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风点头。
内侍上前,推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里面就有个人半空中落下,“砰”的一声落到了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又是吓得一个哆嗦,想也未想,捂住了心口。
院子里的人穿着单薄,身上却腾腾的冒着热气,或蹲或站,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
五皇子看着院中情形,这回是真的紧张了。
院子里没有铺青石板砖,地面夯的很实,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都不会泥泞,摔倒在地,也不会筋断骨折。
正中间站着陆卿云。
陆卿云只穿了一件灰色单衣,吊着左手胳膊,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金理和承光便如同两道影子站到了他身后。
地上躺着个高大魁梧之人,满脸都是鲜血,动弹不得,气息似乎都很微弱了。
教导习武?
他没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面。
陆卿云见来者是五皇子,伸出手去,让承光给他擦干净右手沾染上的血迹,随后领着便领着众人行礼。
五皇子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和恐惧,问道:“陆大人身体不是没好吗,怎么这冰天雪地的还在这里折腾?”
陆卿云个子高,看向五皇子的时候也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闲极无聊,教导下属。”
他示意三风将地上的人拖下去。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既然是习武,何必搞得这么血肉模糊。”
陆卿云点头:“殿下教导的是。”
五皇子在心中怒骂:口是心非!
他冷笑一声:“你倒是潇洒快活,却不知道外面乱成一锅粥了。”
陆卿云伸开双手,承光立刻将披风给他披上:“殿下请到正堂说话。”
走到正堂,承光倒上两杯凉透的茶。
五皇子看一眼一丝热气都没有的茶杯,再看了看陆卿云吊着的左胳膊,真怀疑他是一身的铜皮铁骨。
咳嗽一声,他知道陆卿云不会随意开口,因此先发了话:“徐将军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陆卿云很坦然的点头:“知道。”
若是他答一句不知道,五皇子还不会如此生气,可听到陆卿云答知道,宁愿在自家院子里将属下当靶子打,也不肯出去露面,当即气的脸色铁青。
当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将心中怒火压了下去:“你看此事该如何解决?”
陆卿云低头抚摸茶杯:“听殿下吩咐。”
五皇子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吩咐可言。
此事已经大大超出了他意料之外,救和不救,无法抉择。
不救,朝廷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救,谁去救?谁能救?
哪怕徐定风现在就死,他们也最好将尸体带回来。
他暗想:说的好像徐定风的生死,是由我掌握一般,其实真正拿捏着徐定风性命的是北梁,还有你陆卿云。
“陆大人,此事就交给你,”五皇子起身,“最好是快刀斩乱麻,将徐将军给救回来,平定城中民意,免得父皇劳心。”
陆卿云站起来恭送他:“是。”
送走五皇子,他又坐回原位,在纷飞的雪片下看他的刀。
刀很利,削铁如泥,擦拭的时候也要十分小心。
他用一只手专心致志的将刀擦拭干净,向后一仰,刀面上的寒光就落到了他脸上。
看着头顶上的藻井,他陷入沉思。
金理和承光,不管是哪个,都锐不可当,可是要悄悄潜入龙潭虎穴,杀了徐定风,带回来尸首,却是不够。
若是尤铜在,倒是可以和吴影配合,吴影稳重,尤铜灵活,只是两个人都不够狠。
金理够狠,却执拗,不通情感,只要收到命令,哪怕是以命换命,也要完成。
放他出去,若是无人压的住,恐怕得给他准备好棺材。
他手下的人,没有压得住金理的。
只能他去,避开耳目,悄无声息地将救改为杀。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来的正是时候
陆卿云的沉思,不过是片刻。
片刻之后,陆鸣蝉就从正门跑了进来,扑到陆卿云身上,迎风摇曳,扭成了一条活龙。
“大哥,徐家的人鬼鬼祟祟在外头盯着!”
陆卿云拍了拍他的屁股,将他从膝盖上拎下去:“不是鬼鬼祟祟,是光明正大。”
防着他摸出去,杀了徐定风。
他说完端正而笔直的站了起来,对赵显玉道:“皇孙殿下。”
赵显玉不能像陆鸣蝉那样缠着他,只好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两只眼睛不住地往陆卿云身上飘。
陆卿云笑道:“殿下稳重不少。”
赵显玉听了他这句夸赞,越发的不好意思,抿着嘴轻笑,觉得陆卿云夸他一句,比其他人夸他一百句都要中听。
陆鸣蝉叉着腰,扯着嗓门不满:“大哥,难道我不稳重吗?我在京城里也办了很多事。”
赵显玉瞪他一眼:“你像个猴。”
陆鸣蝉哼了一声,决定不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大哥,徐家外面乱七八糟,都在说要你去救他,刚才五皇子过来,是不是也为了这件事?”
