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只要想到就忍不住心痛的事,他不知道陆澜汐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究竟都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心口一窒,无端又想起这场火灾来,虽然过后小宅前后查了个遍,却也没查出什么结果,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没有破绽可言,但唯独有一件事让他觉着十分奇怪。
那便是陆澜汐那天为何去小宅,那里究竟有什么。
这件事在,他就不能不怀疑那场大火,究竟中间牵扯着什么。
双手暗自捏了拳头,这件事他没有放弃,还派人寻着线索,只盼着早日寻出些端倪来。
……
咕咕咕的水泡不断从半人高的鱼缸里冒出来,杨碧妍被人架着胳膊头摁在鱼缸中。
她不识水性,在水中只能左右摇摆挣扎,五官扭曲成一团,口鼻里浸了水。
小蝶站于她对面,高高在上睨着此情此景,眼角透着些冷意,心确是无比的痛快。
她手掌稍抬,对面的两个宫女立即将杨碧妍自水中拉起来。
杨碧妍大口大口的吐着水,随之剧烈呛咳起来,脸色惨白,湿发贴在头皮上,整个人成了落汤鸡。
“有句戏文怎么讲来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杨小姐此时此刻,倒像是那洛神一般。”小蝶阴阳怪气的笑起来,随之慢步踱到她身边,此时她在上,杨碧妍被迫跪在她脚下,小蝶抬手用力捏住杨碧妍的下巴,二人对视。
杨碧妍轻吐了口口水,因为刚刚呛了水的缘故,一双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小蝶道:“周小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私刑,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你可别忘了,我爹是当朝太师杨行!”
只听“啪”地一声响,小蝶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杨碧妍的脸上,这一巴掌足足用了八分力,就像是当初杨碧妍打她那样,“你爹是太师又怎么样?护得住你吗?你大可让你爹来宫里找我,也可以去皇后娘娘面前告我的状,我只是来请你喝茶看戏而已,谁看见我打你了?”
“还有,我不叫周小蝶,我是当今圣上亲封的蝶舞郡主,”她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杨碧妍的额头,“怎的,这件事没人告诉你吗?”
“你给旁人递了帖子,京中贵女无人来赴你的宴请,你一定很气急败坏吧,”杨碧妍更是个急脾气,哪里肯低头,眼中仍旧透着一抹傲气嘲笑道,“你以为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人得志而已,今日你到了凉花戏台见着你安排好的位置都空空如也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你即便贵为郡主,京城中的高门贵女也仍旧瞧不起你,你个吃糠咽菜任人差遣长大的东西,也配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这些话生生的戳了小蝶的心口,她生平最恨的就是任人差遣这件事。
她放了帖子给众人,本意是想同京中各位熟识一下罢了,谁知今日到了凉花戏台,好个空空如也,每个人都遣了府里的下人来捎信告假,连借口都差不多,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病了。
她们都是听了谁的挑唆,再清楚不过,除了她杨碧妍还能有谁。
这次小蝶是真的火了,一把扯过杨碧妍头顶的头发,杨碧妍惊叫一声,一侧立着的流萤脸色微动,吓的朝后退了一步。
“杨碧妍,你就嘴硬吧,到了如今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小蝶弯着身子,一双厉目微眯,眉尾高挑,咬牙切齿,“不错,我曾经是任人差遣的奴婢,那又如何,你这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现在不还是跪在我脚下?当初你在云鼎茶楼打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有这一天?”
话毕,她用力甩开杨碧妍的头,直起身来朝着对面两个宫女道:“杨小姐看来脑子还不算清醒,再将她头沁入鱼缸里让她冷静冷静!”
“郡主息怒!”一侧流萤忽然过来,大着胆子劝道,“郡主,杨小姐毕竟是重臣之女,您不看她,也得看在杨大人的面上,这件事若是闹大了,皇后娘娘和长公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小蝶朝流萤翻了一眼,流萤忙低下头,硬着头皮接着讲,“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出了,这杨小姐跋扈是出了名的,今日却在您面前半分还手之力都不得,您已经占了上风了。”
流萤刻意压低了声音,倒是说的小蝶很受用。
即便自己如今不一样了,可杨行也不是吃素的,这件事闹起来皇后和长公主虽保的住她,可也未必不会让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形象打了折损。
今日给了她一个教训也就罢了。来日方长,还怕除了今日没有旁的机会?
