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悬于手术台上,被医生紧拥着缓缓下落,他的声音烧成灰,额角脖颈尽是青色筋络,不断压抑地哄慰她,要宝宝放松。
她眼泪不断地掉,泛红的手指抓紧医生,迷迷糊糊还要哭着追问他为什么。
她尽力在放松了,拼命的不要为手术紧张了,为什么医生还在不厌其烦哄她。
直至某一秒,医生已然发音艰涩的咽喉,答了她一个字:“紧。”
手术台上被浸透的少女也是在同一时间,彻底投进烈火中。
手术刀终于被执刀者狠下心,割入了她急待治疗的无助患处,刮过脆弱灼红,没有麻药,他自己却是这世上对她最有效的利多卡因。
遇上瑟瑟的阻碍时,她明明是被医治的人,却忽然间格外清醒,生怕医生心慈手软,泪蒙蒙抱住他,鼓足勇气,将自己压得更低。
而医生染血的眼睛不愿被她看见,他也在战栗,低头咬住她颈侧,含混念她名字,手术刀短暂的停顿以后,突破至深。
沈禾柠第一次动大手术。
精神上的麻药溺毙着她,她完全失去自控力,眼前一阵璀璨一阵花白,整个人如同从滚水中捞出,汗不停顺着额角和脊背往下滚落。
视野中的光影始终不稳,摇晃起伏。
医生带伤的左臂已经从绷带处渗了血,毫无所觉地蹭在她腰间,衬在雪白上,是触目惊心,又甜媚溺人的红。
轮椅在冲击中向后撞到了墙,反而变得稳固,她变调的呜咽似乎更甚,又管不了自己的反应,记不清过去多久,她被带离这个填满水汽的手术室,陷进枕头里。
她天真以为手术已经停止,想向旁边滚一滚,让出位置给他躺下,然而被滚烫手指拽过来的一瞬,她才意识到她的医生仅仅是刚开始而已。
他垫住她肩胛的伤,吻她眼尾嘴唇,脖颈和薄薄锁骨。
握着她小腿扣紧。
再回来撩起她散乱湿透的长发,吮她被泪沾湿的睫毛,入了魔般,一句一句不成调的叫她,要她带着哭腔的回应。
沈禾柠最后见到,男人眼睑间似乎有水痕。
她想伸手去碰,又被他咬住指尖,昏暗里,她被极度探索,听他似笑似泣地低喃:“是我的,这一生到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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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柠很久没做过这么长的梦,梦到从小时候初次敲响薄时予的房门,小小身体努力仰起脑袋才能看见他双眼,到后来失去理智的尽情交缠。
醒过来的时候,阳光虽然被隔绝在厚帘之外,仍然显得亮,可想而知已经是上午。
沈禾柠卷着被子懵了一会儿,渐渐从脸颊开始冒出红,连着耳朵眼帘都被覆盖,试着动了一下腿,酸痛涌起,她意识也跟着清明,发现自己躺在裹着昂贵衬衫的手臂上。
随后连绵的吻就落到耳垂上,他近在咫尺,嗓音还是哑:“别乱动,小心点伤,还早,再睡会儿。”
沈禾柠头要充血了,低头飞快瞄了一眼,目之所及都是胭脂色的痕迹,她觉得自己现在绝对高烧了,闭起眼翻身搂住他,小巧脚趾在被窝里紧紧勾着,恨不得发泄地尖叫几声。
吃到了吃到了!惦记这么些年,哥哥终于完完全全是归她所有的了。
沈禾柠抬头去亲他,他俯身覆下来,揽着她后脑,五指伸进黑发间,她本来就筋疲力尽,这会儿被深吻着,更酸得直不起身,恍惚觉得有点痒,睁眼一看,才发现是他的深色领带垂下来蹭着她。
她这才注意到,薄时予衣服整齐,手边放着台半扣的笔记本电脑,是随时准备出门的样子了。
沈禾柠恍然,看天色现在估计快十点了,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指不定多少后续等着他,他从昨晚开始就完全被她霸占着,一直到现在。
他在等她醒,陪她,再吻她哄她。
沈禾柠轻轻推他,他却变本加厉,到她软在被子里不能动,他意犹未尽略抬起身,抚了抚她头发:“不用回学校,继续睡,餐厅有你爱吃的,等睡够了再吃,哥哥早点回来。”
她盯着男人一身正装,冷肃禁欲的模样,再回忆整晚让人发疯的细节,慢吞吞扯被子盖住脸,忍不住开心扭动,笑得需要咬手指,闷闷答应:“说话算话,回来太迟就不让进门了,我晚上自己睡。”
薄时予揽过小蚕蛹,在她挺翘的位置惩罚般拍了拍,又把她扒出来亲亲眉心,才垂了垂眼,把轮椅转向门口,快出去时,他又一次回过头,定定看她。
女孩子红晕的脸只露出一小半,明媚眼睛跟他对视。
薄时予说不清原因,心脏处既甜又疼地狠狠绞着,他低头笑自己,怎么能这么舍不得,一会儿也不想分开。
沈禾柠赖到快中午,身体缓过来才起床,跑到镜子前美滋滋照了几圈,中途开始接到连串的电话轰炸,有人把昨晚医院发生的事曝光到网上,她跟薄时予受了伤的新闻已经以最快速度传遍。
舍友的音量惊雷一样:“柠宝你没事吧!你快别吓我们,赶紧报平安!”
