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北疆天寒,你要多注意身体。”谢南枝把包裹递给温辞之。
默不作声许久,温辞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说:“南枝,请你再等等我,战事平定,我就会回来娶你的。”
“好,我等你。”南枝看向他的眼神不乏温柔和崇拜,等她的辞之哥哥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大将军了,她会嫁给一个英雄。
大军出征的那一日,谢南枝追到城墙边上,儒雅清俊的少年郎身披甲胄,头戴盔帽,英姿勃发,他好像感应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了南枝。
再次踏入长安城的时候,她便会是她的妻。
冗长的军队最终消失在视野中,谢南枝有些魂不守舍的回了府去,她有事去找谢明谨,入了望岫居,发现里面都没有下人候着。
望岫居内浮桥流水,翠柳绿茵,一派清冷祥和,有隐居风采,似入山野异境,谢南枝四下看着,脚步迈的轻,从桥上行至屋内,一直没有见到人。
她往里走了些,隔着纱幔和珠帘,隐约看见了些人影,谢南枝刚想开口喊二哥,又看见另一个男子从旁走过,慢慢靠近着谢明谨,那人是王家七郎,王弘的嫡亲弟弟,王随。
谢南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望岫居的,她一路冲回琨玉斋,回去之后紧闭房门,景央见她情况不对,拍着门问:“南枝你怎么了?”
“我没事,有点不舒服,你先去忙你的。”谢南枝稳住心神缓声说,她手捂着心口,许久才好了些。
有些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明朝总觉得谢南枝有点不对,总是心神不宁,叫半天没反应,还老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怎么了?”刚练完功夫,谢明朝拍了下南枝的肩膀。
“你吓到我了。”南枝顺了两下气,有些闪躲:“没怎么。”
“对了,你跟文茵是不是好久没出去了,你怎么不去找她啊?”
话题一下子被转移,谢明朝也没多想,答:“她最近不知道闹什么别扭,阴阳怪气的,前几天还骂了我一顿,我才不去找她。”
“她骂你什么?”谢南枝好奇了,卢文茵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谢明朝身上,还舍得骂他?
谢明朝有些激动:“她骂我是傻子呆子,还不解风情,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他们两个的事情也实在绕的谢南枝头晕了,听过了一阵她各劝了两句最后也就好了,余下的日子她就是看看书练练功,跟着攸宁她们到处跑一跑,给温辞之写信,过的很是安宁。
只是每次王随来的时候,她就很烦忧。
她二哥如今好友不少,算得上知己的也就是中书舍人的弟弟唐柯还有王家七郎王随,外加一个王弘。
今日唐柯跟王随一道来,谢南枝在花园和他们碰上。
“见过四娘子。”唐柯俯身作揖,才气外露,姿态昂扬,在文人圈子里颇受欢迎,加上他为人风趣幽默,好友故交遍天下。
“唐郎君好。”
“怎么在望岫居没有看见明谨,说好了今日一同作诗的。”唐柯问着。
谢南枝想了想:“可能在久安堂,阿爹近来总会叫他过去。”
唐柯得了话就想去找人,他先行半步,王随跟在后面,被谢南枝叫住。
“七郎君留步,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望岫居内,谢南枝和王随面对面站着,这位王氏嫡子,新科榜眼,一身雍容华贵,矜贵公子气息藏不住,他看着谢南枝问:“四娘子要问我什么?”
“七郎军和我二哥是什么关系?”
