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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湛零刚把早饭买回来，就有人来找他了。
来者是个和湛零年龄差不多的少年，眉清目秀，穿着简约时尚，手里还拿着玫瑰花和果篮。
此人气喘吁吁的，一进门就对湛零噼里啪啦的开炮：“妈的！湛零！好你个损友！用过人就跑！连病房号都不说！害本少爷一顿好找！”
我住的是综合开放的大病房，人多眼杂，少年一开口，惹得病人和家属纷纷看过来。
少年丝毫没有扰民的自觉，把花和果篮往我床上一放，扭头对旁观者们叭叭的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靓仔啊？”
大概是他这趾高气昂的态度配上唇红齿白的模样并不讨厌，大家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湛零看着他，语气冷淡，说不清是欢迎还是不欢迎：“不是在电话里说过了？你不用来。”
少年说：“开玩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去补习班，我不但要来，我还要在这儿待上一整天！”
湛零有点头疼的别开脸。
这时，少年撑着床，直接把脸怼到我眼前：“你就是他妹？”
他的鼻子差点碰上我的鼻子，我一时躲闪不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嗯」过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湛零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开：“蒋世元，离她远点。”
听到这个名字，我终于把这人和名字对上号了。
他就是哥哥留给我的手机里，唯一的一个联系人。
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蒋世元嬉皮笑脸的对他又拍又打：“哟，可以哦，你这种人还知道怜香惜玉呢。”
湛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蒋世元也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在我床上坐下，前后拉着衣领抱怨：“热死我了，为了找你们，本少爷爬了四层楼！湛零，这个人情，你无论如何都欠我了。”
第47章 兄妹
蒋世元是个很活泼的人，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他在病房舌灿莲花，如同活宝，把一屋子男女老幼逗的哈哈笑，还有个奶奶要预定他当孙女婿。
病房里没笑的只有我和湛零。
我是生性腼腆，没办法和不熟的人打成一片。
湛零是性格冷淡，对谁都摆着张臭脸。
最后，蒋世元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我的汤喝了一口，说：“喂，本少爷在这儿表演半天，你们俩能不能给点反应？真是的，说你们不是亲兄妹都没人信……”
湛零说：“你要是没事儿就回去，庭芜等会儿还得做检查。”
蒋世元很受伤的捂着胸口：“你还没用完我就想丢了？”
正说着，医生走进来，一看蒋世元就说：“大侄子，你怎么在这儿？”
蒋世元吓一跳，然后一脸谄媚的回头：“矮油，姑父，这么巧，是您呐！”
医生说：“我是小姑娘的主治医师，你们认识？”
蒋世元伸手搂住湛零：“是啊，这是我铁哥们湛零，他妹妹就是我妹妹，您可得好好关照我妹妹。”
“别贫了，我先看看小姑娘。”
吴医生走过来，掀开纱布看了看伤口，说道：“你的情况很好哦，磷霉素已经发挥作用了，再输几天液看看吧。”
我说：“好。”
他环顾四周，问：“你家大人不在吗？”
我支吾起来：“额……”
湛零接过话：“不在。”
吴医生感觉有内幕，看着蒋世元。
蒋世元对他挤眉弄眼的暗示，但医生不吃他这一套。
他对湛零说：“这样是不行的，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当妹妹的监护人？还是让家人来一趟吧，我也有些问题想问问他们。”
湛零语气生硬：“不用了，他们很忙，您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好了。”
“好，那你跟我出来。”
我一把拽住湛零的衣服，担忧的看着他。
湛零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吴医生往外走。
蒋世元也想跟上，被医生给瞪回来了。
他们一走，病床区就剩我们俩，蒋世元虽然对吴医生没大没小，但很尊敬他，所以不敢偷听。
他一闭嘴就好像浑身长刺一样难受，于是开始跟我搭话。
“妹妹你叫苏庭芜啊……”他把目光从资料卡收回来，“真好听，谁给你起的？你爸还是你妈？”
