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冬日里,那些植物早已凋零,但杨幼娘却认出来了,那是各种不同品类的花。
真没想到那院子的主人竟这般细心,要知道种植一两种花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心思,而那院子里种着的可不止一种。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衣着光线的女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由于站得远,杨幼娘有些看不清她的面貌,但她的身形轮廓却让她觉着有些眼熟。
那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小铲子,缓缓来到花圃前,弓着身在看着什么。
大约是刚种下新花种,她要过来铲铲土。
她正要举起手中的铲子,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男子温柔地夺过了女子手中的铲子,又温柔地在那女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女子微微一笑,在男子怀中蹭了蹭。
男子更是顺势搂过女子的腰,在她脸颊上轻轻一点。
杨幼娘愣住了,这男子无论身形轮廓还是那件衣裳,都与霍桑很是相似。
甚至一模一样。
旁的不说,他衣裳的布料是御赐的,普通百姓是不能穿的。
她终于想起来,那女子的身形与宫中的淑贵妃娘娘几乎一模一样。
杨幼娘惊得有些说不出话,他们竟在年节里在此地相会?
也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心脏某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堵着,有些难受。
第57章 除夕守夜 晋江独家首发
“阿姊可看清了?”杨阿离问道。
杨幼娘脸有些僵僵的, 但她依旧扯着一张笑脸道,“不过是一户普通人家种了些花儿罢了,有什么好瞧的?”
杨阿离不死心, “阿姊难道看不出, 他们是……”
“好了, 咱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不然妙英该担心了!”
见她要走杨阿离也只好作罢,楼梯再次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坐进了车,杨幼娘才开口,“你是怎么寻到这里的?”
杨阿离也不敢隐瞒,“我被霍桑关在了青羊坊,一日我寻得机会从青羊坊逃了出来,一路往北时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逐, 走投无路便钻进了那条暗巷。
那窗口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院子,再远些, 便能瞧见庆阳候私养外室的别苑。”
他面无表情道, “那日我便是在这里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 所以才主动出去的。”
“再后来,我便用阿姊给的银两将那阁楼买了下来。”他委屈地看着她,“阿姊不会怪我乱花钱吧。”
杨幼娘此刻心里有些乱,过了许久她才道,“阿离, 先送我回霍府吧。”
“阿姊还想回去?”杨阿离怒道。
杨幼娘微微咬着下唇,“公主的生日宴会设在上元节前一日,我答应公主与妙英, 等公主过完生日带她去逛灯会的。”
“上元节后一个月,我便可以走了。”
她顿了顿,“我算过了,公主宴会时琉璃绸会再大赚一笔。”
这些日子她将自己锁在相府里,也将梁师父教她的另外一种布料研制了出来,正好在宴会上可以大放异彩。
阿离淡淡问,“赚了钱,你就会走吗?”
“不走留着作甚?”杨幼娘瞥了他一眼,随后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除夕夜,刘嫣如期而至,她还给杨幼娘带来了好些宫中的赏赐,有御赐的美食,还有御赐的伶人。
其实这些伶人是皇帝买给她做生日贺礼的,但因着过年便提前赏赐了下来。
杨幼娘也是头一回看伶人戏,这可是贵人们才配看的戏,她从前只听说过而已。
恰好霍府有画舫,她便趁着夜色开了画舫,带着刘嫣阿离两人舒适地坐在画舫中,看着那些伶人给他们唱戏。
他们正闹着,刘嫣突然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纸,她将纸张摊开放在杨幼娘面前,“嫂嫂,你能帮我问问杨郎君,他认不认得这上面的东西吗?”
杨幼娘接过纸张对着烛火细细看了看,上头画了一个圈,圈子里画了一条狗,这是个什么东西?
杨幼娘嘴角微扬,“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刘嫣犹豫地往杨阿离那边看了一眼,迅速回过身紧靠在她身上,“杨郎君有些凶,嫣儿有些怕。”
杨幼娘蹙了蹙眉,“甭管他!”
说罢,她还是将手里的纸递过去给他,“瞅瞅,这东西你认识不?”
杨阿离若有所思地接过,看着上面的那条狗眉头微蹙,“圈里画条狗?何意?”
“那不是狗。”刘嫣连忙否认,“我记得是个这样的图案,但那真不是狗。”
杨阿离指着那条“狗”道,“一个狗脑袋、一个狗身子、四条狗腿还有一条狗尾巴,这不是狗?”
