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就真的不懂了,你干嘛非弄这么个人回来,咱们又不知道她的底细,她说她失忆就失忆了?万一她是个骗子呢!”
许夫人缓步来到椅子上坐下,随后有婢女上了茶来。
许家蓉见母亲不急不慌,上前一步摁住她将要端茶的手,跺脚道:“娘,我说的话您到底听见了没有?您怎么一点也不急啊,还有心情喝茶?”
许老爷眼珠子瞪的圆圆的,也听出了几分,忙问:“那姑娘醒了?”
“醒了!”许夫人不顾旁人焦急,自顾自悠闲的喝茶。
“不光醒了,还说自己失忆了呢,娘胆子可真大,什么人都救,万一她是个骗子呢,万一她是个江洋大盗呢,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许家蓉气的脸色通红,一甩袖子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瞧你说的,还江洋大盗,她就一个人,咱们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能出什么岔子!”许夫人不以为意,顺便往口中送了杯茶。
“就算她不是坏人,你也不能将她留在府里啊,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许家蓉仍旧不服气,想着母亲那句安心住下就焦躁,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她见了便觉着碍眼。
许夫人眼皮稍抬,似笑非笑,女儿这点儿小心思她早就看的透透的,“我说留下,就自有留的道理,你在这闹什么。”
话说了这么久,许老爷虽然没问,但是也从女儿的话中揣摩透了,再瞧自己夫人神情,她的性子他可再清楚不过,无利不起早,无益不伸手,他许家这些年生意做的红火,她当属头功一件,肯收留一个捡来的姑娘,定是有所打算。
旁的不多说,他身子朝她微探,只问:“夫人的打算就讲出来吧,别打哑谜了,免得咱们女儿干着急。”
许夫人目光一侧,见他与自己心有灵犀,笑的越发灿然,随后将茶盏搁下,“还是你爹懂我,我也不卖关子了,我救她回来,就是为了她那一张脸,方才你也见了这姑娘容貌如何,我敢说,渡州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虽然许家蓉不服气,可也确实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漕运司的赵大人之前给你爹递话,说是看中了你,要娶你过门,这件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前阵子你祖父去了,你爹便拿守丧两年不能嫁娶之事给挡了,你以为挡了他就会放弃了?”说到这,许夫人一直和笑着的脸渐渐阴沉了起来,“这赵狗一把年纪,仗着手中权势,收贿脏银,银子喂了他也就算了,谁知他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肖想起你来!”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许家水运货物往来都得经他手,说白了咱们再恨也得罪不起,若真有那么一天,他真的动真格的,你是让我跟你爹舍了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还是舍了你?”
“所以,被逼无奈,只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赵狗无非是看中你的美貌,若是找个比你更美的搪塞了,这件事不就平安过去了!”
这一席话,让许家父女二人茅塞顿开,许家蓉心里的别扭一下子去了大半,眨巴眨巴眼,忙问:“娘,这事儿能成吗?赵大人能让这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打发了?再说现在也不知这丫头家人在哪,若是哪日她家人找上门来那怎么办?”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我和你爹会认她为义女,有了许家的身份,她就不是野丫头了,至于她家人……”思忖片刻,许夫人接着又道,“派人去官府打听打听,有哪家丢了女儿,没有什么事是银子摆不平的。”
“夫人,你当真是女中诸葛啊!”许夫人心思缜密,让许老爷佩服的五体投地,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第57章 成亲
渡州温暖多雨,每年近春都会……
渡州温暖多雨, 每年近春都会连下上几场,满处潮湿,洗过的衣衫几日都干不透。
这场细雨已经连续下了三日, 天阴的像是丧脸,好似谁在天上伤心, 泪怎么也流不尽。
琼玉取了披风出来, 抬眼见着一抹纤细瑰丽的身影倚在廊柱下赏雨,快步过来将披风搭在她肩上, 温声提醒道:“姑娘, 天凉, 再看一会儿就进屋吧。”
陆澜汐回过神来, 侧目瞧了琼玉盖过来的披风,说了句, “谢谢。”
“姑娘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琼玉走到她身边来问道,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新鲜的事,便忍不住多问两句。
陆澜汐的睫毛忽闪忽闪, 黑长纤纤。小巧精致的鼻尖高挺,一对黛眉若远山, 横看竖看都美的像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
她摇头,眼中失落闪动, “记不起, 什么都记不起,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对了琼玉,我能不能问问你,我被救回许府来那天, 究竟是怎么样的?”
