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巧了,本相还真没有!”
第54章 庆贺之日 晋江独家首发
杨幼娘借梯子往上爬, “那不如妾给相爷做一个?”
“不必。”
啪地一声,杯盏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几子上,他的眸子更冷了, “听闻西市有一家胡饼很好吃?”
杨幼娘咯噔了一声, 胡饼?他不会知道她此次前来要贿赂张府尹的事吧?
怪不得方才他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荷包看。
霍桑此人称得上铁面无私, 而且办事有自己的原则, 若是让他知道她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行贿之事,他会直接给她五十杀威棒的吧!
思及此, 她的手心变得更冷了。
很久之后她才开口,“相爷是想吃胡饼了吗?”
“恩。”
见她紧张害怕地低着头狂搓手指,霍桑下意识地将眸中的冷意慢慢收回,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软了许多。
“吃惯了山珍海味,倒也想尝尝这外族食物,到底与自家的食物有何不同。”
他豁然起身,一身冷意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抖落在地, 杨幼娘被他突如其来的起身吓坏了,甚至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
见她如此反应, 刚刚被他强压下去的愤怒突然又上来了, 他俯身盯着她,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十足,“夫人难道不想陪本相去尝尝吗?”
杨幼娘感觉他此刻就像是头愤怒的大牛,凶猛的怒气从大牛的鼻孔里喷在她的脸上,她更加心虚了。
“好啊,妾也许久未尝过外头的胡饼了呢。”她咬着牙回应道。
杨幼娘被霍桑从京兆府里带出来引进马车里时, 她一直都是懵的,她搞不清楚霍桑为何会出现在京兆府,也搞不清楚他为何突然要吃胡饼。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霍桑已经知道了那胡人小子的事, 也知道了她要来赎那小子的事。
不用说,这事儿定是霍二告诉他的!
这也不能怪霍二,任谁在霍桑这般强逼之下,都会怂的。
也正是因为搞不清楚霍桑的目的,杨幼娘此刻如坐针毡,想寻他交流,也不知从何谈起。
马车渐渐驶进了西市,在崔氏布行前停了下来。
杨幼娘看了一眼车外,有些吃惊,“相爷不是说要来吃胡饼吗?怎么来布行了?”
霍桑只不言语,起身便下车了。
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的杨幼娘只好跟着他一块儿下车,谁想脚刚落地,便被迎面而来的妙英吓着了。
妙英直接挽上了她的手臂,“林夫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说着她便转身将她往布行里拉。
“发生了何事?”杨幼娘小声地在她耳边问道。
妙英暗自怼了她一把,笑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背后偷偷做了什么!”
杨幼娘挠头,她背地里做什么了?
但当她走进布行瞧见一个正前后忙碌着的异族伙计,妙英又冲他笑笑时,她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他便是被冤入京兆府的那个胡人小子。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又看了一眼正走在前头的霍桑,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
自当两人进了布行,店铺的板门便被合上了,杨幼娘诧异,妙英顺势往她的脑袋上轻轻一敲,“明知故问!昨儿下午刚给你送的帖子,今儿就忘得一干二净!”
杨幼娘双目瞪圆,什么帖子?她怎么不知晓?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红芷。
谁想她也是一脸懵。
但一路前往后院,她也大致猜出来了,前些日子在福恩寺小莲曾说江郎君想要寻一日庆祝一番。
看情况大致就是今日了!
妙英轻轻将身子往她身边靠了靠,冲她眨了眨眼,“看来你与相爷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瞎说!”
妙英虽不晓得她与相爷一年之约的事,但也是知道她是替了林幼情的。
相爷本来娶的是林幼情,所以她与相爷之间本就只有交易无感情。
此事解释起来实在困难,所以杨幼娘否认了一句之后,便再也不开口了,因为开口她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可她这举动在妙英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意思,她若有所思地笑笑,便也识趣得闭上了嘴。
有些东西一旦捅破了,就不妙了。
霍桑走在前头,虽面无表情,但依旧在观察着布行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路过的每个人脸都带着别样的笑意,他虽搞不懂他们为何会这般高兴,但不知怎地,瞧见这般喜庆的场景,他原本冰冷拘谨的心,也渐渐开阔了些许。
今日的后院十分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来来往往的不亦乐乎。
江玉风正吩咐完一个小厮布置坐席,见着突然出现的霍桑,突然猛地愣在了当场。
昨儿他差人给霍府送帖子,虽上头写的是请相爷与夫人一道庆贺,但他也知道像相爷这般的贵人,是不会来的。
没想到相爷今儿居然来了,而且还直接入了后院,欲与她们一道入席。
不仅仅是江玉风,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别说与相爷同席,就连与相爷同院,也是他们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众人也紧跟着一道拘谨了起来,热热闹闹的后院,也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江玉风率先反应过来,近前相迎,“不知相爷驾临有失远迎,着实是小人的疏忽。”
“无妨。”霍桑淡淡地回了他一句,便自顾自地在院中高座上坐了下来,“本相不过是想来凑个热闹,江郎君不会介意吧?”