“也罢,今日看在杨大人份上,就饶你一次,”小蝶再次仰起下巴,借坡下驴,今日也算过瘾,“不过杨碧妍,往后在这京城中,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这番话又换回杨碧妍的一声冷笑。
……
杨府。
杨碧妍抬手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丢到地上,碎瓷片铺了一地。
小喜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不敢声张,今日她陪着杨碧妍一同入宫,眼见着杨碧妍在宫里被周小蝶的人带去,再出来时一身的狼狈。
“她周小蝶简直欺人太甚!”说着,杨碧妍又抄起手边茶盏摔了出去,“我杨碧妍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她胆敢这样对我!”
“姑娘,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大人,让大人替您做主啊!她周小蝶这样猖狂,有了这次便还会有下次!”小喜今日也没少挨了巴掌拳脚,这会儿脸还肿着,她自然更恨,巴不得闹起来。
“自打蒲怀玉回来,爹一直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若是让爹知道了这件事,他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定会告到皇上那,可你看着皇上对长公主的态度,那可是他亲姐姐,亲姐姐的女儿他自然袒护。若问起来,那周小蝶自然一推六二五死不承认,宫里都是她的人,谁又肯为我作证,别闹到最后又只是不疼不痒的训斥几句,那时候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我的脸该往哪里搁!”
“这件事不能让我爹知道,更不能让旁人知道!”杨碧妍虽然跋扈,却不傻,这中间厉害也能揣度几分,明白如何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小喜蠢坏,哪里能想到这些,今日凭白挨了打,她自然不服,只悻悻道:“那姑娘你今日这亏不就白吃了,她从前可是个下贱的奴婢,今日都骑到您头上来了,奴婢还心疼您呢!”
“这件事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杨碧妍正在气头上,自然听不得这些煽风点火,手重重一拍桌子,恶狠狠地道:“今日她给我的,我要加倍还回来!她宫里的那个流萤,不是你的远亲吗?你私下再多给她些银子,让她再多留意些,我就不信,这个周小蝶会没有破绽!”
今日流萤为她说了情,二人中间有过眼神交汇,杨碧妍正是用人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小喜不明。
“我一直觉得她身份有古怪,不管旁人说什么,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结果,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个周小蝶是真是假!”
“你明日拿一百两银子,寻个机会见流萤一面,让她盯着些,周小蝶平日都跟哪些人来往,都做些什么,若发现了什么,及时跟你讲。”
“听说,那周小蝶还有个义兄,因为她的缘故已经升了官,除此之外她的养父还在宫外呢,据说也给他另外置办了宅子。”
“那就先从她那个养父查起。”
杨碧妍一眯眼,死活咽不下这口气,势必要同那周小蝶斗到底!
第59章 旧事
杨碧妍独自在屋里闹的天……
杨碧妍独自在屋里闹的天崩地裂, 可书房里的杨行却丝毫不知,此时书房外两个侍卫把守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书房内灯火通明, 却见着一人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杨行面前走来走去, 杨行看的眼睛都花了, 最后实在忍耐不了,从椅子上站起, 恭敬道:“大皇子您稍安勿躁, 先坐下来喝杯茶再说吧。”
那大皇子脚步一顿, 愁眉苦脸的一拍双手, “我能不急吗,我若不急就不会顶着夜跑出宫跑来你府上, 杨大人, 你倒是替我想想办法啊!”
“大皇子,您急什么,不过是二皇子回来了而已。”杨行今年四十多岁, 整个人身段挺拔,看上去倒是比二十多岁的大皇子蒲贺元还要精神些, 他将大皇子扶着坐下,又亲自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话还没来得及说, 只听大皇子又开口, “回来的可不光是他,还有凌秀平!”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一个不知所踪,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又在京城里眼瞎退瘸,谁知天地翻转, 一夜之间回的回好的好,这我怎么能不急!”大皇子易怒短虑,人又愚笨,却一门心思的想要那太子之位,若不是见他这样,杨行也不会扶持他这么多年,成了大皇子一党。
“大皇子,您细想一下,他们只不过是平安回来了而已,大迟这一战损兵折将,也没立下什么战功,对您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是这么多人,父皇偏偏派蒲怀玉出征,可见对他报了多大的期望,只是怕父皇已经动了要立他为太子的心思,到那时候,我该如何自处啊!”
一想到这里,蒲贺元便更坐不住了,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唯一梦寐以求的便是那太子之位。
杨行对此不以为然,负手而立缓缓说道:“皇上共有三子,论长幼之序,您是大皇子,论子凭母贵,您的生母位份高贵,她身后又有庞大的家族之力支撑,另外的两位皇子,跟您比哪里占得优势?”