他都指名道姓的问了，我只好回他：“爸爸。”
“你爸一定是个读书人吧！”
“嗯。”
是啊，爸爸学问很高，厦大保送，硕博连读。
他毕业工作几年后自主创业，很辛苦的打拼成了苏总。
想到爸爸在世时对我的疼爱呵护，想起他一声声的叫我庭芜，想起我们在太平间见过的最后一面……
我的眼睛湿润了。
蒋世元吓一跳，赶紧扯纸巾捂我的眼睛：“哎！你别哭呀！要是湛零回来以为我欺负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为了不让我哭，他还捏住我的鼻子，说：“不要哭啦！”
我这些天已经哭过很多次，这次只是红了一下眼眶，并没有要掉眼泪的意思。
他看我不哭了，总算松了口气坐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湛零回来了。
蒋世元见他脸色不好看，俏皮话都不敢说了，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玩水果。
湛零一回来，开口就问：“你鼻子怎么红了？”
蒋世元吓得苹果掉在地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怕湛零，说道：“刚才擤鼻子了。”
湛零没有怀疑，蒋世元捡起苹果，在他背后偷偷摸摸的向我飞了一个吻。
湛零心事重重的沉着脸。
我问他：“哥，医生问你什么了？”
“呃……”他沉默一阵，说道，“他给我妈打了电话，一会儿我妈和那个人都要来。”
那个人，湛易寒！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第48章 探病
蒋世元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说：“湛零，你后爸不是已经死了么？「那个人」是谁？”
湛零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回过神，对我连连道歉：“额，妹妹，sorry啊，sorry……”
我根本不在意他的无心之言，脑子里只剩一句话在循环轰鸣。
湛易寒要来了，湛易寒要来了。
他带给我的阴影不亚于霞姨。
世界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黑暗和罪恶，用的就是他们的形象。
被打的经历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神经衰弱，畏惧暴力。
湛零握住我的手：“这里是医院，没事的。”
“那……回家以后呢？”
他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但是，如果湛易寒真要打我，湛零也拦不住啊。
湛零的脸色不好看，蒋世元见势不妙，打算开溜，临走被湛零叫住：“喂。”
蒋世元立刻立正：“有何吩咐，阿Sir。”
“没什么，有事给你打电话。”
“Yes，Sir。”蒋世元还不忘跟他串口供，“要是姑父问我在哪儿，你就说我去超市帮你买东西了，拜托拜托！”
湛零淡淡的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蒋世元笑嘻嘻的对我挥挥手，一溜烟的跑了。
我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心情跟等死差不多。
在发廊的时候，我心里想着，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哪怕被湛易寒打死也无所谓。
真的回来后，我又不想死了。
人都是贪婪的。
可是我要的不多啊。
我只是想在自己家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呢？
我和湛零相对着沉默。
半个小时后，楚月华，湛易寒，还有湛露。
一家三口光鲜整齐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楚月华是毋庸置疑的美人，湛易寒也长着一张骗人的脸。
最出彩的是湛露。
她穿了一身大红的连衣裙，头发打着小卷，脑后夹着同色的大蝴蝶结，就像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公主，病房的人看见都啧啧称赞。
最先进门的是楚月华，一进来就奔向我，担忧的表情如同真正的慈母：“庭芜，你受苦了，妈妈来看你了！”
说完，搂住了我。
多好的演技啊。
如果我没有见过她对我横眉冷目的样子，也许这个时候我会相信她是真的疼我。
我在她怀里，僵硬的看着紧随其后的湛易寒。
湛零站起来，想把我和湛易寒隔开。
湛易寒却拿准了湛零不会在这里给他没脸，直接伸手过来，在我头上摸了摸：“小丫头，你瘦了。”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瞬间，我想尖叫，想逃跑，想对所有人说他是个坏人，他打我，还打哥哥。
