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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声音在人潮里响起，传播的飞快，像极了盛夏时田园里聒噪的青蛙。
吱呀一声响，半掩的房门被一把拉开，云霄没好气的探出脑袋骂道：“吵屁啊。”她怀里抱着几个圆滚滚的铁皮罐头，每个都有一磅重。
“让开。”她边走边说，声音不大，但每走一步前面聚起的人都如潮水般退开，自发让开一条羊肠小道。
云霄站在那口大瓮前，揭开一个个拉环，将一个个口味不一的罐头倒进烧开的瓮里。
“少了点，不过我们还有压缩饼干，能量棒，它们才是主食。”云霄看了眼大瓮里显得十分可怜的各类肉块和油花，随手将罐头空壳扔到地上。
几个站在前面的守卫猛地冲出去，弯腰捡起那几个剩了点汤汁的空壳，刚要据为己有就注意到没抢到的人充满敌意的眼神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自己等人。
全然没有一起上课时的同仇敌忾。
其中一个脸皮微动，堆起笑容来到云霄身边，不舍的将空壳递出去：“涮涮吧，里面还有……”
云霄半侧过身，看了看他那张瘦得可怜的脸，又看了看稀得像清水的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那种感觉很复杂，惊慌、忧郁、惆怅、卑微和一点愤慨……就像两个一起同吃同住、兴高采烈去糟糕的地方探险的伙伴猛然发现一个是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另一个是真的落魄。
尽管在半年之前她还不会这么觉得，但现在她阔了，她爬到了高处。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游戏，游戏和生活，怎么可能一样？
“你们自己定就好了，我不管这些。”她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重新掩上大门，像个旁观者一样从窗口看着外面的热闹。
坐在墙边搭纸牌塔的西索漫不经心扔出一张扑克牌砸向她的后背：“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无聊的问题。”云霄弯腰捡起纸牌，走过去还给他：“我想最快今晚，最晚明天，新的队伍就会过来，这次不用特意留活口。”
“比起那个~我更好奇你在想什么~~”要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再纠结那些也无益。
云霄叹了口气道：“我的同情心发作了，我明明承担不起也不打算承担他们的命运，却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强硬的改变他们的轨迹，让他们陪我玩。我好自私，我想帮忙，又下不定决心，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好无能。
他们让我觉得我好差劲，虽然我所做的事，的确也能让一部分人获利，但我知道那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再做小孩子了。”
“能力和责任心是两码事~而且云霄也说过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吧？你做你的事就好了~没必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想揽也没有那个能力。”云霄点点头，叹息道：“等我回去有空再学习一下沙漠种植技术，粮食乃立国之本，只有把工人都喂饱了这帮机奴才有力气给我造更大更猛的机器！给我建更多学校，培养新的技术人员！”
“机械帝国，指日可待！”
说完这句话，云霄又做出振作起来的样子，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阳光中，她拍了拍西索的手臂，眼中的喜爱之情更甚，“你真是太好了，等我的工程研究院建成，我就封你当副院长，理由是对院长心理健康很有帮助，谁反对就派谁去当黄金矿工。”
这几天西索已经很习惯她口头赐予的各种职位和封号了，因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云霄道：“我们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拦在面前的大山还有很多，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做。”
“叩叩。”一颗头发参差不齐的脑袋畏缩地从门外伸了进来：“肉热好了…”
他对这个强迫他们背了一下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人还是很畏惧，仿佛看见她就看见了那一个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字符，背不出来还要被割掉头发，美其名曰聪明绝顶，让本就聪明‘绝顶’的人耻笑了好久。
