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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芋苗——酒池兔窝

时间:2021-12-31 16:47:52  作者:酒池兔窝
  冷不丁地:“宋医生。”
  宋渺回过神:“嗯?”
  “你好像很闲的样子。”
  “”
  “那你跟这儿杵着吧,好冷好冷,姐姐,咱们快回屋里吧。”
  “”
  无情地把宋渺隔在走廊里,关上门的一瞬间,阿呜明显神情松弛下来,小手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唐芋看在眼里,只勾唇笑了笑,并不点破。
  两人坐在床边,心照不宣地逗弄了阿喵一会儿,等小猫又把肚皮翻过去睡着后,唐芋换上睡衣,下午的两个炸糕和车轮饼只垫了垫肚,到这个时间基本上已经消化干净了。
  她从床头柜里翻出盒去皮的甘蔗啃了起来,阿呜听见动静望了过来,目光惊奇地瞧着她。
  “你是大熊猫吗?”
  “是哦。”唐芋一本正经地递给她一根,“一起吃竹子吗?”
  “”
  半小时后,病房里充满了“咔嚓咔嚓”啃甘蔗的声响。
  “好难吃,好硬,好涩!”
  阿呜边吃边吐槽,小嘴巴巴得根本没有停下来过,却依然吃得不亦乐乎。唐芋好脾气地顺着她的话说,边说边抽着纸巾收起她吃掉的甘蔗渣。
  阿呜像只小仓鼠一样快速啃着甘蔗,悄悄抬眼看向唐芋。
  突然道:“姐姐。”
  “嗯?”
  “你和宋医生吵架了吗?”
  唐芋笑容不减半分,温柔地应:“没有哦。”
  “为啥吵架呀?”
  “没有哦。”
  “是不是宋医生去外边沾花惹草了?”
  “”
  唐芋唇边的弧度有些绷不住了。
  几不可闻地叹了声:“啾恃洸丁点儿大的人,都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是。”阿呜下巴一扬,尾巴翘到了天上:“干啥啥不行,八卦第一名,就是阿呜我本人了。“
  小朋友边说着,把啃的乱七八糟的甘蔗往垃圾桶里一抛:“毕竟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医院度过,不找点乐子早都无聊死了。”
  “姐姐,不是我说,宋医生跟香饽饽一样,走哪都有人馋,光我知道的就三四个,再不下手就晚啦!”
  阿呜像是一个狂热粉丝,极尽所能地吹嘘着自家爱豆的无穷魅力,
  唐芋不为所动:“早和你说过了呀,我和宋医生之间只有昔日同窗这一层关系,你这样,不单是我——”
  说着,伸手点了点阿呜的眉心:“对宋医生也不太礼貌。”
  唐芋的指尖微微泛凉,从外面沾的寒气还没退去。这是她打小就有的毛病,手脚四季都是冰凉的,家里人带她看了不少中医,只可惜喝中药会发胖,唐芋对体重把控的极其严格,便自个儿断了药。
  阿呜摸摸额头,稍显委屈。
  “好吧可能是因为在我看来,姐姐和宋医生都是那类看着冷淡内里温柔的人,所以下意识就想撮合你们了。”
  内里温柔么
  唐芋想起坐在昏黄灯光下,垂着眼,一笔一划字迹端正的宋渺,无声勾了勾唇。
  “宋医生确实担得起这个评价,我嘛你是没见过我训学生的时候。”唐芋正儿八经地说:“可凶了。”
  阿呜:“”
  没啥信服力。
  不过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转头便被其他事情吸走了注意力。
  托着腮摇头晃脑地问:“训学生?什么学生?姐姐是老师吗?”
  “嗯。”
  “教什么的?美术还是音乐?”
  唐芋失笑,想了想,答:“芭蕾。”
  “”
  这句话落,房间内陷入片刻宁静。
  旋即爆出一声惊叫:“芭蕾?!——”
  饶是稳重如唐芋,也被她吓住了,愣愣地问:“芭蕾怎么了吗?”
  “我一直想学的!那个人答应我等病好了就给我报芭蕾课外班,所以我才愿意来看病。”阿呜从床上蹦下来,踩着拖鞋爬到唐芋身边,蜷成一团坐着:“这还找什么课外班,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嘛!姐姐不对,唐老师!”
  “等我病好了,你可以教我跳舞吗?”阿呜眨眨眼,战术性卖萌:“我很厚道的,不会因为和姐姐是熟人就少给学费的!”
