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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心美——杭千帆

时间:2022-01-10 14:31:50  作者:杭千帆
牧安平眨眨眼睛按下情绪,对谷心美露出一个灿若艳阳的笑容,“想我了吗?”
谷心美的反应很慢,过了几秒才点点头,“很想。”
他们互相说了一些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谷心美只说奶奶进了医院,谷小宝回来了。至于那三天的事,包括前一天她去美院找人的事,她一个字都不打算告诉牧安平。
说完了这些,两个人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牧安平这边,学校的事不能提,医院的事不能提,父母、老师、同学和朋友也通通不能提,这些话题全都有可能伤到谷心美。
谷心美这边,奶奶的事情说过了,弟弟的事也不适宜多谈,她现在没有工作,每天就是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生活毫无乐趣。
气氛冷凝,两个人像是泥塑木偶一样沉默地对坐,直至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
牧安平给谷心美夹了一筷子菜,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他不喜欢这样不自在的气氛,大脑一直思索着该说点什么安全又能聊下去的话题。
话题没想到,他倒是想起了爸妈回家前留给他的钱。他忙忙地放下筷子,打开手机银行,把钱转进了谷心美的账户。
他给的不只有谷心美垫付的钱,还有对方的赔偿款。而他自己的账户里还留了一些钱,加上时不时在线上卖画的收入,应该足够支付后续的康复治疗。
“这些钱你留着吧,做生意手里要多留点钱。”他觉得给的够多了,加上谷心美手里的钱,做个小买卖不成问题。
谷心美问:“那人赔钱了?”
牧安平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点点头。
谷心美听见有钱了,手忙脚乱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小包,翻找着手机。她越忙越乱,忙中出错,找到手机的同时,也把一条黄金镶钻的项链带了出来,落在桌子上。
牧安平随意地看了一眼,结果立刻认出了这条项链。年前的时候,他和谷心美有一次逛街,曾在一家商场的专柜里看到过它。
大品牌,舶来品,标价七万多。
谷心美很喜欢这条项链,还试戴过。但是做小生意的事八字还没一撇,钱不能乱花,两个人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当时,牧安平认真地记下了这条项链的样子,他暗暗承诺,要攒钱把项链买下来送给谷心美做生日礼物。
谷心美的生日在十月,他觉得不是没有希望。
牧安平没想到,谷心美等不及他送的生日礼物,心痒难耐,自己就买了这条项链。不用说,用的肯定是准备拿来做小生意的本钱。
他一方面十分失望,一方面又想着谷心美大手大脚惯了,还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还要给她一些时间。
他安慰好了自己,于是装作很随意地问谷心美:“这条项链你买了?那么喜欢为什么放在包里不戴上?”
谷心美顺着牧安平的视线扫过去,这才发现了桌上闪烁着淡淡微光的项链。她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停在手机上,按下了一长串的字母。
她的样子十分恐慌,牧安平猜测她是怕自己生气,又去安慰她:“没关系,买就买了吧。做生意的本钱要是不够,那就晚一年再说。”
谷心美愣愣地点头,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她拾起项链想要装回包里,却被牧安平拦了下来。
“既然买了,那就戴着吧,很配你。”
谷心美顿住动作,并不想戴。
牧安平见她还在紧张,索性接过项链,站起来帮她戴上。
金色的项链与白皙修长的颈很契合,就像是天生为谷心美而定做的。
牧安平坐回座位,看着项链出神地想,如果谷心美没有生在那样的家庭,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正常长大,大概她早就被宠成了公主。别说是这样的一条项链,就是比这贵重的十条项链也会有人愿意送给她。
牧安平的心里泛起甜蜜,那些初见时的悸动和热恋时的浓情又滋长出来,将心里缩成小小一团的爱意撑大了一些。
心内的爱意正在滋长,身旁的谷心美再一次给了心脏重重一击。
“那人就赔了这么点钱?”
牧安平不可置信地将视线从项链移到谷心美的脸上,那张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
他的嘴张了半晌,才回答道:“师父和我爸妈都不同意调解,所以只有这些。”
“为什么不接受调解?他拘留那几天对你又没有好处,还不如多要些钱实在。”
那点儿甜蜜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团爱意也被挤压成更小的一团。牧安平低下头,不再看谷心美的脸,那里曾令他沉醉流连,现在却只让他觉得厌烦。
谷心美还在问:“安平,要是你的手以后留下了后遗症,那人应该再赔偿一笔吧?”
