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泰斯这时看向一旁的贝尔图乔,他继续问道,“那位小姐至今怎么样了?”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她二十一年前去世了,我只是个小仆从,无法得知太多的事情。”门房说道。
唐泰斯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金币给他,“我对于忠心的人向来很宽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背叛。”
门房欣喜地接过金币,做了一个罗马的效忠礼,“我会好好干的,先生。”
“你下去吧,我自己去这里转一转。”唐泰斯说道。
“需要我为您照明吗?”
唐泰斯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手杖递给他,“贝尔图乔先生可以帮我们照明,你去准备一下晚餐,法国菜就好。”
贝尔图乔只能伸手接过门房手中的油灯,他的脸比身后的墙壁还要白。
门房没有准备,被他冰冷的手冻得哆嗦了一下,“二楼有一间客厅,用来招待客人,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每间卧室都有浴室,从旋转楼梯下去可以直达后花园,那里中着一片玫瑰花,白天的时候美极了。”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楼梯吗?”寄秋指着最里面一条阴暗的路径说道,“它可以上楼吗?”
“少爷,它是前花园的楼梯,只能往下走。”贝尔图乔说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唐泰斯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怀疑,他不动声色地将寄秋拉到自己身后安全的位置。
“我想每一栋别墅的布局都差不多罢了。”贝尔图乔低着脑袋说道,漆黑的环境下,无法看清他的脸色。
“那我们应该再去确定一下。”寄秋悄悄握住唐泰斯的大手,虽然是为了保护唐泰斯,但反而有一中狐假虎威的感觉。
唐泰斯抬了抬下巴,示意贝尔图乔在前面带路。
第166章
寄秋盯着贝尔图乔步履蹒跚地往楼上走去,她跟在了他身后。
贝尔图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窗外的风吹灭了他手中的蜡烛,闪电的亮光照到青年半张脸上,看起来像是索命的魔鬼。
“噢,不!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贝尔图乔手中的烛台调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地声响,他捂住脑袋,在墙角缓缓蹲下,缩成一团。
寄秋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可怕吗?’
唐泰斯沉默地走上前,捡起贝尔图乔丢掉的烛台,掏出火柴重新点燃蜡烛。
“贝尔图乔先生,您还好吗?”寄秋轻声问道,但她看到男人更害怕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唐泰斯。
“贝尔图乔,你有向我隐瞒什么事情吗?”
唐泰斯语气冷漠,这反而让恐惧中的男人冷静下来,接过他手中的烛台。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雨点狠狠地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里是法国,你们科西嘉人那一套迷信的行为是行不通的,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本职事情上,好好做你的工作。”
唐泰斯说道,他确定了贝尔图乔没有威胁后,就率先大步向前走去。
“别!先生,不要站到那里!”贝尔图乔崩溃地大喊。
唐泰斯只是无奈地摊开手,“贝尔图乔先生,你仔细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空地,虽然有些老旧,但还是可以居住。你再这样下去,我很怀疑你的精神状况,可能要请人将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寄秋看到贝尔图乔嘴唇颤抖,瞳孔放大,这是一种及其恐惧的表现,‘难道这里有令他感到可怕东西吗?’
“贝尔图乔先生,你杀人了吗?”
寄秋神色平淡地问道,她认真观察着眼前的男人,心理承受能力不高,顶多算个低级的罪犯,一进警局就全露陷的那种,她经历了很多罪犯,有的甚至可以在凶案现场若无其事的生活几个月。
唐泰斯神色变得严肃,他将手放到后腰的长剑上,做出防御的动作。
贝尔图乔注视着眼前那双金色的眼睛,他缓慢地闭上眼睛,认命般地跪了下来,“是的,我曾经杀过一个人,就在这里,同样的夜晚,漆黑的看不见五指。”
“什么人呢?”寄秋声音沉稳,像是牧师,面对忏悔的囚徒。
“我的仇人,尼姆的前任检察官维尔福先生。”
寄秋看向唐泰斯,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地神色,看样子已经对贝尔图乔的事情了如指掌。
不过,她想到前几日在阿尔贝生日宴会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如果贝尔图乔说自己杀了他,那宴会上的人是谁呢?