沈禾柠想说她可太平安了,正沉浸在自己印记斑驳的身体中不能自拔。
她清清嗓子解释完情况,舍友们才放心,末了有人想起什么又说:“对了柠宝,你找我帮忙联系的人,我给你找到了,保证能买到你要的东西,电话发你了,你直接找他就行。”
沈禾柠眼中光点亮起,道了谢,就给那个电话拨过去。
今年春节早,春节一过就是哥哥生日了,她看上一套小众奢牌的钢笔,以及两对袖扣,不过专柜的出货量极少,网上根本找不到可靠的代购,才托舍友大小姐们帮忙。
对方是个健气的学长,说手里正好有一对同系列的,让沈禾柠去当面看看,确认一下质感。
她爽快答应,简单吃了饭就换衣服出门,还不忘把脸武装上,免得被人围观。
沈禾柠离开家门后的两个小时,黑色迈巴赫停在红灯的路口,街边距离最近的是一家私人定制婚纱店,门楣雅致显眼,橱窗里的模特身穿蕾丝白纱,层层叠叠的蓬松裙摆上缀满细钻,阳光从玻璃透入,晃出大片粼粼的光。
薄时予靠在椅背,侧头目不转睛看着,钻石的光即使相隔很远,似乎也直接映进他潮涌的眼底。
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唇边的弧度,拿起手机,把屏幕解锁,缓缓贴到车窗玻璃,比在婚纱上,背景图里那个歪着头的小姑娘就仿佛身着一身白纱,在朝他笑。
下一秒车子启动,小姑娘从婚纱中脱出。
薄时予指骨紧了紧。
江原在驾驶座低声说:“时哥,人已经逮到了,证据都在手里,等你处置。”
他忍了忍,还是没憋住骂道:“什么东西,在董事会这些年你可没薄待他,仗着辈分高就胡作非为,想嫁女儿想疯了,时哥,他居然打算让那个地痞把你捅伤,还想废你的手,再一盆脏水下来,趁你自顾不暇,再把你医德有亏的舆论散出去,想这样动你根基?!”
“靠,我想起来就要气死,”江原说,“幸亏沈姑娘在现场赶得及,给他全搅合了,要不然真的——”
薄时予眉心沟壑犹如刀锋:“我宁愿她不在。”
他宁愿自己承担所有,这些伤害也早就习惯了,只要柠柠好。
江原顿了顿,有些想不通薄时予此刻的决定,他原以为时哥会马上料理那个杂碎,没想到时哥要去见的,是他分别已久的母亲。
他没敢问,车停到了远郊一栋别墅前,院子里的绿植很长时间没仔细修剪过,显得有些凌乱颓败。
薄时予没有让江原跟,独自转动轮椅,推开别墅的大门。
里面光线幽暗,白天里也像傍晚的天色,窈窕的中年女人拢着羊绒披肩坐在沙发上,唇间衔着一根烟,眉眼间还是年轻时的绝色。
她抬起头:“我们母子要见一面真不容易。”
薄时予就停在门口,没有再往里面进,最后一抹能渗进来的阳光拂在他侧脸上,他淡声冷笑:“要不是您的手伸太长,给柠柠的比赛添乱,为了让我跟柠柠分开,不惜帮外人来把我弄得更残,甚至赶下台,我想这次见面,还会更晚一点。”
女人吐了口烟:“晚到什么时候。”
薄时予盯着她,手腕上的一截黑发衬在苍白皮肤上,格外扎眼:“晚到我跟柠柠求婚,她嫁给我,婚礼当天,我会请您到场。”
女人大笑,笑得不顾形象,慢慢站起来朝他走近,目光定格在他的残腿上,皱眉悠悠道:“时予,我的好儿子,你果然跟你爷爷说得一样,控制欲比妈妈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对她硬撑了那么久,突然就放弃了?”她温柔望着他,神色却残忍,“之前不是熬疯了也要避着沈禾柠吗,结果现在你看看,还不是殊途同归——”
薄时予眼底冰凌丛生,他唇上,身上,所有生而为人,为沈禾柠跳动的神经和生命,都还浸满她甜暖的气息,把他从寒渊中拖出。
而面前的人,弯下腰,似笑非笑看着他裤管掩盖的丑陋右腿,轻声道:“时予,她对你说过吗?她早就知道,你的腿是为她断的了,至于时间,妈妈也可以告诉你,就在她歇斯底里,赶去灾区找你,想跟你恋爱的前一天。”
第60章 60. 锁住
别墅位置偏僻, 白天也很少有车经过,更何况大门紧闭,本来就静得过分, 就算一直有人的呼吸和说话声,仍然像个憋闷窒息的坟茔。
在这些话出口的时候, 空旷客厅直接被投入冰穹中冻结,最后一点活气也被三言两语硬生生地掐灭。
薄时予脊背紧紧抵在轮椅上, 就那么笔直地注视自己母亲, 如同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
“不相信?觉得我在故意刺激你?”女人面露同情地摇头, “你千防万防, 不就怕我回国告诉沈禾柠真相吗,现在又把我控制在这个破房子里,不也是担心我联系上她, 跟她说那些——你唯恐她知道的过去?”