  “”
  唐芋凝噎半晌,无奈笑了,笑声像片羽,轻轻柔柔地点了点头。
  “好呀,那阿呜可要快些好起来。”
  得了唐芋的承诺,小家伙开心得险些要飞起来,迫不及待地从床头的小抽屉最里面翻出本厚重的相册,邀功似的摊在唐芋眼皮子底下。
  薄薄的透明封纸里不是照片,而是一张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碎页。
  裁剪的轮廓,全都是芭蕾舞者跳舞途中的定格瞬间。有些纸页已经微微褪色,看的出相簿主人没少拿出来抚看,的确是很喜欢芭蕾了。
  阿呜不算乖巧,但伶俐可爱,唐芋喜欢这样的孩子,思考片刻,合上相簿,捏了捏阿呜柔软的掌心,认真道:“你喜欢芭蕾,愿意跟我学芭蕾,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我也得提前和你说清楚,芭蕾舞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训练强度大,非常苦、非常累,也会经常受伤,如果你只是喜欢舞者站在舞台上时的模样,那还是想明白的好。”
  阿呜难得乖巧,静下心来听她说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转了圈,复又打开相簿。
  这回是倒着翻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倒数第三页封层——
  那是一张胶片质感的照片。
  打光和角度都不算好,看得出拍摄者并不太熟练。似乎是在一种十分拥挤的环境下拍出的相片,人物的边缘隐约擦出一片模糊的虚影。
  湖蓝色的幕布下,灯光聚集的焦点处,穿着芭蕾舞服的女孩儿踮着脚,手腕拢起,微微垂眸,倾侧的弧度下,露出一截优越的天鹅颈。
  宛如一只真正的、优雅的天鹅。
  唐芋眼睫轻颤,笑意凝于唇角。
  “这张照片是我从一个论坛上下载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决定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实在是太、太美了!”
  阿呜对唐芋的失神毫无察觉,如获珍宝般捧着那张照片,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等我基础学好了,一定要优先学跳这支舞,不过好像很难,叫什么来着”
  “天鹅湖。”
  “嗯?”
  “柴可夫斯基。”唐芋敛眸,嗓音清淡:“《天鹅湖》”
 
 
第12章 芋圆   蝴蝶骨。
  唐芋高二的时候,正式作为关门弟子拜入了文钰女士师门下,成为了年纪最小的小师妹。
  同时为了方便练习在文家住下,也转学到了云川高中就读。
  高二后半学期基本上已经把书本上的知识都学完了,后半年正是复习冲刺的阶段,这种时候变换学习环境,和周围人的磨合也需要消耗一定的精力,无疑是弊大于利。
  但对唐芋而言,芭蕾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生命,芭蕾上的成绩才是她和家人真正看重的。
  转学过去那天唐父临时有个会议,占用了司机的时间,唐芋只好早起半小时步行去学校。
  屋外下着浠沥沥的秋雨,空气中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唐芋在校服外面套了件浅褐的半长针织衫,踩着双奶白的厚跟运动鞋,扎着高高的马尾,撑着把透明的长柄伞不紧不慢地往学校走。
  这条路上邻挨着一堵红石墙,墙面上爬满了叶片,枝蔓弯弯绕绕,填满了红砖墙的缝隙,红绿一瓦,被雨水打湿成了愈沉的浓红。
  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会出现几个浮于表面的浅浅水洼,倒映着唐芋低垂的眼睫。
  她有意绕开那些水底沉着泥的水洼,似乎是怕弄脏鞋子。前方不远处,许是铺好路面还没干透便被人压了上去,狭窄的沥青小路正中央横着一个碗底形状的大坑。
  唐芋眼尾扫过,正打算轻盈地跃过去时,一声微弱的“喵~”,自密密簇簇的爬山虎叶丛下传来。
  惊得她落脚不稳,“啪唧”直直踩进了泥坑当中,在白净的鞋面上溅开两朵泥莲。
  突兀又刺眼。
  唐芋细长的眉拢出个结,低眸瞟一眼,打眼望见不单是鞋面上,连搭在小腿两侧的针织衫上都溅了许多泥点子。
  “”
  她沉默须臾,循声看向石墙角落。密密簇簇的叶片遮挡下,隐约可见什么东西在动。
  黄澄澄的一团。
  唐芋挑开枝蔓一颗毛茸茸的圆脑袋闯入视线。
  那是只乳白色的小猫,额头像开脸开失败了似的,只有耳朵尖尖一抹黄,眼珠子却格外好看,明亮又干净,仿若两颗绿玛瑙。
  就是身上脏兮兮的,两只爪子扒着藏身的纸箱,巴巴望着唐芋,再次发出一声微孱弱细微的叫。
  唐芋犹豫片刻,蹲下身,刚探出指尖,小家伙就努力直起身子,送上一只粉扑扑的肉爪,主动和唐芋“一拍即合”。
  “”
  唐芋愣怔片刻,旋即跟触电了似的退出去好远。
  低头看看自己湿润的指尖,仍旧留有那份柔软的触感。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两步,一个急刹车,复又退了回来,脱下身上的针织衫。
