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你说。”
黎簌单腿跪在椅子上,伸长手臂,把窗外的人拉住,“你,站这儿别动。”
靳睿站定,看向黎簌。
这姑娘刚睡醒,头发乱乱地披着,穿着粉色小格子睡衣,声音也带着刚醒的懒劲儿,笑着和他说了十次“生日快乐”。
她还说了,这是补给他过去的十年的。
“等下一次你过生日,我陪你过,放心吧,一定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谢了。”
“下下次,下下下次,下下下下次......我都给你安排。”
黎簌语气十分笃定,好像他们这邻居,要当一辈子,还掰着手指头规划:“什么趴体啦,KTV啦,蛋糕啦......到时候统统都得有。”
说得兴奋了,还冒出一句帝都话,“您就请好儿吧!”
第31章 酒精 和我睡的时候还挤我
黎簌的生日过后, 泠城接连大雪,气温骤降。
到了12月,地方台的天气预报和新闻上不止报道了泠城大幅度降温, 还报道了降温引发的雾凇。
新闻里放了一段航拍, 泠城在雾凇的装点下,成了一座真正银装素裹的城市。
赵兴旺坐在出租车里听见广播新闻说“泠城的雾凇美不胜收”时,撇撇嘴:“‘树挂’就说‘树挂’呗, 还雾凇, 冷不丁一听,我都没听明白是啥玩意儿。”
“广播里当然是要说‘树挂’的, 不然不是泠城人也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呀。”
楚一涵想了想, “我听说,他们外地人听不懂‘秃噜皮’和‘武武悬悬’, 是真的听不懂么?”
黎簌没回头,随意用手拍了拍靳睿的大腿:“最有发言权的人在这儿,靳睿,你在南方时, 他们听得懂泠城这边的方言么?”
靳睿顺着她的动作垂眼,目光在黎簌手上停顿半秒。
他把她的手拎开,随即收回视线:“听不懂吧。”
这个话题没继续几句, 几个人又开始了新的一番文言文互考。
毕竟是月考的前一天,黎簌他们嘴上不说, 其实紧张得不行。这一整天所有的课间都在学习,放学了也不敢放松。
老师们倒是没留太多作业,但他们说好,去靳睿家一起复习。
最近他们太拼了,黎簌都跟着瘦了两斤。
黎建国怕孩子们吃不消, 11点多时,端了一些吃的过来,还有酸枣仁茶。
让他们别一直盯着书看,起来活动活动,脑子才能转得更快。
“哇!又有脆豆皮吃啊!黎姥爷您太帅了!”赵兴旺蹦起来。
这种小吃是黎建国自己研究的,把整张的干豆腐放在擦干净的暖气片上烤着,撒一点孜然辣椒面和盐。
北方暖气热得不行,无菌枕袋装的牛奶都能烤得热热的,等不了2个小时,干豆腐就会变得比锅巴还脆。
黎建国挺骄傲地和孩子们说,这是他研制的健康版“薯片”,嘎嘣脆,提神还健康!
说完又和楚一涵说:“小一涵喝点这个茶,味道可能没那么好,但是是安神静心的,特地给你准备的。”
老人贴心地送完东西,叮嘱大家别学得太晚,准备回去。
黎簌把姥爷送回去,小嘴甜得要命,彩虹屁一路吹到自己家门口,什么天下第一好姥爷,聚宝居差姥爷十万八千里......
吹完回来,一进靳睿家里,看见楚一涵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超级大的纸袋,正催促赵兴旺说:“你快点啊!一会儿簌回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老大?完了老大回来了!”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黎簌还在纳闷他们在干什么。靳睿已经走到她身后,直接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黎簌往后靠,感觉自己挨到靳睿,反手往他腰上掐:“你们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她都觉得自己下手挺重了,这人也没吭声。
只能听见餐桌那边有纸张和塑料袋的那种“哗啦”声,黎簌憋不住话,马上又问:“到底干什么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小姑娘不停眨眼,睫毛剐蹭着他掌心。
这次靳睿开口了,问楚一涵和赵兴旺:“还没好?”
“好了好了!”
“可以啦,谢谢睿总出手相助!”
靳睿的手拿开,黎簌看见桌上多了个大纸袋,上面系着一个淡蓝色蝴蝶结。
“这是......”
楚一涵有些歉疚:“簌啊,是我不好,你过生日时我给忘了,这都过去十多天了,才给你补礼物,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我和赵兴旺托同学去进口零食店买了点吃的,希望你喜欢!”
