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刚听陈导说是悲剧。”她抿了下唇, 轻声道。
“你以前没看过吗?”季砚有些讶然地一挑眉。
“因为我不怎么看电影啦。”
季砚捏紧了手中薄薄的册子:“那顾辰那部?”
她:“近期唯一看过的一部吧。”
他:“哦。”
季砚瞥了眼前方侧对着他的顾辰,看到他游刃有余侃侃而谈的样子,眼神暗了暗。
江阙阙也跟着抬眸去看顾影帝:“好厉害。”
“你也挺厉害的。”季砚收回视线,随口接道。
江阙阙觉得他在阴阳怪气但苦于没有证据, 只能愤愤瞪了他一眼。
两人都没再说话。
心里那些隐隐的不安因为这短暂的对话几乎殆尽 ,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第一页。
洛倩布置完工作后, 就在距离江阙阙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她在电视上看到这个女孩子的瞬间,就觉得她很适合出演江岁岁。
不是她自谦或是所谓的“凡”,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她当年似乎并没有演好这个角色。
——没有演好这个让她斩获影后的角色。
这是一种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的角色是可以影响到演员的,而没演好这个角色给她带来的失落感也是漫长的,这种怅然若失感持续了许多年,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这几天又看了一遍《情话》, 她深知这部电影成为经典的原因——
自古悲剧动人心。
《情话》余韵悠长的地方不在于剧情多动人、代入多真实,在于它的戛然而止, 它的钝痛感。
真真正正的戛然而止。
在你被双向暗恋甜的发傻发痴的时候,在你为里面层出不穷的情话脸红得满床打滚的时候,在你恨不得魂穿男女主收获完美爱情的时候。
江岁岁突然死在了十八岁。
此后经年,他们的每一个小互动都成为内娱甜剧的标杆,你自然而然去想他们如今该过得多幸福,这时,你忽然迟钝地想起来——
啊,这好像是个悲剧啊。
……岁岁没了,林峙年在怎样活着呢?
于是痛感跨越多年再次到来,你哭的一如当年电影落幕时。
……是《情话》的钝痛感。
虐到肝疼。
几滴眼泪“吧嗒”两下落在手背上,江阙阙匆忙地合上剧本。
她摩挲着剧本上的“情话”两字,对着小花无声笑了笑:“代我谢谢穿书局。”
*
第一天的排练很顺利,下午四点,在洛倩和栾惊风商量后,提前两小时给八人下了班。
一身黑色长褂的栾惊风叮嘱几人:“回去以后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演的,我把视频发给你们。”
江阙阙接受完视频后,与季砚一同往外走。
两人走出剧院大门后,顾辰朝她走了过来:“阙阙,有哪里不懂的就打我电话。”
“嗯啊,谢谢辰哥。”江阙阙弯起眼睛。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你去看我的电影我很开心。”顾辰笑着看了季砚一眼。
“那不算什么啦。”
他听到两人当时的聊天内容了,于是又说:“不,特殊对待总是显得分外珍贵。”
她歪了下头,正要再解释两句,一只手就放在她的头顶。
身后传来季砚催促的声音:“还走不走了?”
“这就走啦。”她抬高胳膊拍了拍季砚搭在她头上的手。
“小仙女,你和季砚顺路?”萧流也走了过来。
“应该是吧,”林晗挠了挠头发,帮她解释,“他们好像从第一期开始就是第一走的。”
她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季砚,笑着回:“是啊,我们住同个小区。”
还同个门牌号。
顾辰点了下头:“我送你们回家吧。”
萧流一扬眉:“季砚没车?”
江阙阙:“……”
气氛逐渐诡异起来,她踮了下脚,争辩道:“他有车!”
