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苗卖主子卖的十分彻底:“没拆!”
橙丝用眼神谴责橙苗——让你别说非要说!
独孤默本来便满腹心事,橙苗的话等于往他心中又加了千斤巨石,他也无心再与众人寒喧,问道:“麟哥儿呢?”
黎杰带他去寻麟哥儿,橙丝揪着橙苗的耳朵回房去训她:“你怎的口无遮拦什么都说?主子知道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橙苗完全不怕姜不语找来:“你懂什么?主子从小当男子养,风流名声在外,身边环绕的少年郎是不少,可你见过她几时对别的郎君像对独孤默那般周到妥帖,悉心呵护了?”
橙丝呆了一下,细想竟觉得橙苗说的也有道理,不觉间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你再细想,咱们在幽州的时候,高妈妈待独孤默如何?他来了连阿杰都排出一射之地,那时候阿杰可委屈得很。高妈妈那是把独孤默当主子的内人看,咱们都不知道的事情,独孤默不但知道,竟还跟主子有了麟哥儿,你当主子心里没他?”
橙苗这四年参透了许多事情,这时候免不了要提点一番橙丝:“以主子的性子,谁能勉强得了她啊?死了的金逆就是例子,就算是打断脊梁骨也未见得能让主子听话。若有人逼她,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除非——”
橙丝好奇:“除非什么?”
“除非她自己愿意啊!”在橙丝越来越景仰的表情之下,橙苗以怀念的口吻说:“我记得小时候我爹跟我娘吵架,每次都吵得很凶,我爹次次让着我娘,有时候气急了也说几句重话,可转头出门就去买我娘爱吃的点心,自己不肯送,就撺掇我送过去,还不肯认帐,非要说是我买的。我娘呢,每次吃了点心心情就会变好,对我爹板着一张冷脸,却当着我爹的面对我又亲又抱。你当我娘不知道点心是我爹买的?”
橙丝:“……”
橙苗:“我娘自然知道是我爹买的,我爹几句气话自己都不当真,我娘就更不会当真了。他俩吵架,感情只有我一人当真,还吓的要死,你说我小时候傻不傻?”
两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在父母膝前长到六七岁便入府侍候小主子,前几年姜不语问起她俩终身,想要为她俩挑一门亲事,两人都不肯,私心里都盼着自家主子能够得圆满。
橙丝瞪大了眼睛,头一回开了窍:“你是说……阿默对主子有情,主子对阿默有义?所以别看他俩嘴上说什么,闹腾成什么样儿,说什么都别当真,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我的姐姐,你可总算明白了一回!”橙苗教导有方,一脸欣慰:“别瞧着独孤默跟主子说几句重话,主子还在房里砸东西,他没来之前,你几时见主子发脾气了?每天笑呵呵的,好像脸上生了张笑呵呵的面具,除了陪着麟哥儿他们开心些,平日不过是敷衍着过罢了。主子身上担着千钧重担,从来就没卸下来过,也就独孤默来了能引得她情绪起伏。你且看着吧,往后还有得闹腾。”
橙丝对她佩服的几乎五体投地:“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番能耐!”她不由得请教:“那往后若是闹腾起来呢?”
“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闹腾的?好三天恼三天也是有的。”橙苗笑道:“客客气气的那是外人,闹腾的越厉害才会越亲近!”
“也是!”橙丝得她指点,宛如吞了颗定心丸,再想想自家主子的脾气秉性,从小无法无天,身边时常美男环绕,内心竟有几分同情独孤默。
独孤默陪着麟哥儿跟双胞胎玩了小半个时辰,再听得双胞胎倾诉近来烦恼,“家里来了穆伯伯,想要娶我娘”之类的话,再联系前来江南寻妻的穆靖,不由惊到了。
穆靖虽是独孤玉衡门下弟子,但与他并不熟,更别说穆靖离京任职数年,更无来往,没想到假冒世子外室的居然是他的妻室。
他身负皇命,当晚便前去寻了穆靖,对方正烦恼没办法带着妻儿回京——芸娘嫁鸡随鸡,但俩儿子不知真相,是断然不会跟着他离开苏州的。
“世子爷义薄云天,照顾了我的妻儿,我与芸娘对他感激之至,将来若有机会,必衔环以报!”
