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甘当此罪。”
裴执澜安放好唐韵,召集麾下所有兵马班师回朝,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逼王回木灵洲修养。
大权在握,裴执澜的第一道命令从王宫发出:剥夺裴明知皇子的爵位,贬为庶人,押送至水牢。
第 58 章 他们的观梧宫。
裴执澜跟着唐韵经历了几世, 看她受苦自己却挣脱不出,他本来就不算是好人,现在已然是心冷至极, 对付自己未来的父皇没半点心软。
他派遣人罗列了裴明知的罪名, 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 只要他透露出这个信号, 真真假假的消息自有人替他奉上,裴明知一下就成了天下第一有罪之人。
兽潮压境, 裴执澜不动,其他人只能完全依着他的意,要什么给什么,哄着他赶快动。
裴执澜轻而易举的分化了裴明知经营起来的势力,他观恶的灵力,在裴星揽身体里也没有得到压制。
藏着每个人秘密的肮脏恶意肆意涌进他的耳朵里,由不得他去拒绝。
他分明是坐在正大光明殿上, 却好像坐在修罗殿上,黑沉沉的恶意笼罩其中, 让他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
裴明知的势力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偶尔还是会跳出几条漏网之鱼。
侍卫在裴执澜座下回禀:“殿下, 前将军武陵这几日暗中为裴明知走动,买通了水牢驻守,想在今天晚上偷偷把裴明知偷运出去,我们要不要抓住他们?”
裴执澜不在意:“让他救吧。”
有了希望,才更见绝望。
裴明知也是时候出去听听, 听听他现在的好名声,一死了之从来都不算痛苦,痛苦的是付诸一炬, 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裴明知是被藏在泔水桶里运出去的,他半身都泡在黏腻的泔水里,令人作呕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要不被发现,他就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大隐隐于市,救他出来的武陵把他安置在嘈杂的巷子里,他们不敢用丫鬟,只能自己出去采买。
街头巷尾都传着他的笑话,小孩子唱着嘲讽他的歌谣从他身边跑过,连街头的说书先生提到他都先的啐一口。
裴明知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用斗篷把自己牢牢遮住,他的画像现在还挂在悬赏处,那区区一两黄金更像是一个巴掌一样扇在他脸上。
但没关系,他还有势力,只要有势力就还能东山再起。
裴明知只有这么想着的时候,那颗好像被撕碎了一样疼的心才能好受。
他的疼和绝望都化成对裴星揽的怨恨和诅咒。
他是天生的王,裴星揽再怎么好又怎样,他的命格注定当不成王,他就是卑鄙无耻强抢他的东西,置黎明百姓和国运不顾。
这么自私自利,他怎么能当王?
等到他拿回一切的时候,一定要撕下裴星揽那张伪善的脸,让所有人都看看,裴星揽是怎么贼喊捉贼,抢了他的王位的。
半月后。裴明知还是生活在巷子里,靠武陵接济着,他常年被米玛接济,对此习以为常,丝毫看不出武陵逐渐黑沉下来的脸色。
武陵给他的算什么呢?
破房子冷餐冷食,他忍受着这里的生活,就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了,属下就应当更积极的为他谋划才是,这才哪到哪啊,他可是天命之王啊!
他想的那么理所当然,当清都的官兵把他从屋里扯出来,押在刑车里的时候,他一脸不敢置信。
裴明知探出头,他看向两侧的人群,想从中找到他属下的身影,他期待着下一刻就有一群蒙面的兵马劫持他杀进皇宫。
但是一个人都没有,人群给他的只有嘲笑,果皮还有石头。
“这就是那个裴明知了,听说他呀可是皇子里最废物的一个,都这么大了,饭都不会自己吃呢。”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他是皇子,又不是傻子。”
“谁知道呢,人人都那么说。”
“那他岂不真是个傻子?”
“那他也是个罪大恶极的傻子,做了那个多坏事,死了都污了一片地。”
裴明知的手紧紧的攥着栏杆,但是这笼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无论如何都折不断。
忽的,他瞳孔一缩,看见了人群中的武陵,武陵抛着手里的金子,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裴明知愤怒的砸向栏杆,不忠不义的狗东西,竟然只因为一两黄金就背叛他。
目光短浅!!目光短浅!!如果他集结势力,帮他打败了裴星揽,得到的岂止是一两黄金?
