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景问筠刚才的举动,其实是在救花青,并非事后无情?
是她误会了景问筠,还冲着人家一顿吼。
箬竹悄悄去瞧景问筠的脸色,阴沉如霜。
果然是因为她的话,不高兴了啊。
箬竹暗自懊恼,但终究是自己口无遮拦说错话,道个歉哄哄人,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扯了扯景问筠垂挂下来的宽大衣袂,抿唇小声道:“景道长,对不起啊。我不该没弄清楚事实,就胡乱瞎说话的。”
闻言,景问筠眉头皱起,不言。
箬竹见他脸色越发差劲,以为是自己道歉诚意不够让景问筠消气,于是决定加把劲儿。
她绕到景问筠身后,踮起脚尖,够到与景问筠后脑勺差不多高,然后抬起手搭上男子伟岸肩膀:“道长你心胸宽广,就别计较生气了嘛。”
边说,边给景问筠捏起了肩。
景问筠身体瞬间僵硬,触碰在肩膀的掌心温度柔暖,从肩胛骨向上蔓延至大脑,如细小电流酥酥麻麻的。向下流经过背脊,让脊梁骨贪恋得难以挺直。
他骤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好像又不受控制荡漾了。
难道说……他的无情道,真的摇曳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问筠:老婆给我捏肩了?怎么能让老婆给我捏肩呢!我是以妻为天男德班三好学生,不能让老婆累着,不该让老婆道歉!
第36章 道长的深情道(8)
景问筠短暂的蹙眉后,面色稍霁。
他本就没有恼,也不可能恼箬竹那些话,只是怪自己的道心,居然这般不坚定。
无情道一旦裂出了细碎缝隙,便不再是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
这就宛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炼时积年累月,千辛万苦,可假若裂痕陡生,便会不断向四周蔓延,破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能在顷刻间将三尺冰冻四分五裂。
而箬竹不知他复杂心绪,在道歉后见景问筠神情恢复如常,没再多想,收回搭在他肩膀的手,继续追问起花青为何离开周府。
“姐姐不是同我说……”花青道,“想要和喜欢的人培养感情,得先与他进行灵魂交流。而这其中要做的第一条,就是了解他的兴趣,投其所好送些东西嘛。”
箬竹点点头,这是她传授给花青的追人三十六式之第一式的原话没错:“可这和你深夜离开周府,跑来城外有什么关系?”
花青眸光潋滟,含羞带怯地看了景问筠一眼:“我后来坐在门外想了想,景道长除了法器以外,还随身携带了一幅画,说明应该是喜欢画的,于是我就上街找人买画去了。”
“结果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卖家,那人却说画被他放在了城郊的一座寺庙里,让我和他一起出城来取。我当时没多想就跟着来了,到这里之后也确实拿到了画,可当我打开画卷的瞬间,突然就昏迷过去。”
“然后呢?”箬竹追问。
“然后……”花青挠挠头,“昏迷之后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刚刚睁眼看见姐姐和道长。”
箬竹听她说着,想起那个被景问筠揍得落荒而逃的壮硕男子。
那人应当是个修士,看出花青蛇妖的身份,动了歪心思,想要通过骗她双修,来捞一笔不劳而获的修为。
这样倒确实能将今晚之事,解释通了。
至于花青中的秘药,多半就藏在那副画中。
花青说到这里,自己似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低头开始在周围地上找。终于在某个蒲团的下面,找到了画卷。
她弯下腰肢去捡,景问筠突然开口:“别动。”
他的声音素来低沉清冷,这会儿又多添上几分寒意,吓得花青肩膀抖了个哆嗦,瞬间不敢动了。
景问筠施了个术法,将地上画卷带到自己手中,箬竹看见他眼底难得渲染出除了清水寒霜以外的色彩,不由好奇:“这幅画,你认识?”
“就是吾丢的那副。”景问筠道。
箬竹顿时愕然。
那晌华灯初上时分,她在景问筠房中,才发现画卷丢了。
也正好是那时花青离开周府买画,遇上个想骗她双修的骗子修士,留下了这幅画。
从时间线来看,似乎太过巧合了些。
而且当初也说了,能入室偷画卷之人,修为定要高出景问筠数倍,方才那男子显然不够格。
再者说他们已经怀疑偷盗之事,乃合欢宗宗主所为,合欢宗不收男弟子且重女轻男人尽皆知。合欢宗主貌似没道理将东西给一个相貌丑陋的男子。
景问筠若有所思看了花青一眼,而后准备展开画轴。
箬竹立马后退三大步。
景问筠狐疑回头,面露奇怪。
箬竹解释说:“我怕画上有那种药。”
景问筠轻嗤:“你身为合欢宗弟子也怕这个?这不是你们的心头好吗?”
