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不是也能回去本家了?”我眯眼望着眼前的虚空,漫不经心地问道。
“等靠岸,我亲自送你。”汪渭城道。他转头看了看我,我把嘴角的笑意隐去,挑了一下眉毛,示意他有话就说。
“那天你看到的人,长着吴邪的脸吧。”汪渭城说道。
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点点头,“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估计是诱饵吧,下次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了。”
汪渭城嗯了一声,远处玛德琳号闪着金光,他摸了摸眼眶,忽然道:“汪小尘,你喜欢吴邪什么?”
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你误会了,”汪渭城转过身,“这只是我个人的问题。”
有钱有颜有车有房……好熟悉的回答。我鄙夷地看着这个男人,心说老大不小了八卦还这么来劲,要真让我说,我能给你絮叨几个时辰。不过我不想和他废话,想了想就随口道:“某种程度上,他是个很干净的人。”
汪渭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而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表情这么失控,虽然没笑出声,但感觉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或许一个汪家人这么评价一个九门后人确实有点奇怪,但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下意识和汪渭城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擦了擦眼泪,笑意还停留在脸上,低声似是自语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我紧绷着神经,生怕他又暴起伤人。但汪渭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我收拾一下行李,准备下船。
第二天上午,下船之后直奔车站,汪渭城买了十几张票,我开始感觉不太对劲,但是汪渭城什么也不解释,拉着我上了一趟往北去的火车。
“有人在跟着我们?”我坐在车厢里,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汪渭城看了看窗外,“嗯”了一声,“下午换去西藏的车,他们暂时不会追上来。”
我有些狐疑,但还是照做了。一路北上,空气里冷意越来越重,渐渐有冰雹拍击在车窗上。汪渭城起身走到车厢门口,把门锁死,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我。我被看的有点发毛,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但无论如何抓不到头绪。
汪渭城在我对面坐下,淡淡地对我说:“我们去不了本家了。”
什么?去不了是什么意思?我愣住了,“为,为什么啊?”
他伸出一只手,我立刻退到离他最远的地方,汪渭城的手僵了僵,放了下来。
“汪渭城,”我有点急了,“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吗?”我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去本家。
汪渭城看着我,脸色青白。
长久的沉默似乎是要考验谁的忍耐力更胜一筹,我终于忍不住又一次发问:“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本家的?你给我说清楚。”
“……统计部门已经得出结果,”他慢慢的说,“你背叛了家族。而且你有一个物质化的共犯。”
——————
解清清看着解雨臣仰躺在陶罐上,用背部和臀部巧妙的用力,蛇一样贴地爬行。
这让她想到汪家的一个特殊兵种,黑飞子。他们配合寄生蛇行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她见过那种手术,就像远古传说里神魔和诅咒并行的诡异画卷,让人觉得不仅是骨血被污染,长久的监视和暗杀好像让寄生者的灵魂也渐渐冰冷肮脏了。汪家倒是没有大张旗鼓宣扬让族人都进行这种寄生——多半他们也不觉得好看,不过如果把那东西视为一个整体,倒勉强算是个不死之身。
“慢慢来,咱们不急于一时,也没有人和你争,累了就歇歇。”吴邪在边上喊道。
片刻就从里面传来解雨臣边喘边骂的声音:“你他妈在这种地方歇。”
“老板,”解清清喊道,“要是待会儿你挂了,我欠的钱就不还了啊。”
“我挂了,解家还有的是人追你的债。”解雨臣说完,吴邪偏头看看我,这次倒是没有先前那么抗拒了,或许这相处了这么多天,吴邪这种性格的人总不会把别人想得太坏,“你也欠他钱?”
解清清抿唇微笑,“没您欠的多呀小三爷。”见鬼了,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为什么总要用这种语气和吴邪说话?上次也是,很欠揍的样子,搞的好像自己很心虚。
转念想想,自己在他这儿可能已经是这个形象了,解清清一下子有点颓丧,随即又想扇自己,心说这点出息。
通道里能听见解雨臣的喘息声,她也知道这是个体力活,不想和这两个人一起葬身于此也就不再废话。
“嗯?”解雨臣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吴邪喊道。
“这儿上面吊着的不是石头。”解雨臣的手电光照了照上方,我们已经看不到他那个位置了。也看不到他照射的地方。
“是什么?”解清清问道,“尸体?头朝下看着你?”