裴执澜边指挥着前线对抗兽潮,边分出精力亲自下令,把裴明知押回原处。
水牢中裴明知下半身长期泡在污水里已经失去的直觉,他眼睛浑浊,头发散乱,早已经不见当初半点风采。
他压榨出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灵力,把要靠近的鱼群逼走,上头的小小窗口被拉开,两具尸体准时被扔了下来。
刚才环绕在他身边的吃人鱼调转方向扑向那两具尸体,血色漫开,没有正式辟谷的裴明知咽了咽口水,他好像闻不到池子里腐臭的味道一样,拼命的扯动锁链,想要去啃一口水里漂浮着的尸体。
等裴执澜与裴星揽合力,平复兽潮回来时,裴明知已经被吃人鱼啃干净了半张脸,他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缓缓转动,看见站在远处的裴执澜,露出惊恐和畏惧的神色。
他挣扎的往后缩,嘭的撞在后面的锁链上,再也不动了,摔进水里,巨大的水花引得吃人鱼们一哄而上。
浑浊的水面又漫开了一层血色。
裴执澜面前的场景碎成光粉,他略微头晕,缓过神面前已经彻底换了一副场景。
他皱起眉,看向面前的鲛人,问:“我的猫呢?”
海面之上,米玛温柔的笑了笑:“小猫咪和那簇小火苗都已经被我送出去了。”
她打量着裴执澜,感慨道:“比起裴明知,你更像我家殿下的孩子。”
裴执澜听到唐韵也一起出来了,表情才缓和下来道:“不像,他不负天下。”
米玛听出他的未尽之意,垂眸浅笑:“不负天下……你帮了我的忙,按照我对那只小猫的承诺,这株九心莲赠予你。”
裴执澜接住飞到他面前的莲花,抬眼,米玛手里一颗浅碧色的魂珠飘向他。
米玛温声道:“他的魂珠也予你,愿你不覆我二人后尘……”
……
【宿主!!宿主快醒醒啊!】
唐韵猛地睁开眼,心跳不止,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飞快挡在身前,但没有出现熟悉的水刃。
轮回……结束了?
【宿主,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听到系统熟悉的声音,唐韵缓慢的坐起来,她看向四周,已经回到了掉下山之前的地方。
轮回真的结束了,但是她并没有救下殿下。
唐韵低垂着头,她好像被无数只大手拉扯着向下坠,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被拉进地狱里。
来这一遭,就是为了告诉她宿命无法抵抗吗?
无论重复多少次,无论是不是未卜先知,剧情都会走到既定的终点。
唐韵抬起手,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她想要痛哭一顿,但眼泪都已经在幻境中流干了,能心里滴滴哒哒的流血。
系统担忧极了。
【宿主,你在药神秘境都看到了什么,失败了吗?男主好像也受了重伤,你们都遭遇了什么?】
唐韵把药神秘境中的事简单的跟系统陈述了一下,她没有详细说后面反复失败的事,那稍微回忆都让她头疼欲裂。
她抱着头缓了一会,才起身去看旁边昏着的裴重流。
“重流?”
唐韵轻轻晃动了下他的肩膀,裴重流的转过头,皱起眉,然后缓缓睁开眼,迷糊道:“阳和?”
“你怎么样?”
唐韵扶他站起来,看着他的脸,心里觉得而有些微妙,觉得像什么,又说不上来。
裴重流摇了摇头,抱着自己的胳膊道:“我觉得有点冷,心口不太舒服。”
唐韵换上关心的表情,扶着他的胳膊,担忧道:“我扶你回去看看医师。”
裴重流感觉心脏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虚弱的点了点头。
唐韵突然转头,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暴起几个挥剑刺来的黑衣人。
裴重流吓了一跳,召出长剑抵挡,唐韵动作果决,拿出自己的扇子,一挥一扯割掉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她在幻境里跟着裴星揽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沓。
温热的血溅到了裴重流的衣领上,他面色苍白的抬起头,看着表情冷漠,睫毛都没眨一下的唐韵,心里一阵发冷。
他动作停顿的这一瞬,身后的黑衣杀手越过他,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直直刺向唐韵。
一道紫色长鞭破空而来,卷着那杀手的脖子把他抽到了一边。
黑红色的法阵亮起,裴执澜宛若杀神降世,裴重流只见一道道重影在他眼前闪过,不一会,那些黑衣杀手就七零八落的倒了一地。
唐韵看着阳光下的裴执澜,心里干枯的泉眼仿佛被人用力凿了一下,然后那下面压抑着感情就像是活水一样喷涌而出,流淌在她身体里的每一处。
她眼眶发热,她的殿下还好好活着,没有被关起来,没有死在战场上。
裴执澜见她委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揉了下她的眼角,道:“来救你了,怎么还哭?”