“好，我马上就来。”云霄朝门口唤道，“叫两个人进来。”
“好。”房门立即关上了。
云霄打开她的大背包，取出剩余的所有压缩饼干和能量棒，只留下几块巧克力和几板奶片还有些其他零食，对着两个进来了也不敢说话的人吩咐道：“把这些切成差不多大的小块，不要太小。”
进来的人两人在桌子上垫了几张还算干净的旧报纸，把压缩饼干和能量棒拆开，混在一切细细切成小块，不停的叫着对方轻点，怕弹飞的渣溅到地上捡不起来。
门外，云霄站在熄灭柴薪，散发出阵阵香味的大瓮前，“三分钟之内排好队。”
这里聚集的人都是大势力里出来的人，多少知道一点秩序，没用多久就排好了三条略微歪曲的队伍。
这时里面的人抬着桌子出来回报道：“切好了。”
“很好。”
云霄这才像每个患有帕金森的食堂大妈一样，把勺子伸进锅里，舀起时颠了又颠，直到只剩下一块肉加一点汤才倒给排到面前的人，发几块小饼干。
偶尔遇到特别大块的还要干脆用勺子和锅壁把大块分成二或者三个小块，尽量保证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肉，半勺汤汁，几块饼干。
都吃不饱，但也都饿不死。
人不多，食物很快就发完了，云霄笑容熙和地看着分到的人或蹲或站的于周围啃咬、咀嚼起来，看着他们把手指伸进碗里，又伸进嘴里，再眼巴巴的看向吃得慢的人，把手伸向别人碗却被无情的躲开。
各种声音混杂在四散的香味里，各式各样的情绪在空中荡开。
云霄看了眼天色，准备找个高处的好位置，等着下一批袭击到来，突然，一个矮小的男人小跑到了她面前。
他大约五六十岁左右，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浆洗的发白，半弓着身体，左手塞进衣服里，右手扯着衣摆，一眼就知道怀里藏了东西。
“锅里都没了吧？”那名老人眼窝下陷，下巴尖得让人难受，深刻的皱纹里似乎藏着泥巴，辨不清是因为老才消瘦，还是饿太多才显老。
“还有点汤底，掺点水还能倒一碗。”云霄道。
“我不要，给别人吧。”那老人边说边把藏起的碗拿出来，里面堆起了大半碗饼干和几块肉。
这比她分出去的多了，云霄皱起眉头，还没说话，便看见那名老人略显畏缩的把碗递过来。
“大伙看你没给自己和那谁，一起凑的，他们不敢过来……我……”他说到一半就吞吞吐吐没声了，只一个劲的笑，露出一口缺了口的老黄牙。
云霄往他来的那边扫了一眼，几道偷偷窥探的目光唰的一下低下了头，顿时明悟。
她伸出手指，捡出两块没沾上汁水的饼干：“就这样吧，都还回去。”
“谢谢。”那老人愣了一下，动作缓慢地回去了。
云霄推开门，自己吃了一块，另一块远远抛给西索。
“嗯？”
“大伙的心意，你不吃点他们心里不安。”云霄咽下饼干，随口开了个玩笑：“可能你像食人魔，又不和他们玩，怕你饿急了吃了他们吧。”
‘食人魔’西索鼓了鼓包子脸：“他们可比不上你~我要吃也吃你~”
“嚯，那我要小心了，烤全人可不好玩。”云霄一点没把这饱含危险意味的话语放在心上，退出门外。
第65章 不能再堕落了
刺目的阳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东边皎洁的冷意追逐着西边还未散去的余热，蓝色的天幕迅速占据了主导地位。
云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对饭后分散在各处休息的俘虏们道：“去把这里的居民聚集起来，让他们收拾好重要物品。”
不等俘虏们回答，她又严肃地叮嘱道：“尽量不要伤到他们，动作快一点。”
“这不好办。”底下一个蹲着的男人用拇指擦了擦嘴角抬头道：“流浪者很固执，不到没办法很少愿意离开自己的房子。”
他们允许外来者的到来，但不允许别人从他们手中抢走他们的所有物。
“就是，而且他们能做的我们都能做，做的更好。”另一个人道，急切的站起来展示了下自己明显优于普通流浪者的体魄。
他听人说过，荒野上很多厉害的强盗喜欢抓人给自己当扈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敢挑战大势力出生的他们，但既然被抓了就只能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招更多的扈从只会让进一步分走他们的食物！
“我抓来当储备粮你也能做的更好？”云霄开了个玩笑，复正色道：“我不是在询问你们的意愿，要么把事情做好，要么现在就去死，你们自己选。记住，不许主动杀人，他们都是宝贵的生产资料。”
俘虏们再没有犹豫，叠声答应了下来，三五成群的赶往各家各户，驱赶起街道上的大人和小孩。
他们全都相信她绝对有实力把他们全都杀了，而且在不严重伤害到自己利益时他们也十分愿意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做出一点妥协。
反正只是把一群老弱病残聚起来而已，只是麻烦，不存在多大的危险。
