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现场怎么没有提取脚印检验?”
“辖区派出所的同事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在对现场做了初步勘察后,确认是自杀,随后允许一些人员进入。事后,我曾提取过现场的脚印……”
茆薇将文件最后一页拿出来,“新的脚印都吻合,但是……她家里在当天曾举行过葬礼,亲朋好友以及邻里街坊都在她家逗留过……”
看着报告,顾月潭明白了,这相当于在人口密集繁杂的地方寻找可疑的脚印,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且很多脚印重叠交错,根本无法准确辨认。
“遗书呢?做过潜指纹检验吗?”
“做了,只有死者陶丹一个人的指纹,凡是接触的人都严格戴着手套,没有问题。”
顾月潭点点头,他找到了遗书检验报告。
“从这些资料中我能大概掌握的信息就是,五月二十九日早晨,研究所工作人员张易源在机场海关那领取由南美巴西寄来的包裹——装有「鬼脸蜘蛛」的玻璃箱。
由于负责检验的海关工作人员和张易源的疏忽,他们都没有对包裹进行认真细致的检查,所以不能确认那玻璃箱是否锁好的。
接着张易源去停车场取车时发现车轮漏气,于是驱车前往机场附近的汽修店修理,最后赶往雁居岭上的研究所。”
他提高嗓音,“而恰在此时,嵇义成和好友史有能也正赶往雁居岭上的观景台。七点半左右,在半山腰,张易源驾车与他俩擦身而过,接着嵇义成就被「鬼脸蜘蛛」咬伤,进而中毒身亡……”
忽然顾月潭像被定格了,一动不动。茆薇看他眉头紧锁,明白他应该正在大脑中推演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寻找其中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了,“丧事过后第二天,陶丹就上吊自杀了,她为什么当天就不自杀呢?照理那时候才是最痛苦最想不开的时候啊。她非要等到办完丧事?是为了安顿完后再自杀吗?她没有子女……”
顾月潭转头问茆薇:“资料上注明他们夫妻俩没有自己的子女,而是长期抚养嵇义成哥嫂所遗留下来的侄子——嵇苏,那他们夫妻俩跟他们这个侄子的关系怎么样?”
茆薇稍加思索,便回答:“我见过那个嵇苏两次,表面看上去他和他那婶婶陶丹的关系挺融洽的,但我个人觉得应该不是很亲厚。”
“是这样啊……”顾月潭头枕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久久不语。
“遗书?脚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在现场,不好做评判……”
他摇了摇头,重新坐直了身子,看着茆薇,“对了,嵇义成和陶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如巨额财产?成就?会影响到某个人、某件事?”
“我们查过嵇义成和陶丹夫妻俩,他们都是晏州市第三中学的教师,在那所中学教了一辈子的书,谈不上拥有巨额财产。
我们在嵇义成以前的同事那了解到,他们夫妻俩为人都十分低调,嵇义成稍显懦弱,应该不会跟人结仇。
唯一值得注意的事,就是遗书上提到的关于陶丹在年轻的时候诊断出不能生育,嵇义成对她不离不弃。”
顾月潭不置可否。
“吃饭了。”徐芸芸已经开始将饭菜摆上餐桌。
“哦!”顾月潭如梦方醒,立即起身去厨房帮妻子端拿碗筷。
茆薇看到这一幕,笑了笑,独自一人收拾茶几上的文件。
众人入座,顾月潭首先给妻儿夹菜,嘴里说着:“今天你幸苦了。”徐芸芸毫不客气地吃着饭菜。
顾徐荃似乎有点喜欢茆薇,她将一块鱼肉夹到茆薇的碗里。茆薇微笑着连忙道谢。
餐桌上夫妻俩聊得都是女儿升级考试的事,从他俩的言语中可以知道,顾徐荃成绩还不错,还用不着夫妻俩过多操心。
饭后,徐芸芸准备收拾碗筷。
“我来吧。”顾月潭连忙接过。女儿在旁边喊着:“今天爸爸洗碗。”徐芸芸微笑着让顾月潭接手。
“荃荃,我们去楼下公园走走消消食。”徐芸芸过来牵女儿的手。顾徐荃痛快地答应了。
“记得将油烟机清洁一下。”说完两人出门离开了。
顾月潭独自在厨房清洗餐具、清洁油烟机。
茆薇独自待在客厅,百无聊赖,她自从进入这个家还没有好好参观,环顾四周,与普通家庭无异,沙发、茶几、电视柜……
一应俱全,然而觉得客厅布置干净、整洁、淡雅,茆薇尤其喜欢那张米色的沙发,感觉有它的存在,让这个客厅温暖了不少。
在客厅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这一张张装在大小不一的相框里的照片记载着这个家庭的欢乐,大部分都是全家出游时拍的。
细看下,茆薇发现这些照片里顾徐荃的身材样貌都差不多跟现在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些照片都是这两三年拍的。除了这些还有几张是徐芸芸的照片,有两张照片是徐芸芸获得优秀儿童作家的领奖照片。
这时,茆薇才知道徐芸芸原来是一名儿童作家。茆薇想要寻找顾月潭以前的照片,只看到了两张他的单人照片,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厨房里,顾月潭将清洗好的油烟机集油杯重新安装在油烟机上,清洗抹布。
看着水槽中的灰紫色的抹布,顾月潭怔怔出神。突然,他关上水龙头,用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走进客厅,他在资料中寻找着什么。
茆薇迅速发现了顾月潭的古怪行为,她走到顾月潭身边,问他:“你在找什么?”