陆卿云看着赵显玉点头。
皇孙——来的正是时候。
赵显玉小心翼翼问陆卿云:“陆大人答应了吗?”
陆卿云点头。
“不行,”赵显玉急的连忙摆手,“这一定是北梁的陷阱,就是为了将大人引出去,然后合力击杀,云州已经失去徐将军这位主帅,要是大人再出事,岂不是正合他们的意,
又或者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大人一走,他们立刻攻城,到时候城中一个主帅也没有,就是任人宰割。”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他的头脑已经相当的缜密,迟疑片刻,又道:“陆大人,您不能驳斥五叔,但是您心里也不赞同对不对?”
陆卿云平静回答:“是。”
赵显玉低声道:“如今到处都是盯着您的眼睛,您只要出门,就会被人盯上,最后只要徐将军没有活着回来,都会算到您头上,
不如您确认好徐将军所在之后,借几个人给我,我和鸣蝉可以出去,尽力去救徐将军。”
陆卿云微微府身,靠近赵显玉:“殿下,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不能冒险。”
“不算冒险,”赵显玉很认真的想了想,“您身边的人,一定能够护我周全,而且鸣蝉机灵,我正好可以历练一番。”
这是他能想出来最好的解决办法。
陆卿云看着小皇孙头顶的金冠,很好脾气的一笑:“殿下的安危,自然是无虞的。”
赵显玉在他的目光中一阵激昂,忍不住拍着胸脯道:“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皇爷爷问起来,我都会担着的。”
陆卿云应了。
他看着皇孙极力端正着自己的身形走了出去,陆鸣蝉陪着他出去,又一路小跑着溜了回来,捡起自己“忘记”的帽子。
“大哥,我真的要去救徐定风啊?”
陆卿云平平静静的教导他:“既然有人担着,那就索性都杀了。”
“我知道了,”陆鸣蝉压低声音,拍了拍胸脯,“大哥放心,我一定能办妥的,等有了位置,我们就出发。”
他没留意陆卿云所说的“都”字,又凑到陆卿云耳边:“那个金理就不要跟着我们去了,我害怕。”
陆卿云点头,看着陆鸣蝉蹦蹦跳跳的离开,再次坐下,一口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苦茶。
喝完两杯茶,黄浩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跪倒在地:“大人,他......咬舌自尽了,属下、属下忘记将他的下巴卸下来......”
刚才拖走的人是好不容易抓到的北梁细作,所谓的教导习武,不过是随口一说。
他一死,成王的去处,又成了迷。
“蠢货!”陆卿云起身抬腿,将他踢翻在地。
黄浩脑子里嗡嗡作响,翻身再次跪下,来不及去摸鼻子里涌出来的热血,吓得心头一阵剧烈跳动,连头也不敢抬。
他极力稳住自己,避免打颤,然而心在胸腔里跳的七上八下,几欲从口中出来,根本无法镇静。
茫茫然中,他听到陆卿云说:“将这条线再给我仔细的捋清楚,否则你就去替成王死。”
他只敢点头,惶惶然地退了出去,一退再退,直到陆卿云再也看不见他的地方,才默默扫去身上灰尘,出了口大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而且只是挨了一脚,并没有伤筋动骨,算得上是全身而退。
只是要再次找到线索......
