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语将茶碗放在桌上,站起来徐步走到台前,抬手笑起来:“杜员外请坐,灵语只是一个当差的丫鬟罢了,哪里敢当您行如此大礼。”
说着又将视线转向场上其他人:“各位不必如此拘谨,此番揭过便罢了。”
众人听她说了这话,这才深呼口气。
“不过...”沈灵语站在原地,莞莞一笑,又转了话峰,“这古书有云,待人接客者,先礼后兵也。先时灵语待各位笑脸相迎,以礼待之,虽说灵语是丫鬟出身,任人轻贱自然绝无怨言,却也是得了王妃的指示才来的。诸位却未曾将王府威仪放在眼中,难免惹何公动了怒,还望各位谅解。”
她说着又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亮出,正色道:“这令牌是王妃所赐,各位见此令理当见王妃如是。”
底下一众人见了,立即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朝着她躬身行礼。
一旁的何公见众人拜向沈灵语,忍不住点头笑起来。
“诸位快请起。”沈灵语收回令牌,吩咐丫鬟给换了新茶水,又将杜员外送回位置上坐着才说,“这一番便揭过了,咱们还是说回正事罢。”
她拿起折子翻开:“这醉花楼重开之计已列在折子上给各位看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底下的人又拿起折子来看了一遍,面上还是有些为难。
西域商人看着周遭犹疑的人,站起来说:“灵语姑娘,不是我不想答应你。实在你这列举的东西我看不太懂,许多连听也没听过,就拿这花魁壹零壹来说,这是什么?”
“是啊。”另一个商人也站起来,“还有这粉丝爱豆的,又是什么稀奇食物罢?”
“对...”
“就是说啊。”
“我也没听过。”
许多人附和起来,皆是疑惑不解的模样。
沈灵语轻笑一声:“这些在后面都解释得十分清楚,各位可以细看。”
“看是看了,我还是觉得难以理解。”那西域商人摇头,“不如这样,请灵语姑娘回去替我向王妃禀告,就说我回去再与家里人商议商议,过两日再给答复如何?”
沈灵语心知这事也不是一两次就能谈好的,便点了头。
“我今日店中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便先告辞了。”
剩下一众人见了,也推口说要回去再商,找了许多理由,纷纷离去了。
本热闹的屋子人一时间又恢复了冷清。
“怎么就走了啊?”那宋砚书见人都散了,不禁感叹,“我这才刚来呢。”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便一直坐在梁上,沈灵语还未发觉,这会儿听到他说话才想起来这么个人。忍不住抬头将他打量一番。
宋砚书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与她相视一笑,跃下房梁走到沈灵语前方,拱手道:“灵语姑娘!”
沈灵语看着他一身白衣,立在面前一副翩翩公子模样,不禁再次扼腕自己命苦。
好好的帅哥却只能看着。
她轻叹一声,才淡淡笑着问那人:“你岳丈都走了,你怎么还在此处?”
第38章
宋砚书讪笑一声,挠了把头发解释道:“灵语姑娘莫再取笑在下,砚书不过是偶然路过,若早知是这层意思,我是绝计不会去碰那绣球分毫的。”
沈灵语不禁笑问:“可我听说那杜小姐也是响当当的妙人,自幼饱读诗书,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宋公子竟不喜欢?”