顾月潭没有理睬她。终于找到了,他手里拿着一张陶丹上吊自杀现场的图片,那是拍摄的沙发照片,沙发上的显眼位置平铺着一件快要完工的毛衣——灰紫色的毛衣。
“毛衣多大?”
顾月潭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茆薇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随口回答:“不清楚。”
“你看这毛衣有什么问题?”
茆薇接过图片,仔细地看了又看,摇了摇头。
“不觉得小了吗?”
茆薇还是不明白。
顾月潭叹了口气,问:“嵇义成身高、体重多少?穿多大的衣服?”
茆薇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身高有1米75,体重超过80公斤,最起码穿2XL的衣服吧。”瞬间她明白了,图片上的毛衣似乎是小了些。
“那个……叫嵇苏的能穿下这毛衣吗?”顾月潭又问。
“我看也不行。嵇苏虽然人不胖,但他是一名健身养生教练,身材魁梧,应该穿不了,而且以年轻人的眼光也不会看上这种颜色的毛衣的。”
没有声音,茆薇只得继续说:“看这毛衣的样式,应该是一件男式毛衣,可陶丹身边除了嵇义成和嵇苏这两个亲人,再没有什么男性亲友了。那她到底是织给谁的呢?这个人会不会跟这两件死亡事故有关呢?”
顾月潭坐在沙发上,重新翻看资料。茆薇坐到他旁边,也跟着查看他看过后的资料。
“这样,你回去以后先去查查那件毛衣的大致尺寸,再从他们一家的亲友以及相熟的人里面排查。”
茆薇点了点头。
顾月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说:“也不早了,你是今晚留在这里,还是回晏州市?”
茆薇将收拾好的资料塞进包里,看了看手表,“还能赶上七点四十五分的动车,我这就赶回去。”
顾月潭笑了笑,“走,我送你出去。”
茆薇正要推辞,顾月潭说明自己也要下去散散步,顺便去接妻子和女儿,茆薇这才没有拒绝。
顾月潭将茆薇送至小区大门口,茆薇打车离开了。
晚上……
顾月潭将女儿安置好后,回到了卧室。
徐芸芸正坐在床上翻着一本杂志。顾月潭刚坐到床沿上,徐芸芸的声音就在耳边轻轻地响起:“你决定下个星期去上任了?”
顾月潭靠在床背上,看着自己温柔美丽的妻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妻子有些不开心,顾月潭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吗?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跟以前一样了。顾家,听老婆话。这句承诺我会永远铭记在心里的,而且我说到做到。”
徐芸芸锤了他一下,安心地躺在他怀里。
“我到了晏州市找到住处后,等荃荃考完试,你就带她过来,我们一起在晏州市过暑假?”
“嗯……都听你的……”徐芸芸似乎有些犯困了。
“明后两天放假,我们带荃荃去海边玩玩吧?”