独孤默坐在世子爷置办的外宅客厅里,听着穆靖念叨了小半个时辰狗世子的好,心塞不已。
诚然在做人方面,狗世子无论是上司、朋友、主人、甚至于素无交集的穆靖都无可指摘,但唯独在他身上薄情的可怕。
两人约定了次日去苏州织造局的时辰,他才回到下处,是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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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织造局自大渊立国之后建立,每年送往京中专供皇帝及亲王大臣的各类丝织品占了江南三家织造局总量的三分之一。
次日大早,独孤默偕同穆靖前往苏州织造局,当场宣读了新一任织造的圣旨,织造局除了洪内官,还有他从京里带来的数名小太监,这帮人在苏州织造局盘踞十多年,以侍候洪内官的名义跟着来苏州,实际上便是洪内官的眼睛跟耳朵,助他管理织造局。
自洪内官死后,这些太监们被乔智远请去客客气气问过话,查明他们与洪内官被杀一案无关,立刻便放了他们。
织造局虽在苏州,但每任织造皆是宫中所派,有单独上奏的权利,与地方官员可以互惠互利,但论及与皇帝的亲近程度,知府可远远不及皇帝亲自委派的织造,乔智远才不会平白得罪这些太监。
这帮人平日跟着洪内官远离宫掖横行惯了,近来很是忧心宫中派来的下任织造,也不知道与洪内官有没有交情,到时候该如何巴结都商量过了,没想到皇帝居然派了外官上任,简直始料未及。
穆靖接了圣旨与织造印,在一众太监与织造局小吏的簇拥之下前去熟悉织造局事务,独孤默见他诸事妥帖,甚有章法,虽下面人各怀鬼胎,帐务想来也不会清爽,但一时半会倒也不着急,便带着手下出了织造局,预备前往知府衙门提审犯人。
他上了马车,问派去姜宅的侍卫:“姜大爷人呢?”
侍卫一脸为难:“属下去的时候姜大爷还睡着,侍女回说姜大爷宿醉未醒,等姜大爷醒了之后一定转达。”他也不能闯进姜不语的卧房。
“怨不得你,她就是故意的!”独孤默早知道姜不语不是那么老实的人,他原也没指望着让姜不语服侍自己,不过是说得狠一些,威胁她留在苏州府而已,她能把自己的话打个折扣执行一半,别转天就带着麟哥儿跑的没影,他便已经满足了。
他亲自去知府衙门提审人犯,毕雪云与丫环凌香在乔智远手里走过几趟,只剩了半条命去,被拖上来之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独孤默见两名人犯这副惨状,也不知是昨夜余怒未消,还是对乔智远草菅人命的行为不满,向来克制有礼的侍郎大人差点扔了惊堂木,指着堂下的女犯骂道:“都打成这样了,还怎么审?”
乔智远陪着小心道:“人犯……人犯身子弱,在牢房里打熬不住,才病成了这副模样。要不下官派人先替她们治病?”
分明一身是伤,他却避重就轻只说治病。
强龙不压地头蛇,姓乔的在苏州府经营六七年,独孤默也不好撕破脸皮,就着乔大人的梯子走了下来,放缓了语调说:“洪内官是陛下自小的伴读,与陛下情份非同寻常,说不得刑部复核宣判之后,还得等陛下的旨意,总不能还没等到最后的结果,嫌犯却死了吧?乔大人下手也该知道轻重!”
乔智远心道:真是京里来的贵公子,听着名头响亮,于地方上的事务还是不够熟练。地方官员方方面面糊弄朝廷都是有成例的,每年的税收新粮税银,各种火耗各种杂费均摊,底下人哪个不知?
大家同在苏州府为官,他与洪内官之间总也有些需要互相帮衬襄助发财之事,洪内官死的不明不白,当他不害怕吗?
他见过洪内官身上的伤口,连着做了好几晚的噩梦,生怕哪一日自己也落得这样下场。但怕归怕,至于上交朝廷的案卷可隐瞒的事情却多了。
“大人说的是,都怨底下人粗手笨脚,没有分寸,下官这就找人替嫌犯治病。”
独孤默道:“嫌犯既暂时没法审,我便先去义庄看看洪内官的尸首,以备将来回京陛下问起来,也好有个回答。”
乔智远一面派了人带独孤默去义庄,一面找了大夫入牢里替毕雪云与凌香治伤。
独孤默心事重重去了趟义庄,回来才踏进园子,便听得里面喧哗之声不绝于耳,直觉怀疑狗世子驾临,否则何人敢在他的下处闹出这么大动静?
果然来客正是姜不语,无为车行的老板一身劲装,正坐在廊下喝茶,身边聚集着乔智远为侍郎大人配备的一干美貌丫环,正在听她胡扯八道。
狗世子正讲到紧张处,听起来类似于山庄别院艳鬼复仇之类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否让园子里侍候的丫环们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大白天吓的几名美貌小丫环捂着胸口白着小脸儿直倒气,狗世子笑盈盈拉起一名吓的都快哭了的小丫环柔软白嫩的小手手,一本正经的占人家便宜。
“别怕别怕!妹妹别怕!都说男人阳气足,恁是多凶的艳鬼来了都不怕。”捏着小丫环的手体贴的搓了搓:“瞧把妹妹吓的,手冰凉!要不我抱抱你,你身上沾染了哥哥的阳气,女鬼见到都要退避三舍!”