箬竹:“……”
她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当初胡诌自己出自合欢宗。
这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箬竹绝对会以为对方是在揶揄嘲讽。可偏生说的人是景问筠,他面色如常,清冷如霜,像是只在阐述某个事实,丝毫不带个人情绪。她要是反应过激,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
可此前又有花青中药失态在先,箬竹纵使好面子,不露胆怯,都实在提不起那么大的勇气上前承担风险。
不等她做出反应,只见景问筠伸手去袖中,再度掏出了那装有解药的白玉瓶。
景问筠泼了花青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箬竹下意识以为他也要泼自己一脸水,在景问筠开瓶塞时,就又后退了几步,到安全距离之外。
“过来。”景问筠微微仄眉看她。
箬竹缩了缩脖子,脚下没动,而是道:“你别用水泼我,我就过去。”
景问筠眸色渐深,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两步走到她面前道:“你既不过来,吾还不会过去吗?”
箬竹还没来得及再躲开,景问筠就已经到了眼前。
他修长的手指间捻着一颗深棕色药丸,将那皮肤衬得格外莹莹素白,伸到箬竹眼前。
“吃了,吾再开画。”
箬竹微愣,这是不会泼她水的意思?
景问筠又道:“你若不吃,吾不介意亲自喂你。”
箬竹闻言陡然一个激灵,她有前车之鉴,也是亲眼所见,已经将景问筠的“喂”判定成了粗暴泼水。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也就成了强势威胁。
她微知药理,鼻间一嗅,就晓得这是顶好的灵丹妙药,还能解了那种药的污秽药效。二话不说从景问筠手中接过,服下吞咽入喉。
这药不苦,舌尖微微有酸甜之味蔓延。
箬竹突然就有些奇怪,既然这药可以直接服用,为何景问筠要多此一举叫她去打水,又用极其不友善地方式泼了花青一脸水替小青蛇解毒。
她搓了搓手指,那里残留着方才接过药丸时,无意轻擦过景问筠指尖皮肤留下的一丝微凉。
有种荒诞的念头无端浮上脑海。
莫非因为直接喂药会有肌肤接触,景问筠是不想碰到花青?
箬竹晃了晃脑袋,当即甩掉这个想法,这压根就不可能。景问筠尚且不喜欢花青是真,嫌她事儿吵闹也是真,如果真是那样的理由,景问筠也应该糊她满脸水才对。一定是夜太深,脑子开始犯糊涂了。
景问筠双手各执一柄画轴,缓慢将画卷拉开。
就在卷轴舒展,露出画纸少许白边时,箬竹突然身形踉跄了小半步。
景问筠停止了开画的动作,扭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箬竹抬手揉了揉额角太阳穴,“就突然有些头晕,可能是到睡觉的点儿,困了。”
景问筠微微皱眉。
头晕?
就在箬竹身子趔趄那个刹那,他同样蓦地觉得灵识荡了一下,头晕之感袭来。
要知道,修真之人大多身体素质较常人好上许多,除非遭受内力反噬,或是遇上更强劲的对手伤于其灵力下,其他时候小病小痛压根近不了身。
可在方才,他和箬竹两个人身体都出现了不寻常的状况,景问筠直觉这幅画上有问题,兴许在他丢画之后被人做了手脚也未可知。
他继续拉卷轴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聚精会神,但当整幅画展露眼前,他发现……纸上居然一片空白,没有半点墨迹。
这哪里是画,分明是用两根画轴卷起来的白纸。
箬竹问花青:“这是怎么回事?你打开这幅画的时候,也是空白的?”
“我不知道啊。”花青迷茫摇头,“我那个时候才刚刚拉开卷轴,什么东西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这幅画,画了什么。”
箬竹听她描述万分无奈,这小蛇妖,多半是被人给骗了。不仅是被骗钱财买张白纸,还险些被骗了清白身子。
而边上景问筠还在翻来覆去看那副画,似是不相信里头竟然空无一物,不断施加各种法术愣想将纸面显出几朵花儿来,但终是徒劳。
箬竹道:“你大概认错了,这就是张白纸,肯定不是你丢失的那副画。”
“没有认错。”景问筠语气斩钉截铁,“白玉卷轴,鲛皮画纸,这两样东西是我曾经亲自去南海取来的,不可能认错。何况,我不信世上还有第二幅相同的画。”
箬竹被他说的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画,能玄乎成这般。可之后不论她再怎么问,景问筠都凝眉沉默着,半个字不肯吐露。
倒是花青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说:“姐姐,我准备回妖族了。”
箬竹一惊,再也顾不上景问筠那破画,震惊看向花青:“你要走?!”