“那您可能不需要忏悔了。”唐泰斯扯了扯嘴角说道,他看向窗外,“但凡你多关注一下外界的新闻,就会知道维尔福先生还活得好好的。”
“怎么会!”科西嘉人不可置信地大喊着。
“你真的确认他没有气息了吗?”寄秋问道。
贝尔图乔陷入回忆,他想到自己那天晚上,用刀片划过那个男人,看他倒在了地上,并没有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不过,你除此之外,不仅隐瞒了这一件事吧。”寄秋说道。
“是的,少爷。我暗杀维尔福的那天晚上,看到他正在埋葬某个东西,我看他倒地之后,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去查看,发现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他浑身青紫,冰冷僵硬,我隐约感受到他有一丝微弱的心跳,于是我向他口中吹气。看着他又活了过来。”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
“他现在被我嫂子爱苏泰收养,她给那个孩子起名叫贝尼代托,但我救活的不是一个纯真的孩子,是一个魔鬼。
他继承了他父亲那种恶毒的性格,从小就不服管教,时不时从爱苏泰的钱包里偷钱,后面他加入了一个混混团体,消失了一阵子。
后来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又回来找我那可怜的嫂嫂,带着两个同伙逼迫她拿出钱来。
他们用滚红的烙铁去烫她的脚底,但她在挣扎的过程中打翻了火盆,引燃了衣服。那些人不得不跑掉,临走前反扣大门,爱苏泰被关在里面活活烧死了。”
“我宁愿他杀掉的是我,而不是我挚爱的兄长的妻子,这一切罪孽都起源于我。”
“嘶——看样子他们才是谋杀犯啊。”寄秋摸了摸胳膊,她觉得,人类的心肠远远比魔鬼要恶毒,究竟是什么样的基因,才能把疼爱自己的养母烧死在家中。
“我一直都相信,人性本恶。”寄秋伸出手,她神情肃穆,“贝尔图乔先生,那些恶人还没心没肺地活着,你又何必将自己困在罪恶中,你可以这样想,杀掉一个恶棍,世界上就多一个无辜的人活了下来,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啦。
罪恶的起源是维尔福检察官,他才是罪魁祸首。我相信维尔福这一家迟早会下地狱,接受恶魔的审判。”
“您是说善良?!”贝尔图乔睁大眼睛。
“换成是我的话,复仇的对象可不仅仅是做坏事的本人,我会选择将他的亲人全部手刃。
无论是刚出生的婴孩,还是走不动路的老人家,甚至是……目击者。”
“只要有目击者,事情终究会败露。”
贝尔图乔看着面前笑容良善的青年,他大脑一片空白,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好像看到青年背后蠕动着浓厚粘稠的黑泥,‘那就是恶魔吗?’
他下意识将手放到青年伸出的手掌上,那双修长的手温暖干燥,蛊惑着人去握住。
寄秋轻松地将贝尔图乔拉了起来,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我们继续逛别墅吧,逛完了正好可以享用晚餐。”
随即她望了一眼唐泰斯,此刻他的身影隐藏在窗帘的影子里,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色。
‘会害怕吗?’寄秋想到,她倒是很好奇唐泰斯会不会也把她当作贝尼代托看待,自己刚刚心狠手辣的程度,肯定让他吓坏了。
唐泰斯从黑影中走出来,他抬手揉了揉寄秋的脑袋,“饿了吗?”
“欸?”寄秋搞不懂男人的脑回路,还是老实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我想吃牛角面包了,里面要坚果巧克力夹心的!”
“你好像很久都没有补充果蔬了。”唐泰斯沉思道。
“我不吃水煮青菜。”寄秋脸上拒绝之意明显地摆在脸上。
“你长不高的原因就是只吃甜品,不吃正餐导致的,噢,还有你的牛奶每次都要加蜂蜜。”唐泰斯低头发现自家崽子头顶上有两个发旋。
“蜂蜜是很好的补品。”寄秋认真地说道,像是在讲学术报告一样。
贝尔图乔听着身后唐泰斯和寄秋的讨论,他大脑也跟着平静下来。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伯爵阁下可以忘掉青年凶残的一幕,轻松地讨论起晚上吃什么,但他相信,只要好好为伯爵做事,少爷就不会对他做出点什么。
丝毫不知道自己又吓到一个人的寄秋,兴致勃勃的在二楼窜来窜去,“爸爸!你看呐!主卧和次卧之间有一条宽敞的密道!”
唐泰斯对于自己的崽一向很溺爱,“噢,不愧是西蒙,真是太聪慧了。”
“耶嘿,这是什么?”寄秋从地上拿起一段绳子,两端系着金色的铃铛,她好奇地甩来甩去,听着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唐泰斯脸色一黑,他伸手拿过寄秋手上的东西,扔出窗外,“这是宗教里用来惩罚叛徒的刑具,上面很脏。”
“好吧。”寄秋挠了挠脑袋,她看向两个卧室之间连接的室内,“这个是维尔福养情妇的地方吗?”