独孤默:……
哥哥?
男人阳气足?
小丫环被她这番胡扯给洗脑了,竟然含羞低头,任由她拉进怀里抱了抱,还在颊边偷香窃玉一回,经此胡闹恐怖的氛围去了大半,小丫环竟觉得这法子甚妙,红着脸儿说:“好像……好像是没那么害怕了!”
狗世子化身为神棍,占人便宜还不忘布道:“这里面有个名堂,女子幽旷之地多阴气,若是还出过人命就更不必说了。但男子身负火阳之力,哥哥来苏州之前在山上修道多年,颇通降妖除魔之术,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就算是夜来外面有什么邪祟也要绕道而去。害怕的都来哥哥怀里抱一抱。”
独孤默:……
山上修道多年?
我怎么不知道!
怕是如意馆的红粉阵里修道多年吧?!
不远处,侍郎大人从京里带出来的几名随从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这朵奇葩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哄得一众美貌小娘子们投怀送抱,还送的心甘情愿。
独孤默原本在乔智远处碰了个软钉子,感受到了姓乔的只想跟他谈风花雪月,不想让他认真查案,心中憋着一团郁气,结果才进来见到狗世子在那胡闹,那团郁气竟随风而散了。
他压下心中笑意,故意板着脸走过去,问:“好玩吗?”
作者有话说:
看到文下评论,说阿默囚禁了狗世子……就很困惑。
记得多年前看古早文,男主将女主双手用铁链锁起来困在床上天天烙大饼,烙来烙去烙出崽子,给女主喂个饭啥的,女主都感动的要死,大饼烙多了就烙出感情了,私以为这才是正宗的囚禁吧?
阿默不过是被欺负无视的狠了,想了个法子让狗世子留在自己视线之内而已。
小情侣之间吵吵闹闹互相见招拆招,难道不是谈朋友的乐趣所在?
感情生活里,一个人永远高高在上,另外一个人一味做小伏低千依百顺,附和顺从另外一个人的所有想法与行为而失去了自我,私以为这不是爱情,这是找了个小奴隶而已。我理解的能够长久在一起的爱情,必然是两方都能在这段感情里保有独立的人格。因为身份背景思维方式三观或者爱情里的各种小猜忌而生出小矛盾,两方思想碰撞互相磨合争吵,最后找出适合两人的相处之道,并驾齐驱白头偕老,才算完满。
狗世子不能一辈子把阿默踩在脚下,而阿默也必然要用自己的方式让狗世子正视他与她之间的感情,而不是霸道总裁带球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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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侍郎大人出现, 一众丫环们一哄而散,各自退下。
姜不语大叹:“大人未来之前挺好玩,大人来了之后……未免有些煞风景?”
侍郎大人作势要走:“要不我晚点回来?”
姜不语挥手:“好走不送!”
独孤默:“……”
侍郎大人近来逆反心理比较严重, 在她赶客的目光之下悠然落座, 还自行斟了茶喝。
他的一众手下是他回京之后才挑的人, 护卫姚侃性子比较活泼,平日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表达欲, 但对上眼前奇景到底憋不住了。
“大人与这位姜老板似乎很熟啊?”昨晚送醉鬼回家,今日这位便寻了来,且在侍郎大人面前说话无拘束不说,见到大人回来连起身客气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舒升同为护卫, 性子要稳重些, 警告他:“大人的事情你少插嘴!”
不远处廊下, 回来之时一路情绪不佳的侍郎大人此刻眉眼柔和,虽然依旧是习惯性冷着脸, 但姚侃愣是从大人那张脸上嗅出春暖花开的迹象, 才不管舒升的告诫, 猜测道:“老舒,你说大人跟这姜老板是什么关系?”
舒升只想找根针把他的嘴封上:“大人的事情也是你我能私下议论的?!”
独孤默自入刑部之后, 一心扑在公事上,寻常官员轮值休沐难免要出去松快松快,或约三五好友同僚小聚, 或陪妻儿游玩,就连刑部年轻未婚做粗使杂役的也要在轮休的时候给邻家小姑娘送盒胭脂挑担水, 唯独他雷打不动泡在刑部衙门看卷宗, 或四下走访陈年旧案, 恨不得把二十四个时辰当四十八个时辰来用。
第一年, 刑部许多老人意味深长的说:“年轻人,就是干劲足啊!”也有官场老油子进言:“大公子何必如此辛苦?”
有个当朝首辅的亲爹,就算他每日只来刑部衙门点个卯,该有的功劳也不会少了他一分,何必费这功夫?
独孤默充耳不闻,每日连轴转,身边的护卫长随们也比旁人的仆从要辛苦不少,好在他出手大方,月银也是双倍,瞧着清冷不好说话,实则并不会随意苛责或者拿随从撒气,跟着他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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