“心美!”
谷心美被牧安平突如其来的低吼吓得一抖,这时才发觉自己都说了什么。
她辩解着:“安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替你抱不平。万一手上留了伤,那毁的就是你的一辈子,这些钱也太少了。”
牧安平再也坐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谷心美的解释。“我不舒服,先去买单了,你吃完了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起身就走,去前台迅速地结了账,很快推门出了饭店。这时,他们点的三道菜才刚刚上了第二道。
独自面对新端上来的蜜汁梨球,谷心美也没了胃口。她站起来也想要离开,走出去两步,她又坐了回来。
又过了几分钟,第三道菜被端上来,谷心美叫住服务员:“麻烦帮我打包。”
 
第37章
 
夜晚的京城霓虹闪烁,相比白日里更多了一种魅惑的风情。
牧安平沿着街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他和谷心美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初时的爱情是那样的浓烈,那时的他以为就算师父反对,就算朋友不喜,就算家里不接受,他也可以扛下所有,和谷心美走到最后。
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谷心美犯的错也一个接着一个。不,也许那并不是错,或者说,站在谷心美的立场来看,那些言行都有各自的道理。
然后,爱情的火焰好像就被这些事情、这些言行慢慢熄灭了。
牧安平再去体会心里的感受,那里面装得满满的疲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一丁点儿对谷心美的爱。
他知道,这份爱怕是已经到了尽头,而他之所以还在坚持,恐怕更多的是因为放心不下。
不管怎么说,谷心美脱离了那个世界是因为他,他还是想看到谷心美安定下来,能有自己的谋生手段。
牧安平想了一个多小时,距离学校还有三、四公里时,他接到了边晓钧的电话。
“你在哪呢?”
“在街上。”
“和谷心美?”
“没有,我自己随便走走。”
“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
牧安平讶异,“你不是忙着呢?怎么回来了?”
“知道你今天回校,我回来看看你,明早还得走。”
牧安平扬起嘴角,边晓钧一定是担心他因为黎老的去世而心里郁结,想要开解他。
边晓钧一直都是这样,对身边的人给予最大的关怀,对生活也始终热爱,对他不太了解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曾经经历了那样的磨难。那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实在是很适合他。
牧安平给边晓钧发了定位,担心他过来找不到自己,干脆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边晓钧开着他那辆高高大大的“陆巡”停在了牧安平的身边。牧安平站起来拍拍屁股,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子在前方不远处拐了个弯,驶向了学校的方向。
三、四公里的路,如果步行需要一个小时,开车却只需要十分钟。两个人停了车没回宿舍,干脆去了隔壁的公园里找了一张长椅坐下聊天。
边晓钧先说:“心里不好受吧?”
牧安平没否认,他的确不好受。黎老走了一周,他心里的难过刚刚平缓下来,现在因为谷心美又开始了。
“晓钧,我和心美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边晓钧一点儿也不意外,牧安平的性格开朗而磊落,这样纠缠着又爱又痛的感情只会让他越来越累,总有一天会想要逃离。说实话,他更意外牧安平能坚持这么久。
“准备什么时候提?”
牧安平摇头,“不知道,我知道该分手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她。她现在没有工作,如果我再走了,我怕她会做傻事。”
边晓钧不知道谷心美的事,但是他大概可以猜得出傻事指的是什么。
他问:“你想给她找一份工作?”
“她手里有一笔钱,之前我们商量过,想要开一间小店。”
边晓钧想了想,掏出手机翻到了一条朋友圈。他把手机递给牧安平,说:“这个怎么样?”
牧安平接过来一看,那上面是一条花店的转让消息。
边晓钧说:“这是我那年参加大学生展认识的一个人,花店是他嫂子的,听说生意不错,因为要出国才想着转让。”
牧安平看了描述,也感觉不错。小店开在县城的中心医院旁,位置很好。而且那一带气候宜人、生活富足,十分宜居。
“这上面说铺面也转让?”