杨幼娘:???相爷,你这都进来坐下了,旁人哪里还来得及介意?
江玉风则是面露惶恐之色,“招待相爷乃小人布行之荣幸。”
霍桑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招呼他道,“你们继续。”
被妙英拉过来强行在霍桑身旁坐下的杨幼娘:???相爷,您这一尊大佛杵在这儿,怎么让人好好继续?
可众人还没从吃惊中缓过来,小莲的声音突然响彻了整个院子,大抵是因为此刻院子十分安静,更显得小莲的声音如同震天雷。
“你怎么又把衣裳给剪了?你可知这衣裳花了我很多心思?”
她话音未落,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娘子跑了过来,她红着眼睛满脸泪痕,见着人便躲,直到在人群中寻见江玉风,情绪才稍微稳定一些。
却见她一下子钻进了江玉风的怀里,仿若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而今天气渐凉,她却衣不遮体,洁白如藕节的手臂与小腿都露在了外头,竟是被冻得通红。
小莲也怒气冲冲地赶来了,她手中正捏着一件破碎的大红衣裳。
懂行的人都知晓,这件衣裳的布料虽称不上上等,但在中等领域中也算得上是非常难织且质量超群的。
杨幼娘不由蹙起了眉。
“你莫要以为仗着有江郎君为你撑腰你就这般为所欲为!”她上来就指着小玉破口大骂。
江玉风脸色一僵,饶是他这般温文尔雅之人,也变得有些凶悍,“小莲,你这是作甚?”
“江郎君!你可莫要……”
小莲突然哽住了,最终她才泄下气来,“这件以上我准备了整整半年,全都被她给毁了!”
整个布行都知道,她与二川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而今就差一个吉时行礼过门儿。
小莲与妙英都是来京都避难的流民的孩子,自她们生下没多久,她们的父母便被饿死了。
所以她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准备嫁妆。
她手里的这件大红衣裳,是她花了半年时光一点一点织就,上头的刺绣亦是她花费了无数个长夜才绣好的。
谁想最后竟被小玉给剪了,她不伤心难过才怪呢!
但她也知道如今这个场合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坏了大家的兴致,所以小莲只能将委屈悉数往肚子里咽。
妙英不知何时站在了小莲身后,她对小玉的行为也早已不满,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她只好说得婉约些,“江郎君,小玉这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着实有些过分了。”
她话还没说几句,躲在江玉风怀中的小玉突然哭了起来,她紧紧捏住了江玉风的手臂,越哭越大声,甚至尖叫了起来。
杨幼娘内心一揪,小玉好歹是她与江郎君一道从南郊别庄里就出来的可怜人,她实在不忍心她这般痛苦地哭叫。
可她刚想要近前安慰,衣袖却不知怎的竟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她回过身,却听江玉风质问道,“这是谁做的?”
江郎君可从不会发这么大脾气的!
杨幼娘心尖一颤,连忙再次回过脸,却见江玉风捏着小玉那只旧伤累累的手臂,阳光之下,那手臂上的一块新的烫伤很是醒目。
伤口血肉已经焦了,但能看得出伤口很深,更是达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杨幼娘心尖一抖,小莲和妙英也愣住了。
在后厨烧过炉火的人都知道,炉子里的柴火若是堆积在一块儿火很难烧得旺,所以必须要有一根烧火棍在里头拨一拨。
一般人百姓家用的都是木棍,而稍微有钱的人家家中用的都是刻着自家标记的铁棍。
崔氏布行自然是用得起铁质的烧火棍的。
杨幼娘曾去过布行后厨,妙英嫌她做的饭菜不好吃,命她去烧火,所以她对那根烧火棍上的标记也有所了解。
那是一个三角形状,这三角中央还刻着一个崔字。
小玉手臂上被火烫过的伤口,正是这个形状。
厨房一直都是妙英在管,平日里除了妙英也没人进出,思及此,众人将目光集在了妙英身上。
妙英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玉手臂上的伤,为了怕小玉独自一人跑去后厨玩火,她早就将烧火棍藏得好好的。
她怎么还被伤着了呢?