萧流有些好笑地看着江阙阙,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行行,你又知道了,他有车。”
他笑着朝前走了两步,还想逗她:“小……”
结果季砚朝前迈了一步,侧了下身子,把江阙阙遮的一根头发丝都露不出来。
他愕然一瞬。
“还有事么?”季砚面无表情地问他。
萧流与季砚对视几眼后,忽然勾起唇角,继而露出一个痞笑:“行吧。”
有意思,竟然开始护食了。
“走了。”季砚转过身,自然地江阙阙背在身后的包背在自己身上。
粉紫色,与他的黑风衣搭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
但他很明显没在意,长腿一迈,就带着江阙阙远离了内娱男色包围圈。
才四点半,天光正好,两人一起往家走。
起初都没说话,走了一半时,季砚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慢慢俯下身。
阴影在她眼前逐渐放大,江阙阙心跳倏然加速。
季砚皱起眉头:“萧流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眨了下眼。
“你的额头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是红的?”
她抿平了唇角,有些无语:“你就为了说这个啊?”
他垂眼认真道:“嗯,我们去医院。”
“噗。”
她唇角又翘了起来:“当初嘴角破了小口去看就算啦,就这?我才没那么娇气呢。”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不娇气的额头不会红。”
她双手扯眼角,丧气状:“你怎么老说我娇气啊。”
他:“老?”
她:“就我穿旗袍那次,你把我扔在床上,还说我娇气。”
季砚不说话了,半晌,他发出了有些干巴巴的声音:“怎么说话呢?”
可能是还没到下班的点,这条小型商业街上人烟稀少,时不时走过一个步履匆忙的行人。
晚风不知道是不是吹过谁家的山茶花,风里隐隐约约有很清雅的香。
说起香,她又想起他们在斯里兰卡奔跑的那个下午,想起逼仄的小巷,想起两人共用的香水。
原来,他们已经有了许多故事。
此时的风一定是粉红色的,看不出来,但能嗅的出来。
好喜欢,她眯起眼享受了一秒钟,但此时的砚砚比风美好得多,所以她选择睁开眼睛。
两人安静地对视着,一秒,两秒。
可能是因为她又忍不住靠近了一步,又因为他伫在原地没有动。
两人几乎相贴在一起。
江阙阙把单只白色运动鞋踩在两只黑色皮鞋中间,又踢了踢他的鞋子,让他的脚把自己另一只白鞋子安置进他的空间里。
他带着鸭舌帽,刘海压在额头上,看起来很乖,甚至带了些傻气。
她学他此时的傻气,话却意味深长:“是啊,你会不会说话啊。”
季砚克制地滚动喉结,往后仰着头:“不太会。”
“你也知道啊。”她边说,边将身体的力量都靠在他的胸膛。
她只要仰着头就可以看见下巴。
季砚这时渐渐低下了头。
很好,她想,这样她可以看见眼睛了,最漂亮的眼睛。
两人维持着这个动作,谁都没有动。
江阙阙心里涌上一层层的喜悦,像火山喷发的渐进式,偏偏脸上一片平静,维持着火山躁动前的风和日丽。
她学霸总说话:“啧,男人,我教你怎么说话。”
季砚挑了下眉,嘴角微微上勾:“蹬鼻子上脸?”
“不管不管。”江阙阙乱动。
“不许动。”季砚两只手都压在她的肩膀上,“别动。”
“那你好好学。”江阙阙微笑。
“你说。”季砚微微喘了两口气。
“好,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刚才的场景,”她笑得浑身都透露着愉悦,偏偏满脸写满了正经,“你说——你怎么这么娇气?”
季砚侧了下脸,明显有些尴尬:“你怎么这么娇气?”
她迅速回:“怎么啦,娇气怎么啦?!”
他转头看她,很认真:“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这条大道漫长空阔,道路两边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点亮,从她这个角度看,像是无数萤火虫赶了早班,数量虽多但是不太亮,太阳西落一点点,路灯这时候发光很浪费电啊。
可怜的萤火虫。她的思绪飘远了一点,又被砚砚那句很是可爱的纠正拉了回来。
江阙阙仰起头,听着他可爱又带些可笑的重复:“你刚刚说的不是这个,你说——”
她觉得这时候得打断他的话,太不应景了。
老婆说什么难道不应该都是对的吗?可恶!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就一发不可收拾,她胸腔里像水沸腾的瞬间,有什么情绪汹涌而出。
“砚砚。”她说。
“嗯?”