陆澜汐试图从旁人口中问出些线索,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想起来了。
琼玉很认真的想了想,“那日夫人小姐去庙里上香,回来时候便带了你,你来时候身上有血迹,夫人差两个婢女给你仔细检查过,身上没有伤口,又寻了郎中过来给你诊脉,郎中也说你无恙,第二日你才醒,接下来事,你都知道了。”
“血迹……”陆澜汐垂头喃喃,忽然又想起自己醒来时发觉自己胸前戴了个物件,将手伸进衣襟内,掏出那绳上栓的骰子。
骰子捏在手里,被琼玉看到,她一笑,“这个也是你来时带着的,我给你换衣裳时瞧见的,我还想问呢,怎么这么奇怪,带了个骰子在身上。”
“除了这个,我身上可还有别的?”她又问。
琼玉摇头,“身上还有些碎银子,我都给你收好了,除了这个,再没旁的了。”
“哦,对了,”琼玉一拍手,“你还有个银袋子,我给你拿过来你看看。”
说着跑开,再回来时手里捧了素缎丝绒的银袋子,里面沉甸甸的,递还给她,“银子都在这里,我给你收着呢!”
“多谢。”陆澜汐抬手接过,仔细放在手中端详,只见这银袋子用料上乘,两面各自绣了一朵莲花,针脚细密,走线整齐,不知是出于何人之手。
“可有想起什么?”琼玉又问。
不过话一问出便有些后悔了,一见她这表情便知又是徒劳。
见陆澜汐沉默,琼玉又好心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反正夫人说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下。”
说许家人都是好人的这种话,琼玉实在讲不出口,她在许府做事多年,太清楚许氏夫妇的为人,精明的很,算计的很,叫花子讨饭都不来许府,就是因为许府是出了名的抠门儿,磨牙半日也别想讨到一个铜板。
哪知这次竟破天荒的在路上救了一位姑娘,还好吃好喝的养着,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澜汐忽然一声轻叹,眼神迷茫投向院中小池塘。
……
这日承安王府张灯结彩,喜红遍地,大红的灯笼高高悬于廊下,王府上下皆是一片喜色,娶亲的排场摆的盛大,沸腾起来整个京城人人皆知,可府里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敢露笑出来,这亲事诡异又别扭。
凌锦安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从城南起绕了一圈又回来,马后跟着八人抬的喜轿,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热闹的震天响,红妆十里铺就,每路过一处洒下残红遍地。
而后重回承安王府时,他下马,撩开花轿帘子,从里面出来的根本不是本该穿着大红喜服头戴金冠的新娘子,而是一块牌位,被凌锦安双手捧于身前。
在场百姓虽早就听闻承安王府的大公子要娶牌位入府,可真见着了还是不免吃惊。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稀罕事儿都见得,结阴亲本也不是什么鲜见,可这般排场的当真是没见过,众人更是不解。
有人说这大公子当真是疯了,有人好奇大公子的心头血到底是何方神圣。
人群中不知哪个孩童喊了句,“怎么不是新娘子啊!”
话音未落,便被大人捂住嘴,生怕因为口舌招来杀身之祸,毕竟他连牌位都娶了,谁知他疯起来会不会寻这童言无忌的麻烦。
疯子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这亲成的诡异,看热闹的也为难,拍手不是,讨彩头不是,起哄更不是。
这些所有,凌锦安全然不在乎,他在乎的就是给陆澜汐一个名分,这是她生前自己同她许诺过的,如何能食言。
他抱着陆澜汐的牌位进门,一步一步走向正堂,满目的喜红色,红的扎眼。
不得不说,凌锦安容貌上好,五官端正,眼眸宽长,一双鹤目灵光有神,鼻梁如同刀刻,鼻峰挺直,唇的棱角恰好,病白的脸色加上一身透红,显得整个人透着诡谲的俊美。
两侧宾客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和他怀里的牌位,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夫人见状忍不住取了帕子遮了眼角的泪。
大喜又是大悲,让人见了难不触动。
今日蒲怀玉也来了,凌锦安是他的好兄弟,他自然不能缺席。
吉若自来了京城那一日便换上了中原衣裳,站在蒲怀玉身侧当真瞧不出她是异族。
今日吉若也是真真开了眼,首先,她们大迟成亲不是这样,其次大迟也没有娶死人的习俗。
“他当真娶了死人,你的这位兄弟当真……当真……”一时词穷,吉若不知该如何形容他。
蒲怀玉眼色一黯,一声叹息自喉间来,“就让他疯这一次吧,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除了他自己,旁人谁都不能体会到他的痛。”
他的话显然吉若听不大懂。
繁复的礼节桩桩件件不落,凌锦安脸色平和,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就像蒲怀玉所言,这世上无人知他心境。
…………
礼成,凌锦安将所有人所有事都抛到脑后,独自抱了牌位回房,此时天色已经黑透。
新房被布置的很好,龙凤红烛密燃,罩得满屋的红色透亮。
八仙桌上摆放了点心果酒,他腾出了地方将陆澜汐的牌位稳稳地平放在上面,红烛照映下,“爱妻”两个字连着她的名字好似在发光一般。
指尖触上她名字的刻印,凌锦安目光温柔,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澜汐,你今日开心吗?”