不拐弯扭捏,谢南枝就那么直白的问了出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能放任不管。
王随脸色微变,最隐晦的心思被公之于众,这样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一点挫折的人,也经不起外人的审视。
“我……”他踯躅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这样的反应,更让谢南枝难受了。
“七郎军,我二哥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尊敬他,他喜欢谁要同谁在一起我无权过问,也没那个资格去指责,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你们两个的身份,倘若此事为世人知晓,后果你们是否承担的起,不管怎么样,请不要伤害到我的二哥。”
后面的话谢南枝不继续说了,如果造成了伤害,她一定会让琅琊王氏鸡犬不宁。
躺回自己的榻上,谢南枝翻来覆去的,这到底要怎么做才好,跟谢崇说她又不敢,按她阿爹那个脾气,打死谢明谨都有可能,谢明朝那个人又藏不住话,南锦和孟夫人更别提了,吓都能吓死,她是一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过了几日,谢明谨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王随也没有再来府里,总是唐柯一个人过来,谢南枝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看谢明谨那般模样,她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对。
要是那日没有去望岫居该多好,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风平浪静一阵子,端午节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谢南枝跟着江姨娘和南锦包粽子,她包的是最丑的,谢明朝笑话她许久,气的她推了他好几下。
一家子坐在一起用膳,孩子们都大了些,谢崇也有往儿女亲事上提。
说到谢明谨的时候,南枝格外注意。
“你今年也十八了,可有看中哪家的娘子,成家立业,你已入翰林阁,立业已成,该娶亲了。”谢崇苦口婆心的劝,“你的定下了,这臭小子和文茵的婚事也好说。”
“阿爹!”谢明朝难得脸皮薄,被说的不好意思了。
“父亲,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还是再看看吧。”谢明谨笑容有些勉强,含糊过去后大家也都不再提。
那一晚的饭桌上,各人心思皆不相同。
入了夏边关战事的消息多了些,谢南枝总会收到温辞之寄回来的信,话语不多,但都是很用心写的,她看的入迷,每次也要被长大了一些的明繁取笑。
“四姐在看辞之哥哥写的信,四姐思春了!”
谢南枝把他拽过来就是一顿教训:“你这破孩子知道什么叫思春吗就乱说,小心我揍你啊!”她瞪着眼睛,模样凶狠。
明繁瘪了两下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我错了四姐,再也不敢了。”
这个再也不敢了总是维持不了多久。
值得一提的是,魏晚蘅和淮安侯世子的婚事终于定下,她决心摆在那里,南枝她们三个自然要帮,谢崔卢三家当着说客,淮安侯夫人念及世家威势,也好跟谢家搭上关系,最后也松了口。
魏晚蘅已经开始绣嫁衣,南锦会过去帮忙,四五个人聚在一处,说说笑笑,逗趣有加,五人之中已经有三个婚事将定,另外两个就成为被催促的对象。
“我啊。”被点名的崔攸宁有点犹疑,“不清楚,父亲没有提过,我也不着急。”
南锦也和她差不多。
“唉,一转眼,我们都要成亲了。”
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她们也不清楚了。
八月底,魏晚蘅嫁入了淮安侯府,她一直盼望着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挤入权贵之家,不再受人白眼,时至今日她成功做到了。
那一日长安喜气盈盈,流水的嫁妆抬着,谢崔卢三家长辈都去了魏家送嫁,魏晚蘅那父亲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讨好巴结的模样看的人不太舒服。
那场婚礼很隆重,魏晚蘅穿着最好看的嫁衣嫁人了,她们都觉得,她一定会幸福的,以后的她们,也会像魏晚蘅一样。
建宁二十四年,魏晚蘅嫁人,崔攸宁诗坛闻名,卢文茵谢明朝两情相悦,谢明谨成为朝中新贵,昭阳随着夫君去了兰陵,王弘娶妻,王姝产子,温辞之一战成名,萧琢围猎救驾,跃入天子近前,风光无两。
这一年,所有人都还是好好的。
第30章 身败名裂
谁也没有算到, 才华盖世,光芒万丈的新科状元郎会在一夕之间跌落神坛,往昔荣耀不再, 包围着着他的全部都是嘲笑和诋毁。
“真是没想到,咱们的谢氏檀郎竟是个好男风的, 这王谢两家果然关系匪浅,女儿的关系好, 郎君也不遑多让啊。”
“难怪谢郎君从不往那平康坊里去,感情是不好那一口啊,也是苦了他了。”
一个原本优秀完美到极点的人, 让人膜拜和羡慕, 可只要他身上有了一个污点, 他就会比一事无成的那些人罪恶十数倍, 一个错误, 让他这一生都是错误的。
“你好不知轻重,你叫我怎么说你好!”谢氏祠堂内,谢崇手持藤条, 痛心疾首, 他最得意的儿子,闷声不响的出了这样的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明谨跪在地上, 一语不发,他好像被抽去了灵魂, 双眼失焦无神,谢崇说什么他都听不到。
谢崇作势要打他,最后那藤杖也没落下去,“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他气冲冲的离开, 谢南枝扶着孟夫人站在一旁,不知怎样宽慰谢明谨。
孟夫人已是泪流满面,旁的事情她不愿理会,她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看重颜面的人的,外面的那些话得让他有多难受。
“明谨啊,”孟夫人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家的好孩子,你父亲正在气头上,你也莫要怪他,母亲尊重你,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虽然是很难接受,但相较于谢明谨的快乐,那些俗世伦理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管他们怎么说,谢明谨都是那副失神的模样,他只是去见了一面王随,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些人撞见。
直到晚上,谢崇还没有叫他起来,大家都睡了以后,谢南枝去了祠堂,跪在了谢明谨旁边。
“二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谢南枝很轻浅的问他,造成今日这种局面,她也要担一份责。
谢明谨没说,他只叫南枝快回去:“都这么晚了,赶紧回去歇着。”
“二哥,就那么执着吗?”南枝眼中泛起水光,其实没有难的,只要他说一句都是误会,很容易就会过去,王谢两家会让这件事慢慢沉寂下来,可是他跟王随谁都不愿意。
很久,谢明谨才扯出一个笑容来,“南枝,你不懂。”
她真的不懂,那么多人反对,鄙夷,谩骂,都还磨灭不了那份情意。
“所以你现在是要等王随的一个说法吗?”