她想像儿子小时候那样去碰碰他, 伸了下手,又蹙眉收回来,笑容转冷,透出矛盾交织的情感和厌恶,说话也更不留情。
“可惜啊时予,你防错了人,也低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细心程度, 我之所以坚持回国,不是为了和沈禾柠说什么, 是作为母亲, 不忍心看你蒙在鼓里,天真地以为自己多么被爱,所以特意回来当面通知你——”
“你出发去灾区的当天失联, 沈禾柠不知怎么找到了她那个不禁吓的妈,把什么都逼问出来了,不仅仅是腿,还有这些年你对她暗地里不敢见光的所有,都倒得一干二净。”
“拿腿换来的救命之恩啊,压了那么长时间的感情,你还为了这条腿,刚做过一场惨痛的手术,你猜沈禾柠是什么心情?”
“时予,你从小就是父母管教不了的少年天才,连我这个做妈的在你面前也毫无威信,怎么,你这样的头脑,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走之前,沈禾柠还对你冷淡拒绝,隔天就冒着危险跑去找你,主动做你女友?”
两双眼睛始终在一瞬不错地对视,女人目睹着薄时予瞳中一步步崩塌的冷静,那些苦痛像张牙舞爪的鬼怪,把他从头到脚吞食,咬得血肉淋漓。
她心痛又快慰地挑着嘴角,却无法忽略这一刻骨头里冒出来的惊惧。
就算再不想承认,她也清楚知道,她害怕自己的儿子,尤其现在,她眼前的这个薄时予。
她拢紧了披肩,陷入某种病态,报复一般咬牙切齿道:“小女孩十来岁的青涩暗恋能作数吗?能定下一辈子?何况重逢以后,你怎么对她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她已经对你没有执念了,是你放不了手,追着她跑。”
“如果不是真相揭开,你觉得她能答应你吗?”
“你靠什么追回她,靠钱,靠背景,她那些追求者好像哪个也不缺,靠以前那些都过去好多年的变质兄妹情?还是靠八九岁年龄差距,一条站不起来的残腿?要不然就是极端的控制欲?”
“别怪妈妈讲话不好听,我只是帮你认清现实,别活在被她深爱的梦里了,都是女人,我比你明白,她是觉得自己欠你的,急于给你的一切,是在报答你,补偿你。”
“我估计沈禾柠心里最期盼的,应该就是你的腿能尽快好起来,这样她也算还完债了,至少不用一生都因为愧疚绑在你身边,毕竟小姑娘那么年轻,还是想要正常恋爱的。”
她每说一句,薄时予的手就把轮椅扣得更重一分,骨节从惨白到泛青,直至溢出星星点点的暗色淤红,匀长骨骼几乎要折断。
“要是还觉得妈妈骗你,那也没办法了,”女人看似顺手,拎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拨了几下,把屏幕转过来面对薄时予,“你自己看看,跟同龄的,身心健全的男生在一起,沈禾柠是个什么状态,跟在你面前,截然不同吧。”
十寸的屏幕够大了,上面的照片右上角,清晰印着拍摄时间,就在一个小时以前。
他无时无刻不托在心口上的小姑娘,临走前还吻过他。
她戴着帽子口罩,长发还是遗漏出来,发梢飘在风里,亭亭站在舞蹈学院挂着残雪的松树旁边,陌生男生在近距离地专注看她,递给她装首饰的黑色丝绒盒,她桃花眼弯着接过来,摆在软白掌心里。
完全放松的,活跃灵动的,没有任何小心翼翼。
在他面前,她总是会哭。
他现在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甚至他清楚,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而已,但他明白自己对她的偏激,在见到照片的一瞬,就已经在剜烂了心脏的嫉妒。
女人看着他的反应,又为了印证之前的话,把相册翻到更前面,停在那个晚上酒店走廊的监控截图上。
沈禾柠踉跄着从房间里冲出来,一直在抹眼睛,她妈妈在后面追了一段,放弃地蹲下去哭。
女人遗憾叹气:“兜了一个大圈,到最后,你还是这个结果,何苦当初不听妈妈的话。”
“你要是早点跟她彻底斩断,好歹兄妹情还能保留,”她神色温和又残忍,还夹着某种终于占了上风,让儿子在她面前彻底溃败的满足,“现在呢,你控制薄家,控制你的爷爷和母亲,为她费尽辛苦,可她对你就只有亏欠补偿。”
“时予,你也不想想,”她表现得满眼关切,连自己都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一心等待他认输崩溃,落进她股掌之中的狼狈样子,“像我们这样没药可医的病人,怎么能被爱啊。”
薄时予的视线一动不动凝在照片上,许久后缓缓抬起眼,女人身上一冷,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惊魂未定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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