  小家伙只看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半透的衣料后,纤瘦的女孩儿身上裹着层薄薄的白色舞蹈服,勒出一副漂亮的蝴蝶骨。
  她没再回头,握着伞柄走进绵绵微雨当中。
  -
  十七八岁,正是怀春的年纪。
  年级主任抓得再严,也挡不住桌下悄悄传递的情书,和漫天飞的少年情思。
  在这个人生阶段,小朋友们还不懂得陪伴和细水长流的珍贵,心里喜欢的,大多都是第一眼惊艳的人。
  比如唐芋这种雪里捞出来的,白得反光,人生得好看又干净,身段还高挑,遥遥望过去,一缎黑发正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颜色。
  说话时,鸦黑羽扇般的睫毛上下轻阖,颤悠悠地扫在心上,这对情窦初开的少年们而言,无疑是不曾遇见过的美。
  整个云川大概都找不出比十七岁的唐芋更漂亮的人。
  自然,关于说话时眼睫微颤的部分,大多都是小男生们自带滤镜的幻想画面。
  事实上,唐芋鲜少同人讲话,人际交往于她而言毫无意义,交友便意味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而在唐芋往返于学校和文家的两点一线生活中,最缺的就是时间。
  唐芋总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
  恨不能将其一分为二,才好挤出更多的时间分去练习。
  在这种同班人都不认识几个的情况下,唐芋能记住宋渺的名字,甚至在相隔多年后还能一眼认出他,纯粹因为一个不甚美好的意外。
 
 
第13章 芋圆   黑天鹅。
  转学后半个月,云川高中迎来了五十周年校庆。
  云川是一座古典韵味十分浓郁的城市,恰逢整年庆典,云高建校又早,是极大一部分本地人共同的母校。虽然不是什么重点高中,校友里却不乏知名人士,庆典当天引来不少扛着摄像机的娱记。
  唐芋所在的班级抓成绩抓得相当严格,班主任不许自己的学生耗费太多精力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但规定每个班必须出一个节目,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把唐芋推了出去。
  唐芋自然更不乐意为了这种小儿科的场合浪费自己的时间,文女士听说这件事时,正坐在小院廊下煮茶。
  唐芋不懂茗茶,也想不明白煮茶这样枯燥又耗时的事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以至于只要她来这里,就一定能看到文珏在廊下煮茶。
  白砂壶里咕嘟嘟冒着泡,廊外下着绵绵微雨,雾蒙蒙的空气中隐约掺着一丝清香。
  文珏葱根似的指尖捏住茶杯盖,拨了拨浮沫后,把茶盏递给唐芋,温温和和开口:“温火煮茶磨练耐性,筛茶提高审美,品茶叫人心静,这三点都是你需要的——”
  话至途中,眼见唐芋捏着那盏吹凉的茶,一仰头干了。
  “”
  一向好素养好脾气的文珏,眼角微微抽搐了一瞬。
  一双宁静的眼眸温柔凝着她,好像酝酿了不少脏话。末了也没能突破素养,抿口清茶,悉数咽了回去。
  一盏茶饮尽了,方才缓缓教导唐芋:“我听说会有娱记专门赶来做庆典专访,虽然只是个幌子,焦点不在于你,但”
  文珏摸出块绣着茉莉的帕子拭去唐芋额角的雨珠。
  “要让焦点,成为你。”
  -
  唐芋记住了这句话。
  云川高中五十周年校庆当日,开放讲堂观礼,远道而来的校友和记者,将云川高中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多数人都奔着某位知名校友而来,等这位校友演讲完自己对母校的感恩和祝福,之后的学生献礼环节便稍显得索然无味,在场记者甚至有收摊准备回家的。
  到底没走成,大约是看了历届老校长都在场的面子。
  唐芋上台时,礼堂里乱糟糟一片。
  嗑瓜子、打扑克、玩手机,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认真看节目。
  话筒不知道什么原因坏了一只,主持的学生声嘶力竭地报着幕,把嗓子喊出了破锣的声音。
  有老师看不过想要站起身维持现场秩序,可这样做必然会破坏学生们的兴致,末了也没人出这个头。
  台上架着小提琴演奏梁祝的女学生似乎被嘈杂的气氛影响到了,压高了几个音,揉弦时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演出完毕,观众席响起零星的掌声,实在算不得一场成功的演出。小姑娘含着泪,抽抽噎噎地谢了幕往后台走。
  “别难过啦,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这种场合谁能不被影响?我单方面宣布你是今天的最佳选手!”
  听着同伴的安慰,女孩儿的情绪才稍微好转些,抽抽噎噎地抹了抹眼角,正要说些什么,余光瞥向后台幕布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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