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柒柒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久久不言,直到身旁副手告知她:“五千兵马在外面。”
她冷静下来,抱起双臂不屑地看向苏冰:“你有什么证据?”
“我杀微生穆时,对方已把实情告知于我。况且,你把副将李灯珺的容貌毁了,用夫郎女儿威胁她帮你做事,安插进队伍,其心险恶,李灯珺已死在天巫山脉。试问此时,你的副将何在?”
苏冰袖中的手握成拳,忍着愤恨不去杀顾柒柒。一来对方有得力下属和信任她的士兵,二来她们确实没找到书信等证物。
但有一点,她可以昭告天下,让大家怀疑心更重:“你生在京城南街顾家糕点铺,养母是霖国已逝君后的贴身丫鬟,如今顾家叛变,妹妹顾芭芭顶替你成为霖国皇女,登上太女之位,你在这儿始终坐不上大将军的位置,作何感想?嗯?霖国的三皇女!”
此话一出,众人惧惊,有不少人是觉得顾柒柒和顾芭芭的名字相像,但未曾想过二人有这种联系。
顾柒柒浑身绷紧,她此生最恨的便是顾家,夺她皇女身份,让她的名字跟霖国皇族联系起来。
顾柒柒鼻孔一张一合,胸膛起伏不停,强忍着怒火。
周围几千人阒寂无声,目瞪口呆地听着苏冰把大秘密抖出来。
“顾柒柒在赤査国学了蛊术,控制四城城督和下属,连我也被喂了恶心的虫子。”
苏冰把肩上包裹取下,打开后里面是装蛊虫的盒子、顾柒柒写的信以及各种信物。
“这些便是她意图控制、威胁我的罪证!”
巡抚府哗然一片,辱骂顾柒柒的声音愈演愈烈,情绪高涨的人举起刀枪对向前方。
局势不利,顾柒柒明显处于下风。
但她有兵符在手,无所畏惧。顾柒柒仰头大笑一声,死死瞪着苏冰,左顾而言他:“你不是神算子么,怎么没算出我与敌国勾结,天巫山脉有埋伏?”
拙劣地转移注意点,想推翻前面的话,不过是临死挣扎罢了。
“我惜命!”苏冰抬起右手,目光锁在指头上:“我不是同你说过么,算一次命折一次寿,你以为我和于榄怎么逃出来的。”
“苏冰!”顾柒柒厉喝一声,神态张狂疯癫,双目赤红:“你想死不成!”
蛊虫发作,便是钻心裂肠的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足足折磨十天才会五孔流血而亡。
面对这句满满威胁意味的话,苏冰轻笑,把玩着微生穆的铁刀,异常平静地道:“这把刀本来是要斩我脑袋的,但最后我砍了对方脑袋。”
“把叛国逆臣顾柒柒拿下!”苏冰赫然大喊,响亮的声音震慑在场兵将。
“杀了卖国贼!”
李固拔剑举向硝烟弥漫的天空,上千人附和一声,即刻冲向顾柒柒一派。
反戈相向的朔城,混乱无比,尘雾漫天,厮杀的叫喊响彻天地。
苏冰遥遥和顾柒柒对视,这次是刀尖对锋芒。
如果可以,在如此短的距离之下,苏冰完全能培育出铺天盖地的魂植大网,拿下顾柒柒。
但是不行,还不到时候
内耗兵力是愚蠢的,她不可能把顾柒柒那边近五千人杀光。
要想一世英名,使人信服,就要让顾柒柒逃,背负着罪恶感和骂名心虚而逃,然后等其联合四城占据偏西称王,等最合适的那一日,她再去收入囊中。
第42章 . 第 42 章 传信
巡抚府的大门被砸得稀碎, 上千人涌进来,堵得里面寸步难行,挥戟舞枪的手臂都难以举起。
铺天盖地的厮杀谩骂声震耳欲聋, 潮汐般推过去,迫使顾柒柒那方人马节节败退。
顾柒柒热汗淋漓,红衣湿透,手中马槊狠狠刺向杀过来的士兵, 阴鸷的目光锁在苏冰身上, 找准机会, 右臂一提, 将马槊横抛。
眨眼之间, 一米多的铁矛嗖地穿过众人头顶, 掷落到苏冰的位置。
那武器掼得虽快, 但苏冰时刻注意着顾柒柒的动作, 因此有所防备, 及时后退,让尖锐的长矛插-进脚前石缝。
顾柒柒一举未伤到苏冰,怒火难消, 面瘫脸变得扭曲狰狞,口型一张一闭:“我要让你不得好死,世上唯有我能解蛊。”
苏冰看懂了, 回她一个微笑,默不言语。书里是怎么写的?此蛊除了喂药压制, 或食万菩提灭杀,此外无法可解。
若没有万菩提,她确实只能任顾柒柒利用蹂-躏。
来巡抚府的人越来越多,顾柒柒的属下抵挡不住, 急如星火道:“顾将军,我们得撤。”
与苏冰站一边,等同于和大将军站在一起,外面成千上万,一旦下狠手,顾柒柒他们绝对逃不出去。
顾柒柒目眦尽裂,无论是逃还是留,都得背负骂名。但苏冰他们铁了心抓她,此时不走,待在朔城更危险,她恶声恶气道:“撤!”