她没再迟疑,抿着唇角,踮起脚尖,轻而急促地亲了他的下巴一下,因为轻所以难以回味,因为急促所以依旧难以回味。她苦恼地舔了舔唇角:“你的头再低一点,我亲不到。”
“……”季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背在身后的那个可笑的粉色书包,轰然落地。
哦,也不能说轰然,主要是她的心跳很轰然,所以觉得这个世界都开了八倍音。
好像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好不容易装出的云淡风轻“咔嚓咔嚓”倒塌得干干净净。
“你,”季砚倒退半步,张了张嘴,因为太过于慌乱,他的脚拌在书包上,差点摔倒,他踉跄了两下后才好不容易站稳。
“我,”她笑得很餍足,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是你的。”
餍足个屁。
她明明盯着的是嘴唇的,可恶的身高差!
江阙阙看着他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匀速变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尖,从耳朵延伸到脖子。其中脸颊的颜色是偏红的,耳尖的颜色是偏粉的。可爱死了。
她咬了一会唇角后,终于破了功,她扑进他怀里,把脸死死埋进他的前胸:“你太坏了。”
半晌,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被偷亲的是我。”
“我的初吻啊,结果浪费到亲下巴上了,下巴硬死啦,一点都不软!”她口不择言,她明明不是想说这个,亲下巴的体验很好,下次还想……她就是很想撒娇,娇气死他!
季砚伸出右手点了点自己刚被偷亲的地方,低喃道:“你怎么这么娇气?”
很好,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不愧是理科生,还记得总命题,江阙阙瞎想。
她回:“娇气怎么啦?”
他问:“然后呢?”
“哦哦,你应该说——你娇气我也喜欢。”她瞬间get到他的意思,“我们再来一遍。”
“嗯。”
他:“你怎么这么娇气?”
她:“就这么娇气,怎么办?”
季砚迟疑地伸出手,又放下,再抬高手。
到底还是没克制住,他非常非常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宠着。”
江阙阙在他怀里满脸通红地想:
可以了,砚砚出师了。
第67章 .夜 不 能 寐 ·
她大张着手臂抱着他劲瘦的腰, 直到远处传来人声。
附近有个私立高中,四点五十,到了放学的时候。
她帮他把堆在下巴的口罩拉了上去, 又从被两人忽视在脚边的粉色背包里翻出口罩,仔仔细细戴好。
他的是黑色, 她的是白色。
她指了指两人的颜色:“情侣色。”
语气很镇定, 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
季砚的耳尖仍在泛红,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又把口罩努力往上拉。
他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江阙阙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她想用手背搭会脸降降温,结果发现手上满满都是汗,和脸放在一起简直像在比谁能把谁蒸熟。
这俩不争气的。
她羞恼地搓了一下脸。
砚砚脸皮太薄了, 她得支棱起来啊!
但没等她说什么让两人都降降温, 季砚先开了口,他的眼神像摩托车, 在这个很让人心动的下午,玩起了极速漂移。
“嗯,”他舔了舔唇,眼神终于漂移到她身上,最后停在她的脸上:“回家吧?”
她笑起来,自觉牵住了他的手,“我们昨天好像也是这个对话。”
季砚明显一愣:“昨天回家时吗?”
江阙阙用另一只手比比划划:“是的,我们先拉了手,然后互相说‘我们回家吧’。”
“是吧?”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 既然江阙阙提了牵手这个事情,他没法再装作不知情。他不知道现在的他该不该意思意思表示一下抗拒, 但他清晰记得,这女人耐心很不好,上次被拒绝三次就不再抱他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刚刚被她亲了。
这算是选择了他吧?
那他牵自己的老……国家法律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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