“二皇子蒲怀玉,为人谨慎稳重这不得不承认,可他母亲不过是一介不受宠的宫嫔,身后又没什么支撑,远和您比不了,即便是有承安王府的做后盾,承安王现在不过是吊着一口气,那两个黄毛小子还成不了气候。那三皇子蒲念礼就更不用提了,生母是个不入流的短命宫婢,他又自幼胆小怕事畏畏缩缩,一年四季有三季都病着,难登大雅之堂。”
“且说这蒲怀玉,若是皇上真有心,早就立他为太子了,何必一等再等。那大迟是我梁朝多年心腹之患,这么危险的事却放了他去,可见……”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尽,到头又化为一声安慰,“所以大皇子您就安安心心的,我们还按照原计划便是。”
杨行的一番话,倒真的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大皇子火烧火燎的一颗心微微平稳了些。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大皇子终于安定下来,端起茶盏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却没有留意到此刻杨行一脸的鄙夷之色。
管家从侧门进来,端着盘果子搁置到梨花几上,路过杨行身边时候给他递了个眼色。
杨行目光扫了大皇子一眼,而后朝管家吩咐道:“时辰也不早了,管家你让厨房给大皇子准备些宵夜送过来,大皇子口味清淡,别做的太油腻了。”
管家才弯身应下,这好像一下子提醒了大皇子,大皇子忙搁下茶盏,起身摆手道:“宵夜我就不吃了,时辰不早了,我得在宫门下钥之前赶回去,免得惹人注目。”
逐客令不漏痕迹却很成功,正中杨行下怀,“那臣送大皇子出去!”
“杨大人留步,你还是好好想想咱们应该如何对付那个蒲怀玉,还有凌家兄弟吧,这几个人关系匪浅,连在一处很是麻烦,让我头疼的厉害。”
大皇子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是,臣一定尽心尽力为大皇子处理好一切!”杨行恭敬道。
大皇子安慰稍许,这才终于肯从书房离去。
随之门口由他带来的侍卫也一同行远。
人影彻底消失在杨府后,杨行才将身子直起,目光阴沉着看着前方,低骂了句,“草包!”
这自然说的是大皇子,大皇子出身高贵,可实在愚蠢,也正是这种只凭家世便可在这世上得到许多红利之人是他杨行最为不齿。他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种人,可却又不得不扶持这种人。
这种草包脑子不灵光,才能对他格外依赖,彻底成为一个傀儡,哪日将这傀儡推上高处,便是他杨行独揽大权之时。
三个皇子论天资自然是蒲怀玉没得挑,可他太聪明了,哪里又是杨行掌控得了的,再加他身后有承安王府支持,与他更是水火不相容。
除了他,也唯有大皇子。
“大人,这是王妃娘娘方才派人递过来的帖子。”管家适时将帖子送上。
方才给他使眼色,也正是为了此事。
杨行将帖子接过,上面一行秀丽小楷,他一眼便看出来是崔玉儿的笔迹。
匆匆看了一眼,随后又将帖子合上,转而朝管家道:“备马车,去私宅。”
……
崔玉儿在锦绣朦胧的屏风前来回踱步,心里焦灼,片刻难得安宁,时不时的望向门口,盼着想见的人早些出现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门声响动,一男子踏入门中,下一刻崔玉儿便扑了上来,六神无主的抓住来人的手臂,有些抱怨的口吻,“你怎么才来!”
男人一手将门关上,一手搂过崔玉儿的腰肢,觉着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拥着她往里行去,声音低沉且温柔,“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来。”
二人一齐行到光亮处,在这男人面前,崔玉儿素日的刻薄凌厉全都不见,转而成了一抹柔色,她抬眸看向眼前人,年过四十眉眼却英俊一如当年,在崔玉儿眼中,他好像永远是那年那个秀气的书生杨行。
“承安王府的事你可都听说了?”
“凌锦安娶亲的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杨行轻笑一声,于这件事上,倒是也不得不佩服一下,想不到这小子倒是痴情至此,若放在他身上,恐怕他也做不出来。
“你还笑,”崔玉儿拍打他肩膀一下娇嗔道,“他胡闹一次也就罢了,你可知他让路陆澜汐以世子夫人之礼下葬?”
“有所耳闻,”杨行被她打一下,立即止了笑,“就为了这件事?如今葬都葬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不光为了这两件,”崔玉儿朝后退了一步,正立于杨行面前,“这凌锦安这阵子像鬼附身了一样,整日没个好脸不说,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有时候我见了都怕。而且那日他还说,予康活着是世子,若是死了呢?……这话我觉着不对,当初因为他残了,咱们才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说残疾之身不得承世子位,这才让咱们予康得了,如今他莫名其妙的好了,只怕他不甘心,对予康做出什么疯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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