唐韵嘴唇微颤,心里有千言万语,道:“殿下你不是被监察卫抓走了吗?”
裴执澜握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上,拎着她往阵法里走,道:“那不是我随便进出的地方吗?”
唐韵愣了下,回想起来,她刚来到这的时候,裴执澜确实还带她去监察卫恐吓她来着。
裴执澜转头看了眼裴重流,裴重流想起那一顿毒打,畏惧的避开他的视线。
裴执澜揽住想要回头的唐韵,把她压在怀里,法阵一闪,回到了他们的观梧宫。
第 59 章 殿下过得好。
唐韵在裴执澜怀中醒不过神, 她还没完全从轮回中抽离出来,几十次的轮回,她用尽千种手段, 都没办法救下她的殿下。
她双手环住裴执澜的腰, 创伤后应激反应, 无论大脑怎么发号施令, 身体都不接受控制,一根手指也不愿意松动。
裴执澜纵容她赖在怀里, 帮她顺了顺垂在身后的头发,问:“怎么了?”
唐韵贪恋他的声音,想让他多说话,回答:“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很没用,殿下陷入险境,我却怎么都救不了殿下。”
裴执澜在裴星揽的身体时把唐韵每一次的努力都看在眼里, 命运与她作对,只有裴星揽才是变数, 单凭她根本不可能胜利轮回。
这是米玛和裴星揽对他的告诫, 于小猫咪来说其实是无妄之灾, 若不是他参与其中,小猫咪根本不用面对这些。
裴执澜安抚性的把她也罩在自己的大氅里,问:“然后呢?你放弃我了吗?”
唐韵立刻道:“当然没有,殿下即使我……即使我从没有成功过,但无论重复多少次, 我还是会用新的办法救你。”
裴执澜胸腔震动,他下巴抵在唐韵头发上:“这就够了,我知道有人一直在救我, 对我就足够了。”
唐韵眼前还残存着记忆里的血色,一次一次的死亡和重生疼痛都是真实存在的,无能为力的沉重的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陷进了牛角尖:“不够……这还不够。”
裴执澜握住她冰冷的手,然后解开自己的大氅给她披好,他看着她泛着水色的眼,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半晌,他干巴巴的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问你为什么又和裴重流混在一起了。”
唐韵僵住的大脑缓慢转动,问:“不看就不问了吗?”
裴执澜还是想问的,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板着脸点头:“嗯。”
唐韵就低下头,用行动回答,那不看了。
她不看了,裴执澜还是心塞,他不理解,阳和为什么每次都碰上去给裴重流连累,任他怎么威胁警告,都管不住她。
他闷声开口:“那裴重流有什么吸引你的?”
嘀嘀咕咕一句,唐韵没听清楚,抬起呆呆的猫眼,问:“啊?”
裴执澜被她看的后悔,大步朝书房走去:“我说门口怎么空荡荡,让我给你写春联,写了也不见你去贴。”
他忍不住,又酸了一句:“我刚被带走,你就跑出去玩,家里都不顾。”
唐韵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味,但是这指责放在裴执澜的角度确实又很有道理。
她理亏,就只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想等殿下回来一起贴。”
裴执澜控制着自己的嘴边的肌肉不要做出表情,淡淡道:“嗯。”
他突然停下来,屁颠屁颠做他小尾巴的唐韵就一脑袋撞倒了他的后背上,捂着头懵懵的抬头,用眼神问怎么了?
裴执澜坏事得逞,嘴角勾起一点又收回去,责怪道:“怎么这么笨。”
这样一看,小猫儿又一点都没有在轮回里杀伐果决的样子了,软乎乎的很可爱。
她能有自保的能力很好,可他更喜欢她温软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只映着他。
嗯……可爱。
唐韵靠在裴执澜怀里,患得患失的焦虑感得到缓解。
她觉得自己得了轮回后遗症,只有在心里种满名为“殿下很好”的灵植能好,每当裴执澜受伤难过死亡都会视程度枯萎“殿下过得好”,每次挨着裴执澜,拉拉衣袖摸摸头抱一抱,“殿下过得好”则会相应生长。
唐韵被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逗笑,心情轻松了一点:“我笨的时候,说明殿下好好的,我要是很厉害了,一定是殿下需要我很厉害了。”
她也搞不懂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但说的还蛮开心,道:“我情愿一直被殿下说笨。”
裴执澜听她娇娇软软的语气,心里突然在意起来,问:“你对谁都是这么说的吗?”
唐韵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心虚,心虚的不是她不是对谁都这么说,心虚的是她只对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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