刘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眶开始发红,她跺了跺脚,上前几步便将他手里的纸张夺了回来。
她有些委屈地低着头,良久之后她才道,“我下回再画个好的。”
杨阿离没理她,虽说对于大部分公主以及京都贵女来说,眼前的这位公主算的上是最不娇气的了。
可杨阿离自小在市井长大,身上散发的全都是市井味儿,就算读了几个月的书,也难免退的掉。
再加上他原本就不大喜欢同娇气的小娘子说话,所以态度难免僵硬了些,当他瞧见刘嫣红着眼时,他更是有些说不出的厌恶。
要是换做阿姊,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哭鼻子,就算是哭鼻子,她转过身后必定会寻那人麻烦!
娇滴滴的小娘子什么的,最难相处了。
“夫人,有客到。”霍六突然从黑暗里闪了出来,这才将当下这莫名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但这一句有客,还是不免让人产生疑惑。
今夜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自家守岁呢,谁有空上别人家去做客?
“一个叫妙英的小娘子说,来给公主送礼。”
刘嫣欢喜地站了起来,“妙英来了?她快请她进来。”
杨幼娘也是一脸欣喜,在这忙碌的年节日子里,布行就妙英和杨叔在打理,所以这些日子她也不敢上门打扰。
原本她们约着上元节再相见的,没想到她竟在除夕寻上门了。
今夜京都上下所有人都在家守夜,与其它年节一样,不宵禁。
自琉璃绸大卖之后,刘嫣经常去逛崔氏布行,自然而然与妙英小莲她们越走越近。
谁想她们身份悬殊却聊得特别投缘,到后来甚至开始互赠礼物。
刘嫣的生辰快到了,她又是无比尊贵的公主,自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为她庆祝,她们只是一群卑微的普通百姓,自也不配同那些人一道给她庆祝。
所以,她才选择在今日。
因为她听阿离说,今夜相爷不在府上。
众人在画舫上再次相聚,刘嫣开心地跳了起来,完全没了属于公主的气度。
在妙英一声令下,胡人小子萨米将随身带来的一口黑色的麻布展开,从里头掏出了一些竹筒,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甲板上。
刘嫣指着那些筒子问,“妙英,你怎地让萨米将爆竹带来了?”
除夕家家户户都会燃放爆竹去除年兽,所以这东西,刘嫣并不陌生。
谁想妙英道,“公主殿下,这可不是普通爆竹,这是我们东家从汝州托人送来的。”
杨幼娘原以为这一排也是爆竹,听她这么一说,也突然感兴趣了起来,“既然不是爆竹,那是何物?”
妙英笑道,“汝州人讲,这些叫做飞火流萤。”
话音刚落,萨米点燃了一排排的“飞火流萤”,只听刷刷刷几声巨响,有火星冲上了天空,又听得砰砰几声,那些火星竟在天上炸开了花。
很是壮观!
杨幼娘也从未见过这般美妙的事物,一下子看了呆了去。
听闻汝州民间有一个十分美妙的技法叫“打铁花”,她听西市说书先生描述过,就是如这般绚烂。
可惜她没见过。
想来这便是打铁花的一种吧。
妙英道,“东家特地吩咐,这东西定要晚上放才好,如今看来的确如此,若是白日里放,还真是没了那味道了呢。”
她边说着边往杨幼娘处瞥了瞥,嘴角扬起了一个若有深意的笑意。
妙英的到来,使得今年的守岁之夜变得格外的热闹,众人在画舫上玩到了下半夜,却依旧没有多少睡意。
就连平日里一直板着脸的红芷,在今夜也有了些笑容。
难得霍桑不在,杨幼娘趁机将偷偷买回来的酒拿了出来,再一道吃着刘嫣带来的御赐食物,众人吃得昏天黑地,直至第二日辰时,才昏昏睡去。
昏昏沉沉之间,杨幼娘似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睡在一望无际的森林中,有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黑熊从不远处向她走来。
她四肢与脑袋实在太沉重,导致她想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那黑熊似乎也知道她的状况,竟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滚!不要过来!我警告你!我可是有护卫的!你再靠近半步,我可就喊人了!”
她咬着牙冲着那只黑熊喊叫着。
黑熊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依旧往她走来。
杨幼娘觉着自己的心在狂跳,她曾听人说过,黑熊最爱吃人,很明显她被它瞧见了,它不会吃了她吧?