他不敢多想,脚步匆匆出去办事。
陆卿云一思索,擦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从暗格中取了一个红漆木盒,就这么拿在手中,走入雪地,大步进了暗道。
匣子和匣子里的东西,约有一斤重,陆卿云拿的毫不费力,一头钻入徐府的小佛堂,承光和金理紧随其后,将暗门仔细掩好。
佛堂不大,容不下他们这三位煞神,陆卿云从佛像背后绕出来,没多看一眼。
有了真观音,自然不必再看这假观音。
临近解时雨住处,听到了女子嘈嘈杂杂的声音,他便站住,停到了高墙落下的阴影中。
解时雨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尖锐哭声。
是徐定风那位肚子大的快要爆炸的小妾,受人点拨,前来哭求解时雨,请她出面,让陆卿云去救一救徐定风。
徐府外面是男人的战场,后院也是女人的战场。
烦人,但是有效。
小妾哭的声嘶力竭,令人替她捏着一把汗,怕她将肚子里的孩子哭了出来。
解时雨不言不语,慢慢的吃一块点心,吃完一口再吃一口,同时慢条斯理的观察着在座众人的神情。
小妾不必说,已经嚎啕成了一只大号的蛤蟆,既聒噪又丑陋,王闵玉坐在一旁,似乎是对小妾心有同情,却又害怕谁的余威不敢发话。
王闵玉对面,坐着她请来的贵客,白丹县主。
白丹坐立不安,徐定风可恨,身怀六甲的小妾却可怜,然而为了个小妾将陆卿云推到火坑中去,也不可能。
王闵玉将点心碟子往解时雨旁边推了推,小声道:“解姑娘,要不你就去给陆大人递给话……”
话未说完,白丹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子:“别嚎了!”
小妾吓得一个哆嗦,眼泪含在眼眶里,不知所措的看着白丹,哭的太久,除了那个肚子快要爆炸,眼珠子也即将爆炸。
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丹的举动将王闵玉吓了一跳,随后心中窃喜。
她让徐夫人请白丹来,就是看中白丹对可怜人心有不忍,能仗义执言,看来她没看错。
然而出乎她意料,白丹气势汹汹的盯着解时雨:“你不许去找陆大人,让他出城去救人,听到没有!”
解时雨咽下口中的点心,淡淡一笑:“好。”
这是个无波无澜的笑,是在敷衍,其他人看出来了,白丹自然也看出来了。
她僵在一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向小妾。
小妾虽然哭号的没了形象,但是样貌很出众,眼睛尤其大,长睫毛上挂着泪珠,樱桃小嘴红彤彤的,凭着这个样貌,就算哭倒城墙,也能楚楚可怜。
白丹看的不忍心,让人将小妾扶起来:“陆大人还要守城,怎么能擅离职守,要是北梁再来个调虎离山,这满城的百姓岂不是都要遭殃。”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骂大眼贼。
但凡眼睛大的都不是好东西,连同陆卿云在内,全都会蛊惑人。
王闵玉一愣,没料到白丹竟然会站到解时雨这一边去。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白丹其实是站到了陆卿云这一边。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她低着头,听小妾絮絮叨叨的求白丹,听了半晌,才轻轻道:“县主,您和陆大人是生死之交,感情深厚,自然不会让陆大人前去冒险,
不过您若是能去找陆大人,请陆大人想想办法,陆大人一定会答应吧。”
说完,她看向解时雨。
感情面前,从来都是要独占,解时雨难道还能这么不动如山?
解时雨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反而笑着看了一眼白丹。
白丹被解时雨这么一笑,顿时有种心事被人拆穿之感,恼羞成怒的瞪向王闵玉:“什么感情深厚,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陆大人是生死之交没错,但是没有别的私情!”
王闵玉点头:“我说的自然是友情,县主您也看到了,现在民情汹涌,若是陆大人没有所为,只怕对陆大人的名声也不利,
解姑娘,你说呢?”
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都向了解时雨。
解时雨端坐着,手里拿着点心,简直可以将那点心吃到天荒地老。
“我是小女子,只知绣花,这等家国大事,我心里糊涂,事关徐将军的生死,我更不敢妄言。”
白丹对她面不改色的撒谎感到十分气愤:“你还只知道绣花......”
解时雨打断她:“县主觉得我除了绣花还会什么?我倒是不如县主,对从前的忠仆,也能......”
白丹登时站起来,猛地往她那里走两步:“你不许说!”
解时雨笑道:“县主自己想一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在京城,除了干涉我和陆大人的婚事,可曾干过什么正事?”
白丹涨红了脸,眼睛里几乎喷火:“我没有干涉你们的婚事,我与陆大人是君子之交!”
王闵玉和小妾都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虽然不明白他们是在打什么哑谜,可也知道这两个人绝对不和睦。
小妾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硬着头皮来哭,此时听到白丹和解时雨阴阳怪气互相嘲讽,更是头皮发麻,连哭都哭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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