费尽心思七八年,捡到根绳子以为大有用处,不想竟是条不要命的蛇,那天在城督府大门就该把苏冰杀了!
顾柒柒上马,回头看了眼暴动的士兵,在侍卫的保护下,从后门驰骋而出,与五千忠兵离开朔城,逃往西边四城。
于榄见人跑了,着急摇动苏冰肩膀,十分不解:“刚才那么短的距离,你魂力天下第一,为何不抓她!”
“顾柒柒威望颇高,属下都吃了蛊虫。”苏冰拂开她的手:“关押顾柒柒,五千兵便会跟着造反,杀了他们过于残暴。”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于榄忿忿不平道。
“嗯。”苏冰挎上小包袱,打算回去:“如果能不费兵力拿下顾柒柒四城权势,又获嘉誉,两全其美岂不是更好。”
于榄鼓大眼,左顾右盼凑近苏冰,用手掌挡在嘴前,小声问:“真的?你要怎么做?”
“保密。”
苏冰弯唇一笑,头也不回地走出巡抚府。
大夏天的,于榄不由打了个冷噤,还好她不与苏冰为敌,之前觉得苏冰傻呆呆的,谁能想到底下藏了这么多东西。
顾柒柒带走五千兵将的行为,无异于默认她干过那些腌臜,朔城一片叫骂声,白墙石道上随处可见斥责的文字。
城督府门前的木匦堆满了诉状,群情激昂,封封大骂霖国奸细顾柒柒的无耻行径,一时之间,攘除异己、肃清奸佞的口号,从朔城传到每一个城。
苏冰回到住处洗了个澡,当即找好纸笔,用黄蜡写信给阿思,先是提了番近况,然后问他是否安好,啰啰嗦嗦写了一大段,在最末尾才提到:“御林军兵符在大皇女那儿,存于皇上今年送予她的紫玉金龟壳内。”
祁耀笙或许对祁荣凌的身世早有怀疑,才如此偏爱长女祁荣慈,今年本是要立祁荣慈为太女,接任皇位,在其生辰时送了一只长寿紫玉金龟,里面就有御林军兵符。可惜她着了伏素的道,事情还没安排好,就要下地府见阎罗。
苏冰写完,停顿了一会儿,拇指另捻起张纸,写了句:最迟十一月回京,阿思勿念。
把信封好后,苏冰交给小厮寄出去,看到门口有人朝里面探,样貌有些眼熟,苏冰问:“何人在那?”
一身软甲的女人讪讪走进来,朝苏冰一拜,无奈道:“我是李将军的副手赵泞,大将军有伤在身,军中事务繁忙,只靠李固校尉处理不过来,他向我推举军师您,我才冒昧上门打扰。”
“不是还有其他几个军师在么?”苏冰问。
赵泞张了张口,出言诋毁乃下下品,她委婉地说:“其他军师们提的建议良策太过高深,我等听不明白,没办法执行。”
赵泞近三日被几个军师磨得没脾气,那些人互相推诿不说,她一提问打仗的事,军师便答:“北玄国蛮人来,我们先防,防不住了就打。”
说了跟没说一样。
“带我到城门那儿看看。”
刚洗了个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苏冰随手拿块方帕边走边擦拭:“顾柒柒带离五千兵马的事,难保不被北玄国知晓。城门要守好。无须慌张,北玄国冻土粮少,今年又打这么久仗,撑不了多久了。”
李参兰不在,军中许多事务推给副手赵泞负责,可惜赵泞行事畏首畏尾,一点风吹草动就寝食难安。
“万一顾将、奸人趁北玄国打我们,回城反咬一口,如何是好?据闻京师往西四城都是她的拥趸。”
苏冰宽慰她:“放心,那四城的粮草和兵器都运送到了朔城,顾柒柒暂时养不起兵马,无力来捅刀子。”
赵泞凝神弓腰,跟在她后方,走路时软甲铛铛,以小心翼翼地语气问:“北玄国学会您的火蒺藜,城门倘若守不住”话音断在此处,没有下文。
苏冰一停脚,后面的人差点趔趄栽倒。
“他们硫磺、木炭资源不多,不过你说到点上,先去我那制作火药的院子。”
苏冰踅步,行到一个灰尘漫天的大院内,命人抬来木头、炸药,捆了几根试过体积和密度,对众人道:“照着这个做,能做多少做多少,天气炎热一定要小心谨慎。”
随即她带赵泞去往城北瓮门,指着护城河前面的地:“带人把那片垦出来,前面种毒藤,中间埋我刚才做的东西,后面挖长沟垫稻草,再铺层布,均匀填藏炸药原料,北玄国的人一来,在城墙上砸火蒺藜。”
赵泞拍手称好,犹犹豫豫的问:“守得住么?”