解雨臣扫了几下,没理会她,“吊得很高,看不清楚,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皮,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他似乎在转动手电的光环,光线逐渐聚集变强,那动作使得他下面的陶罐发出了一连串碰击声,吴邪立即对他道:“小心点!镇定一下,你看你喘成这样,还是先定定神,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听到解雨臣的声音带着回声传过来,他似乎愣了一下,一边照上面的东西一边纳闷:“喘?我没喘气啊,不是你在喘吗?”
——————你的视角——————
我一下子僵在原地,努力想要维持镇定但是没有成功。
“你……我……”我张了几次嘴,“你是不是又来试我?汪渭城,这没有意义。我要去本家,我要去本家……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汪渭城静静地看着我,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汪渭城继续说:“对你的暗杀在那艘船上已经开始了。那个浴室里的人根本不是张家的人,而是家族的人。”
“与其你落到别人手里,死了对我们更有价值。”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一下子所有的疑点串联了起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觉得事情有些荒唐的可笑起来。失败了?从这里开始就失败了,这算什么啊……
我和解清清的计划被发现,我依然可以去本家……因为本家会用我的身体做很多实验,我并不会一开始就被杀死……即使我死了,玉痋还是能找到我的尸体。
可是他们一定做好了准备,解清清的局未必能奏效。
我看着汪渭城在惨灰的侧光下轮廓分明的脸,反应了一会儿,“……你阻止他,是想亲自动手?”
汪渭城没有回答我,只是撩开衣袋,给我看他的枪。
我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这个事情没有余地了,你能保证把我的尸体带回本家么?”
汪渭城没有理会我,而是卷起袖子看了看手表,“小尘,你不是喜欢那个吴邪么。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而且你对自己太信任了,你可能不知道,那个你,已经把你代替了。”
代替了?我怔了怔,眼前浮现出吴邪的模样。
“……她不会的,”我道,“她不会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我等着他掏枪,或者用随便一把水果刀或者别的直接杀死我,但汪渭城全身非常放松,双目深邃的望着窗外。
汪渭城忽然笑了一下,对我张开双手,就像那天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人下意识往后缩。但是汪渭城的速度太快了,他一下子拦腰把我扛了起来,同时我听到了他在倒数。
“五、四、三……”他打开了窗子,极低温和低氧一下席卷过来。我脑子懵了一下,就发现火车行驶在了一座桥上,下面是白色的雪和黑色的岩石。我拼命挣扎起来,心说这什么展开?他想干什么?电影里只要车开到这必然有人跳车,但这也太高了吧?
“二……”我感觉到自己贴着的皮肤传来不正常的冰冷触感,汪渭城从窗户里探出去,身体关节反弯扭去的就像一条蛇。
“一。”车厢的门被发出一声被外力撞击的轰响。与此同时,他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浪到头了,可以回家了。
汪家祖传脑后反骨,而且是恋爱脑。
第70章 正文12·渭城朝雨邑
——————吴邪视角——————
“不是你喘难道是鬼喘气?”解清清嘴上语气还是很轻松,但神情已经严肃起来。她轻轻拍了我一下,示意我拿武器。
我一边返身抽出了包里的短头□□,一边卷出胶带,迅速把手电绑到□□上。对着上面反复地看,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解清清拔了几只冷焰火,接着从包里掏出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东西,九爪钩。她用钩子抓着打起来的冷焰火就往上甩去,同时提醒道:“老板,掉火星注意遮眼睛。”
冷焰火打在洞壁上就摔了下来,又挂上了一条铁链,火星四溅。
我心说要不是这个女人把我家丫头拐跑了,在斗里绝对是相当靠谱的那种。不过丫头的事情也暂时不能全归咎于她,还是要理智一点面对这个人。
解清清看我愣神,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明媚的微笑。如果不是我知道她是什么人,还真有点让人容易荡漾。
“靠谱点小三爷,”解清清维持着笑脸,语气却相当鄙夷,“瞄准那边。”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心说迟早找你算账,但还是把关注点集中了过去。
小花现在进退两难。那冷焰火极其亮,照得我眼睛发花。空气中弥漫出了一股刺鼻的金属燃烧的味道。
烧了一会儿,解清清微抖手腕换了个角度,让冷焰火坠下去,她则收回了九爪钩。这时候,我忽然就发现,那喘气声停止了。整个缝隙一片安静。我冷汗直冒,忽然,我就发现小花的手电光被什么东西遮了一下,恍惚间,我就看到有一团东西从上面落了下来。
条件反射地我把手电照了过去,就见红光一闪,我看到刚才落下的冷焰火上,盘着一条血红色的东西。
那东西有手腕粗细,正好奇地盯着那冷焰火看,混身血色,红得让人眼疼。
我分明就看到了一条鸡冠蛇。
“离解老板太近了,”解清清低声道,声线有些因紧张而扭曲,“怎么办?”