“我...在下就是个粗人,哪里能配得上杜姑娘。”宋砚书面上浮了一抹红色,“不过是误会、误会罢了。”
沈灵语也不再多问,将话题拉回来:“灵语还没问公子,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她手上拿着册子,客气地笑着,“这名录上也未记载公子名字,也不知是哪家的掌柜,灵语唯恐招待不周。”
今日醉花楼设有门禁,凡来访者皆要出示拜帖才能放行,他既然在此,断不会是凭空闯进来的。
“哦,是在下不懂礼数了。”宋砚书听她问起,方从袖子里掏出拜帖,“在下是受人之托前来。”
何公上前将帖子接过来,打开看过一眼,又转交给沈灵语。
“赵...慎玉?”沈灵语看着帖子上的名字轻轻念出,唇齿间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又默念了一遍后忍不住转头看向何公,“这名字好生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何公捊了把胡须,想了想才说:“何泉倒未听过。”他翻开名册找了一遍,“确有其人。”
沈灵语走近一看,名册上豁然写着:江洲赵慎玉。
“在下是江洲宋时的幼子,赵慎玉是我的结义兄弟。”那宋砚书又拱着手解释:“大哥自接了帖子后便觉十分有趣,与砚书提过一些便欣然来了。只是江洲离歧郡路途遥远,在路上恰巧又遇着急事脱不开身,才先让砚书来了。待他忙过这段日子,定会亲自前来。”
何公附上来,在沈灵语身侧一番耳语。沈灵语一听,立即笑着看向宋砚书:“原来是侯爷府的公子,今日大驾光临,是灵语怠慢了,快快请坐。来人,快泡好茶来。”
有丫鬟端了新茶上来,又换了宽椅请宋砚书坐。
“多谢姑娘。”宋砚书十分客气,朝着沈灵语拜了拜才坐下,“可惜今日砚书来得迟了。”他面色有些尴尬,“那客栈里离得也忒远了些,只恨我寻路的本事太差,我一路过来,绕了许多弯才找到这里。”
“是我们考虑不周,若是知道小侯爷会来,理当一早便差人去请才是。”
“姑娘叫我砚书就行,我不喜欢别人称我侯爷。”
“那就失礼了。”沈灵语与他客气一番,才说回正事,“这重开之计已粗列了一版,就是不知赵公子是如何考量的,若有不清楚之处,灵语可再解释一番。”
“不必不必!”宋砚书才端起茶碗又放下,“你跟我讲,我也听不懂。不过我大哥说了,他很是欣赏喜欢王妃的想法,十分赞同。”
“哦?”沈灵语秀眉一抬,竟还有人赞同她,不由失笑。
“今日我替他来,只是为了告知王妃,这投股一事,我们定会参与。”宋砚书说着就从胸口摸出一沓银票来,“这里是五千两,略表诚意。”
“......”
沈灵语懵了,吃惊地看了看何公,又将视线转到宋砚书身上,迟疑片刻才说:“你...这是...”
“嗯?”宋砚书有些懵懂,“姑娘怎么了?”
何公替沈灵语说了:“宋公子还不清楚我们说的是什么事,如此就把钱交给我们,是不是草率了些。”
宋砚书摆手笑道:“不过五千两银子,不算什么。姑娘只管替我转交给王妃,就当是砚书的见面礼了。”
“...”他敢送,沈灵语却不敢接,只是笑了笑,“公子一片心意,灵语回去定会禀告王妃,她肯定很高兴。只是才初次前来便如此阔绰,委实不妥,不如下回待赵公子来了再详谈一番。”
宋砚书想了想,将银票收起来:“也是。让我大哥来也好,今日砚书只是来表诚意,王妃做的事我大哥一定全力赞成。”
“......”
沈灵语扬起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你大哥跟你一样傻吗?
第39章
用晚饭时,沈灵语坐在桌前还在凝眉沉思。
月儿见她一脸愁相,忍不住问:“夫人怎么了?可是今日的议会之事不顺?”
沈灵语被她叫回神来,轻叹口气道:“不顺是肯定的,我本来也没想过那些人头回来便应下。不过...”她捡起筷子捏在手中,“倒是有个人顺得很。”
“那先恭喜夫人了!”
“不急不急。”沈灵语摇头,“现在说恭喜太早,这事蹊跷得很。”
心中不由想起了宋砚书,他临走前表达了自己也有入股之意。那小公子一看便是逍遥惯了的,莫说做生意,只怕平日里连账房也不进几次。且听他言语间对醉花楼也不甚了解,又是头回来歧郡,一个连皮毛也不了解之人,怎会轻易便给这么多钱出去。
太反常了,这钱不好收。
“夫人,菜该凉了。”月儿看着自家夫人神游天外,又出声将她唤回,拿小碗给她盛了半碗汤,“您这几天身子刚好,得好好补补才是。这汤今早便熬上了,火候正好,趁热喝点罢。”
沈灵语看着面前黄澄澄的一碗汤,端起来喝了一口,又问:“何公来了没?”
“我去看看。”月儿放下汤勺准备出去看,还未走出月门,便见着来了人,忙回来禀报,“来了。”
何公从外面进来,行过礼后将手中折子递交给沈灵语:“臣已将江洲侯府资料详尽整理好,请王妃过目。”
沈灵语放下汤匙接过折子看了。
何公在一旁解释道:“宋砚书是江洲息泙侯宋时的幼子,宋时祖上在京都当职,官封五品,早年间宋时与父亲游历江洲,恰逢飓风过境,良田民宿皆被淹之。宋时以书中所学,借用妙技引流,救百姓于洪水中,天子甚是欣慰,便提了官职,调派至江洲,赐号息泙侯。宋时共有两子两女,长子已入朝为官,两个女儿也已嫁人,如今膝下就剩了这么一个幼子。”
“难怪如此活泼精神。”沈灵语想起宋砚书模样,“想来息泙侯十分喜欢这个儿子,你说倘若我们去劝说他投资,他会不会同意?”