“我没有。”妙英解释道,“不是我!”
可她还未展开解释,小玉的尖叫越来越大,甚至到了刺耳的地步,杨幼娘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江玉风本想出言安抚,谁想她在尖叫了几声之后,直接晕倒在了江玉风的怀里。
小玉被江玉风打横抱起带了下去,后院的喧闹这才停止。
好在众人也知道小玉是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小娘子,都纷纷近前安慰小莲与妙英之后,继续手头的动作。
然而就算如此,方才众人无声的质疑依旧让她俩有些委屈,小莲一个没忍住,两行热泪一下夺眶而出。
杨幼娘这才明白那日在福恩寺她俩所言,当日她还以为她俩对小玉有什么误会,如今看来,她俩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她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近前想要安抚,小莲见她过来,泪水更是狂流不止,口中亦是不自觉地爆粗,“老娘这辈子还没这么委屈过!这娘们儿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得!憋屈死了!”
妙英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注意言辞。
谁想她一心委屈根本没管那么多,咬着牙恶狠狠道,“莫要让老娘发现她是装的!否则老娘定要将她送窑子去!”
怜英无奈,直接捂上了她的嘴,在她耳旁小声道,“相爷在此,不得放肆!”
小莲猛地一惊,双唇紧抿,冲面前的杨幼娘瞪了一眼,似是向她求证。
杨幼娘无奈地耸了耸肩,并小小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方才我也想说来着。”
无尽的冷意从小莲的脚底猛地钻入,一下子蔓延至全身,险些掀开了她的头颅。
她瞬间老实了。
杨幼娘往霍桑瞥了一眼,却见他正在自娱自乐地给自己倒茶水喝,神情依旧肃穆冷清,想来小莲方才的话他并没有听见。
她长吁一口气,并趁机将她俩拉到了一边,继续唠家常。
三个闺中密友许久未聚,而今刚见面便遇到这样的事儿,自当有好些话要聊。
三人从小玉破坏小莲的嫁衣聊到了小莲与杨二川的婚约,又从这两人的婚约又聊到了妙英与那胡人小子萨米。
一阵羞涩的取笑之后,杨幼娘突然道,“萨米是何时从京兆府出来的?”
“昨日啊。”妙英道,“布行的请帖刚送过去,萨米就回来了,还说滋事的那些江家人已经被处置了。”
她蹙眉,“这不是你求相爷帮忙的吗?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
是吗?她怎么不晓得?
话说回来,相爷为何要这般做?为了讨好她?她在霍府存在的价值,也不过是顶着“林幼情”的所有身份罢了。
有那一份协定在,霍桑没理由还要做这些无端的事来讨好她啊!
大约是因为方才那一出插曲,又或许是因为院子里端坐着一位贵人,入席的众人都不敢出声。
以至于一个原本热气腾腾的庆贺席面变得死气沉沉。
好在这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才吃了半柱香时间,霍桑便起身了。
他这一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动了起来,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甚至直接跪了下来。
霍桑面色淡然,冲江玉风拱了拱手,“本相公务在身,今日便到这儿吧。”
话音刚落,几乎满院子的人都暗自长吁一口气,江玉风亦是温润回礼,“多谢相爷今日赏脸,”
他还想说几句客套话,却被霍桑挥手止住,“不过是路过罢了。”
低着眉的杨幼娘暗自抽了抽嘴角,哪里是路过?我瞧你是专门过来的。
“还不走?”
杨幼娘猛地一回神,突然对上了霍桑那对质问的眸子,她微微一愣,方才那句是同她说的吗?
“夫人忘了府上还有要事等着处理吗?”
是……吗?杨幼娘疑惑地站起身,又疑惑地看着他,她真的有要事处理?她怎么又不知道?
被霍桑强行拽上马车后,杨幼娘沉默了许久,事有反常必有妖!霍桑今日这般反常,定是想要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
“本相饿了。”
“恩?”杨幼娘被他吓着了。
霍桑却道,“夫人之前不是说,要请本相吃胡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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