
不过说到这个“死”字。
纪棠不由皱了皱眉。
她瞄了一眼新魏军那边,实在那边的人员组成有点复杂,皇帝从几处调遣组成的兵马,另外除了皇子赵宸赵虔以外,还有皇帝的亲信大将——譬如那个大将颜遂就是。
以及比较中立的,即一些皇帝阵营中的正义派人士。
后者就是当初赵徵谋求就藩的时候,算间接出了最后一把力的那一派里面的人——就是赵宸铤而走险要收拢其心的那一派。
反正就挺复杂的。
有那么一点像当初皇太子所在的池州战场那鱼龙混杂的复杂情况。
而那么凑巧,池州那边又过来了两员高级大将和若干中层将领。
他们还没有把内鬼们挖出来呢。
故而纪棠就忍不住想,对方难道想故技重施?
她皱了皱眉,低声说:“柴义那边有消息了吗?”
赵徵正要答话,余光却见高淮上前一步,对他拱了拱手,赵徵顺着他望去,是陈达。
陈达来了。
赵徵退了两步,一身近卫穿戴的陈达低声禀:“主子,柴义刚有信发回。”
第51章
赵徵颔首表示知道,回头叫纪棠,却发现纪棠不见了。
缓坡上稀疏的树影,阳光有些刺目,刚才他和纪棠是站在一棵大松树下说话的,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他奇怪,正要问,纪棠从大松树斜后方不远的一个人高的老树桩探个脑袋出来,“有点事儿,等等哈,我马上就过来。”
她压低声音说完,飞快把脑袋缩回去了。
赵徵:“???”
除去正事,他的心神都在她身上了,一时就很担心她是不是中暑不舒服了。
他下意识抬脚就跟过去,又站定,她这么悄声嘀咕,很明显就不想声张让他过来了。
这天比夏天好多了,夏天都没中暑,而且她眼神灵活神态精神得很,看着也不像。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阿棠是女孩子,难道……
若问哪个地方最荤,江湖和军营当属翘楚,一大群长期干旱的光棍凑活在一起,话题是无下限的,甚至连柴兴和钟离颖都互相调侃过。
于是,赵徵就知道,女孩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不方便时候。
难道是那个??
他登时耳根发赤,舔了舔唇,视线控制不住往老树桩后瞄了瞄,然后赶紧挪开,强装镇定佯作没事发生,他下令军演结束,众将士回营。
令旗挥舞,各营部迅速整军,开始有序掉头,列队回身后的上雒大营去了。
纪棠见熟悉她的赵徵亲卫目带询问看她,她赶紧摆摆手,示意没事,当看不见她好了。
她是不知道赵徵想了这么多。
不然肯定十分无语。
这什么跟什么呀?
纪棠突然装田鼠,是因为遇上熟人了。
方才赵徵后退的时候,她眼睛还继续往新魏军将领那边睃,视线转了转,不知怎地,突然就对上两张记忆里很熟悉的面孔。
原主的熟人、亲人。
一个是平昌侯世子纪谨,一个是卫国公嫡长子项青。
前者的姓是不是特别熟悉?没错!纪谨之父平昌侯纪宴,正是纪六娘的养父,明面上的亲父。而这纪谨,正是纪宴早逝原配所出的嫡长子,原主喊了十六年亲哥的兄长。
和卞夫人不同,纪棠记忆里,这父兄二人很疼爱原主的,而观赵徵谋求就藩时纪宴的表现,纪家父子也是皇帝阵营里正义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平时表现应不是装的。
纪棠失踪了,这父子二人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寻找。
至于这个卫国公嫡长子项青,他是原主的未婚夫。
除去皇太子赵徵兄弟这种特殊情况,一般如今的贵族少年少女大概十五六就会定下亲事,原主也不例外。两家父辈交好,早在原主十五岁之前,就由纪宴和项北口头定下儿女亲事了。
原主对哥哥好友、和她也算青梅竹马的项家哥哥也很喜欢,只可惜没等到成亲,她就香消玉殒了。
纪棠余光瞥过去,正巧那边两个青年也往赵徵这边望来,差点视线就碰了个正着!
纪棠一个激灵,她立即一矮身就钻到大树桩后面去了。
嘶!
也是皇帝旨意来得太急,而纪谨和项青是直接从池州战场调过来了,原来暗部送过来的名单就没他俩,所以纪棠事前不知道。
她赶紧缩了,这两人和赵宸可不一样啊!原主和赵宸两三月碰一面就算多了,熟悉度可远不如前二者。
纪棠脸上虽有浓妆,但纪谨和项青未必不能从她的身形把她认出来。
她趁着赵徵下令归营,坡上人员走动纷纷,赶紧从另一条路一溜烟跑了。
“阿青,阿青?”
纪谨推了一把好友,要整军回营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
项青猛地收回视线,刚才他恍惚看了个熟悉的背影……不过他摇了摇头,这肯定是看错,她不可能在这里的。
“整军回营了。”
“嗳,好!”
不过驱马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又往那边望了眼。
……
赵徵也回头望了好几眼,后面的近卫上前低声禀,说见纪先生绕后面走了。
“近卫呢?”
“禀殿下,都跟上了。”
赵徵这才点了点头,纪棠身边的亲卫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绝对过关。
不过她今天的反常,还是让他有点点担心的,心里牵挂得很,招手叫来柴兴钟离颖,吩咐几句,他直接飞马回城。
土丘后面那条路,正是回城的。
进了州衙门,赵徵站在前衙回两人居住院落必经之路的庑廊下,抬头张望等着。
这是个风口,每逢这换季的当口,汗津津的时候他还是少吹风为宜的,但这会儿他都给忘记了。
约莫小一刻钟,哒哒的马蹄声从侧门一路入到墙外内巷,紧接是纪棠那熟悉轻盈的脚步声,她探头一瞄,赵徵果然在,她嗐了声:“怎么又站这吹风呢?”
这当口,他旧伤复发可不好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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