“这...”何公面色微难,“宋公子看起来倒不像是对生意有兴趣的,只怕...”
“倒也是。”沈灵语沉吟须臾,忽又想起来,“不是有那个什么赵公子吗?”她才想起这人,有些发笑,“我倒是十分好奇这赵、赵什么来着...”
她翻开名录念出:“赵慎玉,我倒是好奇他为何如此赞同我这提案。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到歧郡,到时我定好好接待他一番。若是他能拉拢宋砚书...”
她说着便笑起来,垂眸盯着名册上的字,将这名字在心中默念几次,只觉得十分熟悉,喃喃道:“说来也怪,我总觉得这赵慎玉似乎在哪里听过般,好生熟悉...”
一旁的月儿见她拧着眉头,抬头与何公对视一眼,得了指示后忙笑着说:“夫人,快先用膳罢,近日变了天,菜凉得快。”
说着给她敲了个蟹角放在碟中:“这是今年的大闸蟹,您尝尝?”
沈灵语视线落到那红通通的蟹肉上,果然来了兴趣,拿起来放在眼前看着:“这么早就能吃到螃蟹了。”
“听说今年胭脂湖的水不错。”月儿将螃蟹取出,先将脚掰掉,又拿着木槌轻轻敲开,解释道,“前两日我路过市场时,见着好些渔民都挑着新捕的鱼出来,便问了两句,说是今年枫叶红得早,这鱼儿也肥美,想来是个丰收节。”
沈灵语将白嫩蟹肉喂到口中,鲜香气味霎时散开在舌尖,口齿生香。待口中美味轻轻抿化才问起:“胭脂湖?”
一旁立着的何公拱手解释:“胭脂湖在梅洲,也是东郡最大的湖。梅洲因梅花得名,待每年腊月时分,湖边红梅全盛,开得漫山遍野连绵万里,映得连湖水也一片红色,好似女子胭脂一般,因故得名胭脂湖。”
“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梅洲湖泊众多,大大小小贯穿全境,其中以胭脂湖最大,占了一半多面积,百姓多以打渔为生,现下入了秋,想来正是繁忙时节。”
月儿又接着补充道:“听说这胭脂湖也是个美妙去处,一年四季美景皆不同。暖春赏花,凉夏摘莲,金秋垂钓,寒冬踏雪,夫人若是得了空,不如亲自去划船游玩一回。”
“好啊,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忙完了,一定去玩一遭。”沈灵语被她说得十分向往,又拿起一只蟹腿吃起来。吃着吃着,却猛然想起件事来。看着桌上斟满的酒杯恍然惊道,“我知道了!”
正在剥蟹的月儿被她这声惊呼响得一抖,不禁失笑着问:“夫人知道什么了?”
“赵慎玉!”沈灵语放下蟹腿,重新拿起册子翻到他的名字,“我想起来了!”
上回她在江心迷路上错的那条船上遇到的美男子,可不就是叫赵慎玉。
第40章
月儿神色有些尴尬,讪笑一声问她:“夫人是想起什么来了?”
沈灵语放下册子,端了酒杯笑道:“你方才说起划船我才恍然想起来,先前我有一日在江边游玩,见着艘船不错,便欣然登了。未曾想那船竟是私船,我还在船上歇了一夜。”她回忆起来还有些发笑,“那船主是一位公子,就叫赵慎玉。”
“呵呵...可巧了不是。”月儿只恨自己平白无故非要说什么划船,委婉道,“莫不是同名之人罢?”
“这...”沈灵语也有些拿不准,不过...“我看不像,那赵公子姿态与风度皆不落俗,举手投足间颇有气势,一看便是名门之后。且那日我和他浅谈几句,他也道自己爱与人交友,再结合宋砚书的身份,只怕真是同一人。何况,当今大宋,能姓赵者,还有如此风度的,又有几何?”
“...夫人说的是。不过月儿倒是好奇,夫人那日与那赵公子在船上都说些什么了?”
“不过闲聊几句罢了,都是那赵慎玉在说。”沈灵语笑着摇头,“那人是个酒鬼,席间不过三两个菜,就佐了两壶酒...不过说起那酒,倒十分烈,又辛辣无比,我只吃了一杯,就一阵头昏发胀,便不敢多吃,生怕一头栽到水里。”
月儿听她说着也笑起来:“我看夫人也喜欢吃酒,只是在府内小酌几杯便好,有我们下人看着,醉了也好替您安置,在外还需谨慎些才是。”
“哪里敢胡来。”沈灵语连连摆手,看着杯中浮着的红色枸杞道,“不过是贪图这杯中清香浅尝几口罢,我自己是什么酒量自己心里还算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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