苏冰朝她笑笑:“守不住也得守住,后日便是九月,守到约莫十月”
赵泞一喜:“十月他们就没粮了?”
苏冰抬头看向金灿灿的太阳,忽然问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几日没下过雨?”
赵泞愣住,她没关注过,于是睨向旁边的城卫:“问你话呢,多少天没下雨?”
城卫一颤,害怕得直打哆嗦,声音磕磕巴巴:“禀军师,已有一个月,附近庄稼全晒死了。”
听到这个答案,苏冰定下心神,在她们二人面前掐指道:“传令下去,我要在城中祈福天神,给北玄国送去灾难。”
赵泞呆滞,眨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苏军师的表情太认真了,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只好躬身应下:“是!我这就去办。”
心里嘀咕,苏军师难道从军前是尼姑道姑,这祈福做法一事,寻常人都是求个保佑,哪有灵验的。
京师白府。
白见思读完信,脸颊、耳缘泛起薄粉,距离十一月还有三个月,说要勿念,他怎能不念,若不是白家派人看守他严厉,他肯定会乔装去往朔城。
陪在妻主身边的,和苏冰名字谈在一起的,不该是什么李固,而是他白见思。
将信纸烧掉,白见思拧眉坐在烛火旁,不太想告诉祖母她们御林军兵符所在,奈何信上妻主特意叮嘱他要说出去,还提了别的计谋。
白家人有多贪婪,白见思一清二楚,妻主心思澄明,肯定亦有所了解。
左右纠结半天,白见思最后还是选择听苏冰的,整理一番去找白薇和白相乐商谈。
书房依旧烟雾缭绕,闷得人心慌头疼。许久不见祖母,祖母的皮肤跟晒脱水的萝卜似的,眼皮耷拉垂重,快看不到眼珠。
母亲脸色同样不佳,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眼底青黑,脸、脖子和手背长满大小红斑,状若丘疹,听闻新娶的几房夫郎已许久未碰。
白相乐一坐下便不耐烦,语气恼得很:“我们不像你那么闲,有事快说。”
白见思扣紧腿上的衣摆,临到口改了话:“我今日外出,收到朔城苏冰写的信,言称如果白家站她身后,她就告诉白家御林军兵符在哪。”
“御林军兵符?!”
白薇和白相乐坐正,霎时变得全神贯注。紧盯着白见思,白薇苍老的声音像风吹过枯叶,沙哑绵长:“她需要我们做什么。”
白见思把信上的话复述出来:“北玄国她会解决,霖国才是祁国最大的威胁,她要你们派几个人去乱葬岗搬尸体,在霖国五大派之间挑拨离间,制造些兵将被杀、猖狂挑衅的事件来,把他们的仇恨拉高,拖止联合攻打祁国的可能性。”
“这个简单,明日我就找人去办。”白相乐一口答应,眼珠转转:“此人心眼真坏,我们白家跟她打交道小心些。”
白薇不以为意,嘬着快掉光牙齿的龈肉,口齿不清地道:“有了御林军兵符,我们还怕谁?”
“母亲,即使有了兵符,我们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来使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白相乐觉得白薇老糊涂了,说的话不经思考。
白薇摆摆手,杵着拐杖道:“我乏了,需要歇息,你们出去吧。”
“孙儿过两日再来看望祖母。”白见思躬腰退下,他得确定母亲把事情办好,再把兵符在哪的事说与二人。
第43章 . 第 43 章 苏神仙
朔城最近发生了件让大家议论纷纷的事, 几乎人人知晓。制造出炸药的苏冰军师,准备开祭坛请老天爷降灾,严惩北玄国。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尤其是在得知苏冰会算命之后。
宽广的场地上,摞了一堆土石和木材,几个女人将其砌成一座缩小版北疆,里面栉次鳞比的楼阁城墙栩栩如生。苏冰站在最中央, 像一个误入小城的巨人。
场地附近挤满了人, 有的坐在地上, 有的爬上屋顶, 皆好奇地看苏冰要怎么向老天爷祈求。
北疆地域用土石木堆砌好后, 十个女人穿着奇怪的衣服, 手持一面铜镜, 将阳光折射到苏冰身上, 时不时变动位置, 绕着外围的空地走。
她们穿着白飘飘的纱裙,脸上抹了厚重的粉,两坨胭脂显得颧骨高耸, 看起来令人捧腹。
苏冰忍着笑意,故作镇静。她命赵泞把人扮得像天上神仙,对方却将人弄得跟女鬼似的。
不过, 越怪大家越爱看,能留个深刻印象, 比如回去晚上睡觉做噩梦,她也算影响成功。
四个方向摆了个大喇叭,苏冰两手张开,穿着一身姜黄的交织绫, 闭目仰头,嘴里念念有词:“那摩得喇呀呀喇得那”
胡乱念了一通,她走上高台,朝湛蓝的天空大喊:“北玄国范我朝疆土,杀我族人,屠我将士,今请上苍罚其罪行,震川竭山,崩城陷地,震慑蛮人不再南侵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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