主次卧之间被改造成一个小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软榻,没有窗户,只能靠着墙壁上的油灯照明。
寄秋探索式地上前拉开抽屉,她看到一条皮鞭,但很细长,也很柔软,不像是驽马用的鞭子,更像是……
那刚刚的东西岂不是……她立即明白了一切。
唐泰斯看着寄秋的脸色先是疑惑,后面变得厌恶,一直用手帕擦手。
“卧室里有盥洗室。”唐泰斯看着青年擦红的手掌,连忙阻止。
寄秋直奔盥洗室,用水冲刷着手掌,像是把手上的脏东西洗干净。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维尔福这个东西一截一截剁掉喂狗。’
唐泰斯看着寄秋出来,递上了干净的手帕,“还好吗?”
“我没事。”寄秋摇了摇头,她想到路过盥洗室看到的那幅画,“维尔福的情妇是男爵夫人吗?”
“你怎么知道的?”唐泰斯问道。
“因为我看到那幅画上的署名,她的姓氏是唐格拉尔。”寄秋说道。
唐泰斯早就知道这个信息,他点了点头,“是的,唐格拉尔男爵夫人。”
寄秋感觉现在简直是私生子遍地走,她还是埃尔维斯的时候曾有过私生子兄弟,不过都被埃尔维斯的母亲废掉了。
“爸爸,你只有我一个孩子,对吧?”
唐泰斯伸手帮青年拍去肩膀的灰尘,“我的孩子只有你一个,你就是我的唯一。”
第167章
寄秋和唐泰斯在欧特伊村歇了一晚上就动身回香榭丽舍大道的宅邸。
第二天早上,寄秋起来巡视花园里种的玫瑰花,她拧着画架放到花圃前,从颜料管里挤出颜料开始作画。
过了一会儿后,不远处的小道传来马车行驶的声音,寄秋从画中抬起头,她握着画笔看向大门。
那里此时停驻着一辆马车,车门上绘制了一个家徽,她眯起眼睛打量着,‘是个贵族。’
她看到马车上走下一个人,穿着墨色的上衣,里面搭配着马甲,脚上的皮鞋被擦得发亮。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那高高凸起的颧骨,油腻的面庞,精明的小眼睛,让人看起来觉得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
‘或许是个男爵?’寄秋大脑思考着唐泰斯手把手教她辨别图徽的样式,巴黎市区这块地方,随便用石头砸一个人。
说不定都是一个小贵族,而每个贵族都有对应的家徽,有的刚刚买完爵位,就要增加家徽。
马夫上前敲了敲门房所在的小屋子,他嘴唇翕动,与之攀谈起来。
而他的主人则用一种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这栋豪华的宫殿,拼命克制住自己垂涎的眼神。
很快,他的目光和寄秋对视上,男爵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寄秋看着马夫递出一张名片后,就转身回到他的主人身边,扶着那位男爵步入马车。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尽职尽责的为她撑伞的阿里,“你去问问门房,刚刚那个拜访的人是谁。”
“啊,少爷……先生让我一直给您撑伞,以免您被晒伤。”阿里迟疑地看了一下手中的遮阳伞。
寄秋一把拿过去,用手驱赶,“快去,我不用你给我撑伞。”
她不理解唐泰斯的想法,巴黎的太阳虽然有点灼热,但还不至于到晒伤的地步。
她有时情不自禁想到,如果换成一个真正的孩子,会不会也被溺爱的跟那个弑母的贝尼代托一样。
“少爷,刚刚那位先生是唐格拉尔男爵,他收到了一张先生需要由他支付的一笔贷款账单,必须要亲自来拜访先生。”阿里小跑过来说道。
既然跟唐泰斯的计划有关,寄秋便不再去理会,她很快感受到一股注视的目光,立即凭感觉往一户窗户那里看去,眼神变得锐利。
百叶窗后的唐泰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西蒙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锐。”
他把望远镜丢给站在一旁的雅各布,“唐格拉尔还是跟以前一样贪婪,他那丑陋的面貌真的令人作呕。”
“主人,现在已经到用午餐时间了,需要通知少爷吗?”雅各布问道。
“嗯,你去叫他。”唐泰斯点了点头,他随即想到什么,又叫住他,“你让贝尔图乔先生过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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