他一顿,哑着嗓音又道:“我很欢喜,我终于娶你进门了。”
他抬眼,屋里的墙上挂的皆是女子画像,画像上的人眉眼相似,仔细看起来又各自不同区别甚大,可每幅画像落款处都有一行流云小楷,清清楚楚写着“爱妻澜汐”几个字。
这些都是他亲自请京中名手所绘,他召来王府所有见过陆澜汐的人,口述陆澜汐的容貌,画师们再一点儿一点儿修改比对绘出。
他不知道哪个更接近陆澜汐,哪个眉眼更传神一些,除了他,好多人都记得她的模样,他却只能靠着这些差距不一的画像独自揣摩回忆。
一抿唇,他抬手取过酒盅满上,举在牌位前晃动两下,“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该当好好喝一杯才是。”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随之又斟了一杯抬手从左至右均匀洒下,“这杯是你的!”
“我知你不胜酒力,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是一杯就倒,所以今日即便再高兴我也不会让你多喝,若是你喝多了,第二日起来就该头疼了,到时候又要吵着我给你按。”他似是在笑,可是眼睛里又分明有什么在闪光,他将左手五指伸开,朝向牌位,“你看,指甲还没长出来呢,所以给你按不成了!”
“我可不是偷懒,是真的按不成,”他又笑了,笑的有些癫狂的意味,自言自语道,“什么,你非要喝?那可不成,听话,喝多了难受,你若真的想喝,我便亲手给你酿葡萄酒或是樱桃酒好不好?或者是梅子酒?我现在不会,但是我学的快,只要你肯喝。”
眼前像是有陆澜汐的脸,既模糊又清晰,他笑的更加灿然,满目的宠溺,好像这辈子只将柔情给一个人。
随之他盯着牌位大笑起来,露出一排皓齿,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笑拧在一起,一半阴一半晴,连烛火都随着跳跃颤动,烛泪适时滑落,像是泣下的血一般。
“澜汐,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把所有都给你,只要你回来!”他似疯魔,猛然起身,扯了一身的喜红色,露出里面的白色麻衣,双手将牌位举高,头仰着,哀求似的声音,“求你现身,现身一次,哪怕一次也好,澜汐,你听见了吗,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话落良久,房内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他的哽咽声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双膝跪地,将牌位紧紧的抱在怀中,沉声低泣起来,嘴里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第58章 报复
翌日晨起,凌锦安觉着脑袋……
翌日晨起, 凌锦安觉着脑袋疼的要炸开,紧紧闭着双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昨夜有些贪杯, 喝了不知多少,倒是难得醉一次。
醒来时身上还穿着昨日的那件麻衣。
怀里捧着的仍是陆澜汐的牌位。
他将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名字, 轻声细语, 犹在她耳畔,“昨晚喝的有些多, 惊了你没有?”
撑着胳膊起身, 整个人头重脚轻, 一呼一吸间酒气浓烈。
穿鞋下地, 将牌位搁置到妆台上,而后从桌上取了一方精致的雕花木盒在妆台前展开, 里面躺着的是一支青丝挽月玉搔头, “这是成亲前我找工匠打造的,不知你喜欢不喜欢。这个颜色我想你戴着一定好看。”
“我给你好好收着,等你想戴了便戴上。”
他在妆台前自言自语, 而后将木盒又合上,收入抽屉中。
手指触碰到一方小匣子, 这匣子之前他便看过,原先是想打开的, 却因为崔玉儿突然到访而打断, 这次又见了,忍不住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匣子外观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展开后发觉里面有一个小纸包,纸包里的灰白色粉末让他眼前一窒,这并非什么稀罕物, 他曾经见过。
背脊一阵发凉,一时想不通为何陆澜汐的妆台里藏了这东西,她原本是打算怎么用的?
思忖片刻,这迷题也并不难解,她服了医邪的药,自然知道自己身上会起什么症状,这东西,她定然是留着准备自己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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