徐芸芸点点头,合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6、6
接下来两天是星期六和星期日,顾月潭和徐芸芸带着女儿顾徐荃来到了海边,他们一家子在海边的沙滩……
接下来两天是星期六和星期日,顾月潭和徐芸芸带着女儿顾徐荃来到了海边,他们一家子在海边的沙滩上追逐嬉闹,顾月潭还给女儿搭建了一座沙堡,顾徐荃非得要钻进去,将整座沙堡给弄塌了……
在朦胧晦暗的月光下,感受着微凉的海风,顾月潭和徐芸芸牵着女儿的手尽兴而归。
星期天下午,顾月潭拿着一瓶酒独自来到了城西派出所。他径直走了进去,进门后碰见的警员无不对他点头打招呼,顾月潭一一回应,偶尔还叫着其中一两个人的名字。
在一间办公室里,一名身穿警服的年逾五十余岁的男子正在电脑前努力敲击着键盘。
顾月潭将酒放在办公桌上,直接坐在了他对面的空椅上,“老文,还在忙啊?”
老文抬头看了一眼,瞬间眉开眼笑,“嘿,你这小子,今天总算过来了。”
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酒,看着酒盒上的字样,“泸州老窖,亏你还记得。今天总算又可以开斋了。”
顾月潭细细看了看老文的气色,“这段时间没有私下里偷喝吧?”
“呸,我连这点自律都没有吗?”老文佯装发火,转脸又笑了,“你等会,我还有一点忙完就下班。”
顾月潭点点头,独自坐在对面静静等待。
一名跟老文差不多年纪的警员走了进来,他朝顾月潭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老文说:“老文,你徒弟又带东西来孝敬你啦?”
“你羡慕吧,哈哈哈。”老文笑得十分开心,也很得意。
“把你美的……”
不一会,老文将手头的事都忙完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一边的同事说:“我下班啦?”
“去吧,也没什么事了。”
出了派出所,老文往家里打了个电话,随后和顾月潭有说有笑并肩回家去了。
老文打开自家大门,厨房炒菜的声音首先传了出来。老文和顾月潭相视一笑。
顾月潭走进厨房,一位头发稍显灰白的中年妇女正在忙碌着。“师娘,今天有些什么菜啊?”
师娘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顾月潭眼睛盯着锅里的菜,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她举起拿着锅铲的手锤了他一下,喜笑颜开地说:“看你馋嘴样,快把口水收回去。”
顾月潭佯装擦了擦嘴唇。
师娘笑得更开心了,“今天有蒜香排骨、干锅包菜、上汤西兰花……哦,还有干蒸鸡。”
“这也太丰盛了,随便炒两个菜就得了。”
“你来啊,你师娘开心,你就别管了,咱俩只管等着吃就行了。”老文进入厨房插嘴。
“就是,就是,你俩都出去,别来捣乱。”师娘笑着附和。
两人来到餐厅,顾月潭摆弄碗筷,老文笑呵呵地看着,丝毫没有客套的意思。
不一会,饭菜上桌,顿时香气四溢,顾月潭很享受似的深深吸了口气,老两口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老文打开泸州老窖,细细地闻了闻,表情很陶醉。师娘戳戳顾月潭,两人齐齐看着老文,都笑了。
“你们有什么好笑的?”老文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三人围着餐桌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老文应该是太高兴了,他迷迷糊糊的,嘴里不断说着感谢顾月潭的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师父,我要去晏州市工作了。”
“啊?什么?哦,你上次跟我说过,你是得出来做事了,不能老窝在学校里,你还没到七老八十,我都还没退休,你倒已经像个退休的样子了。”
老文晃着酒杯,“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浪费自己……”老文翻来覆去地说着。
“是是是……”顾月潭应和着。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出发了。”
“哦……”有几杯酒下肚,老文磕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酒量差的要命,还偏偏喜欢喝……”师娘在旁唠叨着。
“谁说的?我还能喝……”老文抬头刚说完一句又趴下了。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顾月潭将老文安置在沙发上,陪同师娘收拾餐桌。
在厨房水槽边上,顾月潭和师娘一起洗着碗。
“谢谢,小顾,谢谢你。”师娘忽然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月潭转头看向师娘。
师娘低着头,默默刷着碗,“要不是你,我们老两口还在过着那种死气沉沉的日子。现在一切都好了……”似乎有些激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师娘,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不过有时候想想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过那种没有希望的日子,虽然两个人一起在客厅里吃饭,却终日一言不发,不知道对方想什么,想想这种日子要过一辈子,就会觉得特别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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