“是。”
只要他也和他一样坚定,无论如何都会扛过去的。
谢明谨跪了三天的祠堂,出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王随要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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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让开!叫王随滚出来!”谢南枝站在王氏大门前,怒气冲冲,气势凌人,王氏家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一个劲的说好话:“还请谢四娘子稍等片刻,容小人先去通传一声。”
“有什么好通传的,先示好的是他王随,出事了装缩头乌龟的也是他,怎么,想把所有的风言风语都留给明谨哥哥一个人是吗,做梦!”卢文茵听了消息后第一反应也是赶去王家,路上和崔攸宁撞见了,来了这发现南枝也在,三大世家联合要讨公道,王家哪里担的住。
僵持许久,还是王弘出了府来解决问题,他定定看向谢南枝,拱手道歉:“南枝,此事是王氏的不对,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龙阳之好搁在寻常人家都是不得了的事情,更何况是素来注重颜面的世家大族,他也是王家的人,总要把事情对王家的损害降到最低。
王随娶妻,是现如今他们家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五郎君,”谢南枝眼眶还红着,她的哥哥受了那么多苦,不是为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自私懦弱的人的。
“这件事情是谁都没有想到,王谢两家这几年交好,你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王随要面子,王家要面子,所以就可以那么轻易的牺牲我哥哥吗!”
王弘面露难色,“南枝,很抱歉。”
“这句话不该你来说,我今日是一定要找王随讨个说法的。”
谢南枝发了狠,这些家仆哪里是她的对手,三两下撂倒后就往府里冲,王弘想跟上去却被景央用佩剑扣住。
“王五郎君,你已经辜负了我们家二郎君对你的尊敬和信任,还要再过分一点吗?”景央神色淡淡,人都是自私的,她可以理解,但是没办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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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枝一路冲进王随的院子,这几年里,她也没少来王家,也是没有想到有一日会是硬生生闯进来的。
她去的时候我,王随还站在廊道中,那样黯然神伤的模样看的谢南枝忍不住发笑。
“当日你随五郎君来我家的时候就屡屡向我二哥示好,你们何时在一起我并不知道,可是,似乎一直以来你都是主动的那一个,你把我二哥拖下深渊,现在就准备抛下他自己上去了是吗?”
王随被说的无地自容,他做了事情却没有承担的勇气,就一日的功夫,外面的话难听成什么样子了,他扛不住,也不想再坚持。
“四娘,代我向他说句抱歉。”
“哈!”谢南枝忽然放声大笑,讽刺至极,“我代你?你凭什么让我代劳,既然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去做,你就是个小人,那清河崔氏的娘子也真是倒霉,栽在你这种烂人手里。”
谢南枝走近了他一点,双手揪住王随的领子把他按在柱子上,她眼中血丝遍布,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咬牙切齿的:“你不配我哥哥的喜欢,你应该庆幸,你是琅琊王氏的郎君,否则我今日一定会杀了你!”
“王随,我诅咒你,这一辈子都要受尽折磨和煎熬,不会得到任何真情。”
撒完火后谢南枝从庭院里穿过,一路顺畅无阻,那琅琊王氏的家主坐在厅堂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还叫人把那几位好好送回去。
“与崔氏的婚事要尽早办下来,等风波过去再说,这一次,是七郎亏欠谢氏在先,任何人都不许找谢氏的麻烦,听到了吗?”
下面一片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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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祠堂出来以后,谢明谨晕倒了,接着又发了烧,大夫开了几贴药慢慢有些好转,人倒是醒了,还跟没了魂一般,不吃不喝,枯坐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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