“是,铺面也是他嫂子的。”边晓钧指着照片上的一个房间说:“如果不想另租房子,这个房间做卧室也够了,这里还有洗手间,很方便。”
牧安平知道这个地段便宜不了,但是买下这个铺面哪怕不做生意,也可以租出去赚一些生活费,很稳定。
“帮我问问吧,带铺面一起。”
边晓钧给那边发了消息,没多久有了回复,一百二十万。
牧安平没说话,这个价格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如果是七八十万,他还可以找人凑一凑,加上谷心美手里的钱,好歹先买下来,开业可以再等等。而一百二十万,他只能望洋生叹了。
边晓钧知道他对这个铺面很满意,也知道他一天放不下心,就要和谷心美多纠缠一天。于是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知道的。”
牧安平轻轻一笑,用左手锤了边晓钧的肩膀一下,“我知道。”
他没有犹豫多久,很快接受了边晓钧的提议。边晓钧的钱可以慢慢还,但要是让谷心美继续这样下去,他真怕有一天她会再回到那个世界。
边晓钧做事很利索,不再发消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敲定了这笔买卖。有了钱什么都好说,买卖双方都是熟人,付了定金后只待谷心美过去就能交接。
边晓钧这时才问:“你和她商量好了吗?她愿意离开京城?”
“之前谈过,具体去哪还没定,不在京城也好。”
牧安平没说的是,谷心美的这些年都在别人的操控中活着,一直没有养成自己做主的习惯。之前他曾就这个问题征求过谷心美的意见,谷心美一问三摇头,把决定权全都推给了他。
既然现在还没有分手,那就让他再为谷心美做一次决定吧。
事情解决了,还不到九点,牧安平不想再拖,坐着边晓钧的车到了谷心美的家。他在路上联系了谷心美,因为两个人都不想在楼上见,所以约的是楼下。
越野车拐进了小区里的岔路,牧安平一眼就认出了前方的那辆黑色高档轿车。
边晓钧看他神色不对,问他:“有事?”
牧安平呼出一口气,摇头说:“没什么,你在车里等我吧。”
“行。”
牧安平一步步走近黑色轿车,透过车窗,他可以看到驾驶位上坐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仰头看向楼上,谷心美家的客厅灯亮着,卧室是黑的。
明明是来谈分手的,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过了没多久,楼道里响起了拖鞋踢踏的声音。很快,谷心美穿着一套家居服走了出来。
看到黑色轿车,谷心美的吃惊不比牧安平少,她张着嘴愣了一会儿,又看向牧安平解释:“我不知道,我没有。”
牧安平刚要说话,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他来到谷心美的面前,把一个精致的红丝绒盒子递给她。
“谷小姐,这是刘先生托林总送您的礼物。”
谷心美出于本能地接过盒子,来不及有所反应,男人看着她脖子上的项链又说:“看来刘先生送的项链您很喜欢,那这次的手镯您应该也会满意,都是同一个牌子。”
谷心美的项链,正是牧安平亲手为她戴上去的那条。
男人的话还没有完。
“刘先生还想再问一次,您是否愿意去他那里玩一年。他说这次过来多谢您的陪伴,才能度过愉快的三天,如果您答应了,他一定会为您准备最好的住处。哦,对了,刘先生还说,您的皮肤真好,他念念不忘。”
谷心美死死地咬住下唇,嘴里的铁锈味也由淡转浓。
男人说完了要说的话,微笑着道别,上车离开。谷心美的视线跟着黑色轿车远去,久久不敢回头去看牧安平的眼睛。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叹。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的一声轻叹。
谷心美的肩头一垮,明白了。
如果说之前牧安平打电话过来要求见面,她的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那么听完了男人的话,那一丝侥幸也被斩断得干干净净。她和牧安平,是真的完了。
谷心美缓缓转身,准备好了接受现实,然而她从牧安平嘴里听到的,却不是分手。
牧安平伸手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地址和两个电话号码。
“尽快过去一趟,是一家花店。铺面也买下来了,带家具和一部分店里的存货。你去了会有人带你熟悉环境,之前的供货商和老客户也会介绍给你,只要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重新开业。”
谷心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路灯下,她白嫩的皮肤看上去很脆弱,似乎一碰即破。
牧安平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伸到半途又放下了。
“我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心美,别再回到以前的日子,那种生活看着光鲜,不能过一辈子。”
谷心美的眼睛眨了眨,两滴泪水从眼眶里倏地落在了地上。
“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因为过去的事放纵自己。”
谷心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拽住牧安平的衣袖。牧安平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把衣袖从谷心美的手里扯了出来。
“心美,分手吧。”
谷心美微微颤抖,哆嗦着唇,点着头。
“好。”
“交接之前有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意思就是,交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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