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顾月潭将手放下,指了指茆薇刚才捡资料的地方,“不错的把戏。”
茆薇知道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有破绽。”
“什么?”茆薇疑惑地看着他。
“你刚才蹲在地上观察门口的同事时,为什么要抬头?这样很容易让心思深沉的人发觉的。”
“那……那应该怎么做?”
“在你将桌上的资料碰落地上时,就得找好方位。让资料落在哪个方向?自己蹲下去捡的时候,应该朝哪个方向蹲?
还有事先你要记下观察对象的穿着,衣服、裤子、鞋子,甚至是衣物上的褶皱、污渍等等。到时候你不用抬头,只要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确认要观察对象的行踪了。”
茆薇默然无语。顾月潭说的这些警校曾经教过,也是最浅显的道理,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全忘了,一下子犯了不少错误。
“好了,告诉我,你拖延时间是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茆薇细细看着顾月潭看透一切的眼睛,心中只有震撼。“我想问你,对于这个案件你有什么想法?”
“你认为我已经有想法了?”
茆薇笃定地点了点头。
顾月潭笑了,“那你认为韩商能逮住凶手吗?”
“大海捞针,难。”
“那你就能确定我能抓住凶手?”
茆薇走到顾月潭面前,目光坚定,“我能确定,而且我还知道你已经有了主意了。”
顾月潭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否认。他站起身来,走到前台,将投影幕收了起来,露出后面的一块白板,用黑色水笔在白板上写下七起伤人案的时间、地点……
他的记忆力惊人,虽然写的很简略,却分毫不差。
顾月潭指着白板,问茆薇:“你能发觉有什么不同?”
茆薇走到白板前,仔细寻找其中的奥秘。忽然她恍然大悟,大声叫了起来:“第一起和第二起相隔只有一天,后面开始都是相隔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顾月潭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茆薇顿时有了信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第一起凶手是初次作案,计划仓促,准备不是很充分,所以这起的受害人是唯一一个伤势最轻,并有一定的清醒意识的人。
接下来凶手迫不及待地进行再次作案,第二起案件的受害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从后面袭击,一击即倒,根本不知道袭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有了两次作案经验后,凶手开始有计划地实施自己的犯罪目标。”
“那你能从中看到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凶手的特征、他行凶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专门袭击老年人……”
顾月潭双眼紧盯着茆薇,显然他对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很满意。
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茆薇头皮发痒,她迅速在脑中寻找有用的东西。
“他,他可能正遭受着生活或工作方面的压力,心中的怨气无处宣泄,他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招惹年轻力壮的人,于是就想到了将怨气发泄在毫无抵抗力的老年人身上,老年人作为弱势群体,即使袭击失败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茆薇看到顾月潭点了点头,“他身高应该不会太矮,凶手的身高我估计有一米八左右,因为最后一名受害人——陈姓老者的身高有一米七五。如果要从后偷袭这样一个人,那必须自身的身高最起码要相当,不然……”
茆薇做了个手刀的手势,“这样会使不上力,也可能达不到击晕人的效果。”
顾月潭双手轻轻拍了两下,“你分析的很对。我认为凶手在袭击陈姓老者时,使了全力,他可能认为陈姓老者身高体壮,得用全力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可是凶手万万没想到,陈姓老者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遇袭后导致老人直接心脏病发身亡。”
顾月潭在白板上写下「身高175以上,身强力壮」的字样,他用手指敲了敲白板,“受害人的受伤部位都是在颈部的迷走神经上。迷走神经遭受到猛烈打击,会造成短时间的昏阙,严重的话还会导致呼吸麻痹、器官协调功能紊乱,甚至是死亡。
能每次都准确无误地击中这个部位,而且力道适中,那可不是一次两次的练习能做到的。我看这个凶手很有可能练过几年的拳脚功夫。”
白板上有多了几个字「拳脚功夫」,顾月潭接着说:“他要么是没有工作要么工作环境比较自由。我倾向于工作环境比较自由,快递、外卖、搬家公司……”
“你是说,他利用工作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再计划实施犯罪。”茆薇不由自主地插嘴。
顾月潭看着白板,点点头,一副神情专注的样子。忽然他转头看向茆薇,“我认为他第一次作案是临时起意,不是有计划的。然后他可能想到要转移警方的视线,迫不及待地进行了第二次作案。”
他一字一句非常清楚地说:“所以他就住在第一次案发现场的附近。而且这个凶手很有可能也有散步的爱好。”
“那我们只要根据身高超过一米七五,曾经练过些拳脚功夫,工作环境自由——这三个条件去第一次案发现场寻找辨别凶手就行了。”茆薇兴奋地说。
“对,你现在就可以去了。”顾月潭将白板上的字擦掉,然后向会议室外面走去。
茆薇急忙跟了过去,“怎么?你不一起去吗?”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今晚的住处还没有搞定呢?”