在我的手电注视下,那条蛇基本无视我的光线。它盘绕着那只冷焰火,忽然就一下立了起来,发出了几声喘息的声音。
我立即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了,它一定是听到了小花的喘息声,所以开始模仿了,这种蛇总是能模仿其他生物发出的使用频率最高的声音。
我稍微镇定了下来,他娘的,现阶段,这里应该只有一条,我拉上枪栓,瞄向鸡冠蛇的脑袋。
解清清一下子按住我的枪口,急道:“这里面一开火,铁砂如果喷到一边的那些铜钉上,触发了机关,那我们都死定了!”
我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下意识道:“铁弹子带没带?”
解清清一愣,随即有些尴尬,“这个距离,我打不死它。”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有点犯混了。而且解清清的功夫也就比阿莫那个三脚猫好一点,也是好在灵巧上。
我定了定神,看那蛇闻着冷焰火,又对我们的手电光和声音没反应,心中一定,一下敲起我手上的冷焰火,然后往一边的那些轴承的铁牙上—勾。
同时我拉着解清清闪到一边,那焰火剧烈地燃烧,浓烈的气味蔓延了开来。
“来吧来吧。”我心中默念,出来吧,这儿的味道更新鲜。
焰火烧着,逐渐冷却了下来,我用枪瞄着那焰火的位置,一边等着那条鸡冠蛇游出来,然而,我看着那焰火,却发现不对劲。
明亮的火焰,把整个暗室都照亮起来,我看到一只长满了黑毛的人形的东西,从底下的井口探出了半个身子,浑身全是水。
——————你的视角——————
红色的血在白色的雪地上蜿蜒,我看不见汪渭城的脸,但我能看到他扭曲的肢体。
难以想象,我们居然都还活着。准确的说,是承受落地冲击的他还活着。
不过我早该想到的,黑飞子从本质上来说根本不会死。
“你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耳鸣的几乎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只能用力扯着嗓子,“……变成黑飞子了?”
汪渭城似乎还在笑,“就在你走了之后。”
血更多了,他的声音时远时近,“之前回去复查,医生说起了排异反应,大概还能活……”
我看着飘雪的天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丛心底升起。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汪家不好吗?汪家作为一个军事化组织哪里都好,在汪家只要比率够低你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但一旦一切有了一个既定的数值衡量标准,汪家内部的绝对信任也会变成一个数字。自古以来,数字的波动对于有层次划分的人类群体来说都是低等种的牺牲。
汪家想要成为神,但人类的本质无法抹去。
我发出奇怪的笑声,鼻子有点酸。汪渭城你神经病吧?你那么暴虐的人,你这么多年这么对我,现在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要我觉得我欠你的吗?还是你想汪小尘后悔的捶胸顿足?人类的本质就是这样无限的恶意?
我勉强动了动,发现除了各处肿胀淤青,自己竟然还能行动。
我知道汪渭城这种一辈子生在养在汪家的人是不会背叛汪家的。或许他爱着汪小尘,或许他压根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或许他的精神世界里这么行动是最符合逻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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