可自我保护的本能让我把嘴巴闭得死死的。
跑了，闹了，又能如何？
我最后还是要回家，还是要面对他的。
湛零一把挥开他的手，把楚月华也推开了：“她不舒服。”
楚月华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被痛惜心疼之类的情绪掩饰过去了。
湛易寒背对众人，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感觉他好像一只嗜血的猛兽，下一刻就要嚼了我。
经过后来的一件事，我才知道，他确实是想「嚼了我」。
不过现在，我和他还隔着相当的距离，他不能把我怎么着。
湛零说：“吴医生让你们两个来了去办公室找他。”
湛易寒说：“我跟医生有什么好谈的？让你妈去吧。”
湛零说：“他说的是，你们两个。”
湛易寒的笑容渐渐阴冷：“你跟他说什么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两人的对话不像正常父子，周围的病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楚月华挽起湛易寒的手，说：“好了，老公，湛零照顾庭芜忙了一晚上，心情不好是正常的，我们去办公室问问吧，说不定是让续住院费呢。”
湛易寒冷笑着看了湛零一眼，终于跟楚月华出去了。
第49章 没有用
湛露站在病房门口，垮着脸背着手，不说进来也不说走，就像在跟谁闹别扭一样。
最后还是湛零走过去，把她拉进来了。
湛露一脸的不情愿，但大抵还是听他话的。
我看着湛零和她手拉手，胸口闷闷的难受。
他们两个是亲兄妹，亲密一点无可厚非。
可是，他们是亲兄妹，我跟他又算什么呢？
他把感情分给亲妹妹后，还有多少可以留给我？
我惶恐着，不安着，猜忌着，嫉妒着。
湛露不跟我说话，只跟湛零说。
她哥哥长，哥哥短，好像跟湛零有说不完的话。
从她口中我听到，原来昨天回家没见到他们，是因为湛易寒带着她去学校报名了。
那学校不是别的，正是我被迫放弃的那一所！
为什么她能上，我不能上？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
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湛零对此事没什么反应。
他也是知情的。
湛露说到兴起，歪头枕到湛零胳膊上，说：“哥，我都从校长那儿听说了，你学习很厉害的，开学后我们在一个学部，你可要带着我熟悉熟悉校园啊。”
湛零抽出胳膊：“没空。”
湛露说：“那我就告诉同学，说我不是你的什么远房表妹，是你亲妹，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别胡闹。”
他的声音软下来。
我的心也沉下来。
是啊……
他姓湛，我姓苏。
怎么会一样呢？
我坐在床上，像个被人遗忘的小丑，看着两兄妹说话。
湛零其实没怎么吭声，大多是湛露在说。
可他的每次回应，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割。
我受不了这样的画面，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我怎么变得这么讨厌……
十分钟过去，更难熬的时间来了。
楚月华和湛易寒跟着吴医生回来了。
不知他们是怎么跟吴医生说的，总之医生回来的第一句就是：“小姑娘，以后可不要再随便离家出走了，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的。”
我一脸迷惑的抬起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湛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什么都没说。
吴医生又说：“女孩子敏感一点是正常的，不过有什么心事也要及时跟家人沟通啊，你不说，他们怎么帮助你呢？”
湛易寒站在他身后，笑意盎然的看着我。
我低下头，手在被子下抓紧了床单，血一阵阵的往头上涌。
他知道什么？
我怎么没说？
我说了，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我想让湛易寒走，跑出家门报警，被捉回来，连湛零都维护他。
我和湛露打架，让她离开我家，最后惹来湛易寒的一顿拳脚。
我说我想留在家，哪怕不上学，但楚月华还是把我送上车。
吴医生见我不吭声，以为我已经虚心受教，然后回过头，对楚月华和湛易寒说道：“小姑娘脸上的伤虽然严重，但有很大的愈合可能，所以我建议拆线后再去挂个整形外科，做个激光手术，就能把疤痕彻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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