顾月潭不急不慢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你能帮我把这两年你们办的案子的资料拿来给我看看吗?”
茆薇有些失望,“嗯,这个没问题,我立刻就去办。”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提高嗓音,“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关于陶丹那件毛衣的事,我调查清楚了。毛衣的尺寸是L号的,陶丹的亲朋好友里面应该没有人能穿下那件毛衣。
不过,我发现有一个人或许能穿上。他就住在陶丹家楼上,他叫丁万全。
陶丹死的那天,正是他和三楼的戚老太发觉不对劲一起报警的。
当时,我在现场见到他时,他有些魂不守舍,整个人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事后仔细想想,他身材偏瘦,也不高,完全能够穿下那件毛衣。”茆薇一口气讲完了,看上去有些幸苦。
“你做的很好,待会我会研究一下的。”
“本来我想今天去走访下的,现在看来暂时没空了。”
茆薇见顾月潭没再说话,就告辞转身正要去资料室。
“你待会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吗?”顾月潭又叫住了她。
茆薇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顾月潭。
“你还是把那个李丁带上吧。我看那小伙子长得挺结实的,应该挺抗揍的。”顾月潭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8、8
大约有三十平米的办公室里,顾月潭正在仔细翻看资料,办公桌上堆满了刚送来的往年局里经手的案件资料。
大约有三十平米的办公室里,顾月潭正在仔细翻看资料,办公桌上堆满了刚送来的往年局里经手的案件资料。
送资料过来的是资料室的小马,他告诉顾月潭,茆薇已经跟李丁出发去办案了。
顾月潭将看过的资料分成两类,一类是没有什么疑问,属于结案清晰的;
另一类则是自认为有待斟酌的。
中午在局里有过午餐后,小陈过来告诉顾月潭,他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并将钥匙和住址给了顾月潭。
到了下午五点,办公桌上的资料都已经大致看完了。顾月潭手里捏着嵇义成陶丹死亡事件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他将椅子向后挪了挪,把脚翘到桌子上,躺在椅子里,眼睛看向另一侧的窗外,他的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现在正在努力抓住它。
“笃笃笃……”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顾月潭回过神来,他把脚放下,端正了坐姿,“请进。”
“大忙人,还不下班啊?”人还未进来,宋局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
顾月潭站起身来,叫了声「宋局」,准备过去迎接。
宋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套。宋局看了看一桌子的资料文件,微笑着说:“第一天上班就这么认真,真是难为你了。本来我想让韩商那小子今天晚上组织一下,给你接风洗尘的,没想到他一大早就将全队的人都派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公事要紧,等大家都空下来,我来做东好了。”
宋局注视顾月潭几秒,神秘地说:“我可听说你在那边可从来没有请过客哦?”