“嗯。”花青点头重复,“回妖界。”
“为什么啊?”箬竹的疑惑脱口而出,“是人界不好玩?还是人界的食物不好吃?怎么突然就想到要回去了?还有,你不是喜欢这死人脸嘛,回妖界还怎么追人?”
不怪箬竹会如此诧异,因为按照姻缘簿上的记载。花青来到人间后,就没有再回去妖界过。
如今这陡生的变故,显然不符合既定剧情。
她把一连串问题全部抛出去,只听花青道:“都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如今修为太低了,而人心复杂,如果继续逗留人间难免还会骗上骗局,但又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所以,还是回妖界的好。”
“至于景道长。”花青神情一黯,“其实我知道的,景道长并不喜欢我。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我都这样努力了,可还是得不到他一个眼神,就足以见景道长并非我的良人。所以我决定——”
“重新找个适合我的郎君爱!”
箬竹:“???”
言下之意就是不再喜欢景问筠了。
如果不是在人前,箬竹很想翻出姻缘簿逐字逐句地研究过去。
说好的小青蛇对清冷道长情根深种呢?说好的清冷道长在小青蛇的如火热情下,破了无情道,坠入爱河呢?
现在你居然要移情别恋?
这就是姻缘簿认定的情根深种?
箬竹觉得有一口气憋在她心口,被花青这决定气得窒息。她只能寄希望于景问筠,希望这个冰块脸能稍稍对花青和颜悦色些,兴许还能挽回些什么。
可在她催促下,景问筠最终只淡淡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有决定自己妖生的权利。”
箬竹:“……”
这就是姻缘簿认定的坠入爱河?
哪怕是来场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古早戏码也好呀!
但直到花青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许久,景问筠也迟迟没有追上去的举动。以至于箬竹在走往县城的途中,始终愁眉苦脸的。
她努力了一天多,信心满满定能得到的功德值,居然就这样胎死腹中,夭折泡汤了。
“你就这样喜欢她?”走在她身旁悄无声息了大半路的景问筠,突然开口说话,“她回去妖界,你就这样失魂落魄?”
箬竹当然不喜欢花青,她天生就对蛇虫鼠蚁这类生物有较强烈的抵触,纵使是这些东西所化的妖族,也连带着亲近不起来。但这话从景问筠嘴巴里问出来,箬竹却不想好好回答了。
虽然她心底清楚,景问筠所修无情道,想要他动情可谓是难上加难,所以花青的离开,不能怪到他头上。
但景问筠日常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作为冷淡模样,有时瞧着确实挺讨厌的。
箬竹这晌心情不好,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不喜欢她,难道要喜欢你吗?”
孰料,景问筠语气比她更冲:“为何不能喜欢吾?你们合欢宗,不是向来最喜欢修无情道的男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景问筠(委屈屈&生气气):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遵守男德,以妻为天,看都不看那条蛇一眼,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唔……蠢作者今天状态不大好,写得好卡好卡,明天给大家双更吧!
第37章 道长的深情道(9)
合欢宗女修喜欢怎么样的男子,箬竹不清楚。反正,她是不会喜欢面无表情,且惜字如金这种冰块脸的。
只是这晌景问筠眸色突然变得极深,不比往常看任何东西的淡若无物。他眉形斜飞,便衬得眼神格外浓黑,似是坚定地想要个答案,莫名让箬竹心里有些发杵。原本想要呛景问筠的话,不由自士咽回了肚子里。
也真是奇了,箬竹别过脸想。
以前面对池惟青,那个坐拥天下江山的九五帝王,她都从没有过这种心里发杵的感觉。
怎么现在,偏偏就被景问筠这个无情道弄懵了,总不能越活越犯怂,越活越倒退吧。
这个想法乍然在脑海浮现,她又越发愣怔。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把两个人进行对比?一个体贴备至,另一个则是死人棺材板脸,分明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箬竹撇撇嘴继续往前走,没搭理景问筠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仿佛听见身后景问筠叹出一口气,才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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