无尽的恐惧蔓延至全身,她依旧动弹不得。
苍天!她还没有做上走商,她还没有游遍大瑞的国土,还没有大富大贵,还没有富甲一方呢!
说话间,那黑熊已经在她面前站定,巨大的恐惧袭来,杨幼娘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不要过来!我很凶的!我会咬人的!”
那黑熊突然顿了顿,随后冲她张开手臂。
杨幼娘害怕地冲它拳打脚踢,“我告诉你!老娘现在可是贵人!老娘的夫君可是活阎王!你要是将我吃了,我夫君定当将你大卸八块!掏了你的心去喂狗!”
话音刚落,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毛绒绒的温暖的怀抱,杨幼娘愣住了。
那只黑熊将她抱起来,往林子的深处走。
杨幼娘咯噔一下,这黑熊脑子坏掉了吧?她好好一个活人,它居然不感兴趣?
既然黑熊不吃她,紧张和恐惧也自然地消退了,无尽的困意再次袭来,她又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午后,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她正躺在她的卧房里。
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红芷听闻了里头的动静,连忙拉开门进来,“夫人醒了?”
杨幼娘挠了挠头,“昨儿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记得她与公主她们在画舫上守的夜,亦是在画舫上睡着了。
红芷诧异,“夫人不是自己回来的吗?”
杨幼娘:???是吗?
“公主和阿离他们呢?”
“公主殿下和杨郎君都在客房,妙英小娘子中午醒来便告辞了,说是布坊中还有要事。”
杨幼娘再次蹙眉,可她明明记得是有一只黑熊将她抱回来的。
一个令她自己都毛骨悚然的念头冲了出来,“相爷呢?”
红芷摇摇头,“相爷还未回来呢。”
杨幼娘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啊,他昨夜也守夜呢,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第58章 生日宴会 晋江独家首发
除夕过后新年之始, 人们皆揣着新年的祝福,走亲访友去拜年,霍桑除了陛下也没旁的什么亲戚。
所以在新年第二日, 杨幼娘就被塞进了去宫里的马车。
这一回入宫她倒是淡定了许多, 也不到处看了, 心也沉静了好些, 这端庄的模样倒是叫霍桑有些诧异了。
但看她眼下的一片乌青,霍桑道她是这几日累着了, 便也没同她说什么。
可惜,杨幼娘从来不是个爱沉静的人,所以才安静了没多久,她便憋不住了。
人就是这样,越临近临界点便越沉不住气,眼看着恢复自由之身时限将近,杨幼娘便越心慌。
“相爷最近很忙?”
没想到她会这般问, 他微微蹙眉,但还是回了她, “嗯。年节前后罪犯频发, 案件也随之积压了些。”
杨幼娘有些诧异, 要是放在平时,他只会回她一句“嗯”便继续沉默了,可今儿他怎么这么多话?
她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点点头“哦”了一下。
可“哦”完后,她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些日子她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浮现出北郊那处院子里,霍桑与淑贵妃恩爱的场景。
他俩才是天生一对啊, 而自己只是过客罢了。
她一直以来都将自己当做过客的,虽说在血缘上,她的确是林尚书的女儿,可她自认自己只是个市井普通百姓。
而霍桑是长公主殿下的儿子,是先帝的外孙,是陛下的表兄弟,无论怎么算,他的身份在她面前都是高不可攀的。
虽然最近他似乎对她还不错,但这也不过是暂时的过眼云烟罢了。
思及此,她渐渐扯出一丝笑容,问道,“相爷,妾还是头一回进宫拜年,可需要妾做些什么?”
霍桑顿了顿,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目光就能够不知不觉开始柔和了起来,“在旁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但在亲人面前,他也只是我的兄弟罢了,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杨幼娘点点头,便再也不说话了。
这是她第二回 见皇帝,这回见面却是淑贵妃的柔德宫里。
刘牧正一身常服慵懒的坐在亭中静静地听着阮柔弹琴,他们身侧的席座上,十王刘晟正端坐在那处。
见他二人前来,刘晟猛地起身走了过来,他给霍桑见礼之后,走近杨幼娘,轻声道,“表嫂安好呀。”
他说得十分殷切,像是一条等待着主人临幸的狗,霍桑看在眼里,不由眯了眯,“不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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