顾月潭笑着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入乡随俗嘛。”
“哈哈哈……”宋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希望你以后能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两人聊了会,宋局独自下班回去了。
顾月潭看时间不早了,收拾一下,离开了办公室。他在门卫处取了行李,打车回自己的新居。
小陈在公安局附近的地方帮顾月潭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小区,所租的房子两室一厅,差不多七十多平米的样子,干净整洁,家具家电一应俱全,租费合理。
顾月潭参观了下自己的新居,感觉挺满意的,稍微收拾了下,就出门找地方吃饭了。
吃完饭,离开餐馆,天已薄暮,这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顾月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公安局驶去。
在公安局的证物保管室,顾月潭拿到了陶丹家的钥匙。这钥匙是茆薇之前去陶丹家采集脚印后留在保管室的。
打车来到巴瑭区南华小区,顾月潭找到了39号楼。这时楼房里还有许多人家亮着灯,四楼却漆黑一片。
来到402室门口,顾月潭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微光下,只感觉里面阴森恐怖。
进入房间,打开灯,里面的陈设还是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据茆薇所说,陶丹死后,嵇苏并没有在家里举办丧事,而是安排在了殡仪馆,所以这里几乎没有动过。
面对门口的挂钟上显示着「2011年6月13日,星期一」的字样,钟上的指针还在走,挂钟很老气,甚至有些土,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客厅里的布置初看很是明亮简洁,可惜窗台上挂着一窜窜的干辣椒和地上随意乱扔的几双男式鞋子,硬生生地将这美好的环境破坏了。
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张低矮的不合时宜的凳子,显得很是古怪。
吊扇上的丝巾已经解下来了,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人上吊自杀。
客厅没什么异常,即使有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进出也早已经被掩盖掉了。
顾月潭来到嵇义成和陶丹的卧室,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卧室竟然放置着两张床,显然他们夫妇俩早已经分床睡了。
在陶丹家停留了大半个小时,顾月潭深深感受到陶丹似乎一直在忍受着自己的丈夫,她应该是个典雅、很有想法的人,而他的丈夫嵇义成则像一壶温吞水,不冷不热,没有生活追求,只想维持原状……
顾月潭叹了口气,关上灯,开门准备离开。
他刚走出门口,突然吓了一跳。黑暗中,上楼的楼梯上竟然坐着一个瘦小的老人,此刻他正平静地盯着自己。
顾月潭镇定了下,他掏出自己的证件。老人站起身来看了看,又仔细瞧了瞧顾月潭的相貌,随后指了指楼上,一言不发地上楼去了。
锁好门,顾月潭尾随老人向楼上走去。刚走上五楼的台阶,顾月潭抬头赫然发现简陋的楼道顶上居然安装着一个监控器,监视器对准上下楼梯。
老人打开502室的大门走了进去。顾月潭已经猜测到了老人是谁了。
来到客厅,老人指了指沙发椅,然后独自向厨房走去,他倒了一杯水回到客厅。
顾月潭猜测杯子应该没有洗干净、边上或许还有污渍,因为像他这样独居的老人一般不会怎么注重卫生。
水杯放在茶几上,杯子晶莹剔透,像新的一样,这让顾月潭大感意外。
老人坐在顾月潭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还是一言不发,他那微黄的眼珠没有一丝神采,眼神中看不出任何希望。
“你是丁万全吧?”顾月潭只能率先发问。
老人愣了一下,过了三五秒,点了点头。
“你深夜邀请我来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沉默良久,丁万全终于开口说话了,“陶丹她是被人谋杀的。”
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但说出来的内容却非同小可。
顾月潭虽有些震惊,却并不意外。他转动着茶几上的水杯,用尽可能柔缓的语调说:“陶丹家里的那件灰紫色的毛衣是她织给你的吧?”
丁万全僵硬的脸上瞬间出现了悲伤的神情,他的眼里开始有泪花了。“可惜我穿不到了。”
顾月潭静静地等待他平复心情。
“顾警官,我要报案。我认为陶丹她是被人谋杀的。”丁万全突然很肯定地对顾月潭说。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被谋杀的?”
“她不会自杀的,真的。她刚刚摆脱了不幸的生活,正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去自杀呢?这绝对不可能。”
“你为什么说她之前过得是不幸的生活?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她和嵇义成可是恩爱了三十多年的夫妻。”
“这些都是假的,她早就厌倦了那种生活了,她一直痛恨那样的日子,她说,那样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顾月潭正一步步套他的话。
“我……”丁万全整个人像是定格了。整整过了半分钟的时间,他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跟陶丹私下里接触了有两年多了。”他看着顾月潭的表情,急忙分辨:“我跟她从没有做过什么越轨的事情,只是相互之间说些心里话,当然我不否认我确实对她有一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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