“生日快乐老大。”赵兴旺喊了一声。
黎簌快乐得像个孩子,拆开蝴蝶结,又不舍得扔掉缎带,叠得工工整整,夹进书里。
好吃的不能自己吃独食,黎簌拆开一袋包装可爱的橡皮糖,分给大家吃。
橡皮糖是小熊模样,有两个粘在一起,像连体婴儿。
赵兴旺大大咧咧,说话也不过脑子:“老大,这橡皮糖像你和靳睿,你俩现在就这样,整天黏一块儿。”
靳睿坐在椅子里看题,闻声抬眸,看向黎簌。
小姑娘一脸快乐,根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暧昧的歧义。
她又从袋子里捏出两块橡皮糖,和那个“连体婴儿熊”放在了一起,指着桌面上的四只小熊,语气还挺得意:“这样不就变成咱们四个啦!”
黎簌满脸写着“看我聪明吧”的嘚瑟样。
靳睿无奈地摇了摇头。
嚼着橡皮糖的楚一涵捕捉到了大佬的无奈,隔着黎簌,悄悄用口型和靳睿说:任重道远哦。
靳睿扬了扬眉。
道是挺远。
“我去!窗户外面好像有一只肥猫!”赵兴旺说。
楚一涵也看见了:“什么肥猫,肯定是冬天冷了多长出来的毛吧,人家只是显胖好么!好可爱,它在往屋里看呢。”
猫是楼下李红萍家养的,靳睿见到人从来都是漠视,不会开口叫“李阿姨”。
但这只猫跑上六楼串门时,他也偶尔喂过几次。
有时候是鱼排,有时候是牛肉。
小馋猫喂了几次就和他熟了,时常上楼来巡视,看有没有好吃的。
黎簌也喜欢那只花狸猫,有时候也会拿吃的喂,猫咪就成了6楼的常客。
“行了,别看猫了,这几道题对对答案?”
“来呗。”
司机打来电话时,几个人刚攻克了一道数学题。
赵兴旺和楚一涵迅速拎起羽绒服和书包,边跑边穿衣服:“拜拜,明天见!”
黎簌挥挥手:“明天见!”
“月考冲啊!”
“嗯,一起加油!”
他们走后,黎簌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抱着自己的一大袋零食,走到靳睿面前,挺大方地挑了几样送给他。
袋子里有一种糖。
一块包装纸图案是大头儿子,一块图案是小头爸爸。
这俩是连在一起的。
黎簌给靳睿零食,那得是里面有重样的才行。只有一个的,她是不给的,给了她就吃不到了。
这糖有两块,她想了想,觉得分给靳睿一块问题不大。
但就是这俩图案,分哪个好呢?
还是大头儿子吧。
小头爸爸有点印歪了,看着不太好看。
能这么想,黎簌觉得自己可太伟大了,特别有“舍己为人”的精神。
她把连着的两块糖撕开,拿着“大头儿子”递了过去:“给,儿子这个给你,爸爸的我留下了啊。”
说完,小姑娘隐忍地打了个呵欠:“我也回家了,拜拜。”
靳睿接过糖,气笑了。
还真是任重道远,他对她的好感,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人家姑娘净想着给他当爸爸呢?
出门黎簌又后悔了,站外面叫他:“靳睿,快把最后给你那块糖给我,我发现这俩不是一个口味,我这个是百香果的,你那个呢?”
靳睿拿着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上面芝麻大的小字,写着“西柚口味”。
真难为她了,这么小的字,也能瞧见?
突然就想逗逗她。
“问你呢,什么味的?”黎簌倒着走回来,从门外往客厅看。
“可能是西柚吧。”
“什么叫可能,上面写的是什么?”
靳睿把糖放进裤子口袋里,故意说:“没看,直接扔了,但我尝着,像西柚。”
小姑娘眼睛都瞪圆了一圈:“你吃了?!”
“要吐出来还给你么?”
“靳狗,你今天死了!”
黎簌抱着一兜子零食和他闹,最后靳睿被她勾着脖子,不得不弯腰下去,才把糖拿出来,撕了包装,喂到她嘴边:“饶小人一命?”
黎簌吃了糖才松手:“哼,暂时免你一死!”
两个人在门口闹完,转头,看见李阿姨抱着她养的狸花猫,站在过廊里。
李阿姨很是狐疑地在靳睿和黎簌身上扫了几眼,对上靳睿冷淡的目光,才转身,抱着猫离去。
月考考了两天,第二天晚上楚一涵和赵兴旺没回家,都在黎簌家等成绩。
成绩出来时,黎簌举着手机,一蹦三尺高。
3班一共50多个人。
以前都是楚一涵勉强在20多名的名次晃悠,赵兴旺和黎簌在35名开外。
这次楚一涵考到了班里第12名,黎簌第19名,赵兴旺就在黎簌后面,第20名。
瞧见自己的名次,赵兴旺乐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太牛逼了!再使使劲儿,期末考试老子能进班级前15!”
这是他们三个上了高中之后从来没有过的成绩,欢天喜地像是过年了一样。
连楚一涵都忽然有了信心,忍不住说:“那我也许能进班级前10名。”
黎建国也高兴,厨房里又传来老人的歌声: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如今走向繁荣富强~~~’”
靳睿回家接了个电话,再回来,黎簌家的气氛完全变了:
这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去打印店打了一张成绩单出来,正拿着胶带,往摆钟的玻璃上贴。
看样子,比过年贴春联还喜庆。
看见靳睿,黎簌兴奋地举着手机蹦到他面前,一脸显摆:“靳睿!我考进班级前20了,我第19名,我厉不厉害?”
“厉害。”
赵兴旺也兴奋,整个人跟变异了一样。
他跟着他“老大”有样学样,蹦到靳睿面前,拽着靳睿的胳膊晃了晃:“睿总,我第20名!我厉不厉害!”
靳睿看他一眼,平静地说:“赵兴旺,松开。”
“嘤,睿总差别待遇!睿总凶人家。”
赵兴旺转头去祸害另一个人,拽着楚一涵非让人家姑娘夸他,最后被楚一涵揪着耳朵一顿打,老实了。
黎建国这些天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十分担心孩子们。
老人最看不得孩子变瘦,总觉得营养跟不上去。
他早就准备一大堆好吃的,哪怕孩子们没考好,他也必须要让他们好好补补的。
这考得这么好,那更是高兴,得多吃!
反正隔天是周末,今天闹得晚一些也不怕。
晚餐时,黎建国坐在桌边喝了一点小酒,才开口和孩子们说出他的担心。
尤其是担心楚一涵,外面流言蜚语多,怕她想不开。
楚一涵眼泪瞬间模糊,抱着黎簌:“我有你们,我不会想不开的。”
“对喽,一定要坚强,他们乐意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咱们得过得快快乐乐!天天开心!”
老人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语气忽然低落,和黎簌说,“以前你姥姥,就很坚强。”
黎簌对姥姥没有记忆,只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年,姥爷喝多了。
她夜里起来上厕所,偶尔看见黎建国站在窗口对着月色抹眼泪,他说,淑芳啊,我很想你啊。
黎簌的姥姥杨淑芳命特别苦,她年幼时经历战乱,被侵略者侵犯过。
那时候每个人都把“第一次”看待得格外重要,杨淑芳儿时的痛苦经历,导致她几乎没有了嫁人的可能。
一直到她遇见黎簌的姥爷黎建国。
他们的婚姻不被祝福,所以婚礼只有他们两个人。
指指点点说闲话的人当然很多很多。
但黎建国很爱黎簌的姥姥。
“那时候落后,黎簌的姥姥怀孕的时候情绪就不太对了,整天哭。”
黎建国表情落寞,“我们哪里听说过什么产期敏感、产后抑郁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只怕你姥姥是营养跟不上......”
那段时间黎建国拼命打工,赚了钱给黎簌的姥姥买好吃的,还攒钱给她买了一枚金戒指,希望她开心。
可黎簌的妈妈出生后,黎姥姥的情绪更加难以琢磨,她时常默默流泪。
邻里邻居间的流言又传起来,说黎姥姥身上不干净,才容易被“坏东西”上身,搅乱精神。
“你姥姥很坚强的,不哭的时候也和我说,一定要好好的,不能让她们看笑话。其实那会儿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生了你妈妈之后她一直生病,但还是坚持到你妈妈3岁。”
杨淑芳去世的那天,是抱着黎簌妈妈的,把孩子哄睡着,才放心地咽了气。
可她去世之后,那些闲言碎语也没少过。
黎建国说,生活总有不如意,没办法,总也堵不住那些人刻薄的嘴。但还是要坚强啊,现在科技发达了,医疗发达了,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要坚强啊,孩子们。
30/53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