一早就关注着这边的居民们见状或惊慌失措地逃跑，或找自认为安全的角落躲藏，或怒骂着操起武器反抗，但他们早在更久之前就遭受过一次袭击，面临人多势众、近乎无损的队伍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很快就被压制了。
云霄深深叹了口气，监视了一会见不需要自己动手，转身回到房间。
“西西，可以把你的护腕借我一个吗？”
“可以哦~”西索随手摘下左手手腕上玫红色的护腕，用食指和拇指拿着，“要做什么？”
云霄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夹，“放这玩意，总觉得夹在头上不太安全。”她现在可是个‘怪物’。
走过去从西索手上拿起护腕戴到自己右手腕上，取下发夹抠掉上面用胶水黏合的鸭嘴夹，把幻兽鳞片塞进手腕内侧和护腕的夹层里，挥了挥手道：“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我们来打牌吧~~”西索道。
云霄有些歉意的道：“等一会，先把其他人疏散走。”
她想过也把人留下，自己换一块空地，但这里有房屋，有街道，有各种各样的掩体和逃跑路线，地形对他们相对有利。
等俘虏们完成了任务，把躁动不安、背负行囊的人群驱赶到街道中央，并自发地做起看守的任务后，云霄再次站到了领导的位置——房顶上。
她望着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也望着她，目光交触间，云霄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眼中强烈的憎恨。
他们是有理由恨的，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驱逐外来者，却反被驱逐。云霄挪开视线，指着和营地相反的方向道：“往那边走，越远越好，短期内别回来。”
“你要放我们走？”一名较大胆的俘虏又诧异又不信地问道，其他人没说话，但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云霄也想把他们留到看见敌人的影子时再放，那时变数更小，但这样一来俘虏可能趁混乱反扑，给她添乱，二来她不清楚敌人对俘兵的看法，以流星街常规的道德底线，有必要考虑发动无差别袭击的可能。
“理论上我应该把你们都杀了挂城墙上，但我还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快走吧，你们没用了，留在这死了可惜。”
底下的人已经有几个明白过来了，她根本不是什么精神混乱喜欢抓人上课的疯子，也不是想组建一支强力扈从的荒野强盗，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挑衅六区，他们只是吸引这头庞然巨物展开报复的诱饵。
见下面的人不动也不说话，云霄苦恼困惑的歪头，略显无奈的问道：“你们不会舍不得走了吧？这还不到一天…各位大爷，现在我可养不起你们。”
“你再不跑很快就要死……”下面的一人说道。
那人低着头说的很小声，云霄还是听到了，可她没空回怼。
如海深邃的夜幕下，一群人声势浩大地从地平线上出来，往聚居地方向靠近。
他们有的扛着粗大的黑管，有的坐着车，有的背着巨大的包袱，乌泱泱一片，而另一边，也零星的冒出了几颗脑袋，然后越来越多。
操！云霄暗骂了一句，从房顶上跳下来，顾不得惊讶六区装备超乎想象，来得时间比她预想早很多，着急催促道：“快跑，快跑！别回头！”
她这一嚷，下面的人都知道人来了，顿时躁动了起来，好几个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气，云霄又气又恼，心下更急，大骂道：“你高兴个屁！自己睁大眼睛瞧瞧，等死吧。”
西索听到声音也出来了，他倒一点没有慌乱，一副悠闲从容的模样。
云霄又跳上了房顶，压得木梁吱牙作响，就这两句话的时间，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队伍又前进了十几米，其中人数最多，装备最好的那支走在最前排的是一辆装甲车，两旁一边跟着一辆榴弹车，然后依次是扛着迫击炮筒、支架、弹药的步兵。
其他方向的队伍也由几把单兵火箭筒和手拿各式枪支、刀剑的队伍组成。
乌泱泱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而来。
“操！”云霄忍不住骂道，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这架势会先和他们和谈再开火。
这些普通人组成的队伍即使加上枪械刀剑也拦不住她和西索，但被他们拖住的时间，足以让主要进攻小队搭好炮台，装好弹药，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一顿狂轰乱炸了。
她和西索会不会死不好说，得看对方的火力和准头，但其他人不管是俘虏还是负责阻拦他们的人，即使只是被弹片刮到也很危险。
底下一些人也陆续爬上了高处，看见远处蜿蜒的‘山脉’上朝他们挺近的队伍，看见了坐在装甲车顶盖上一站一坐两道模糊的身影。
“利薇特大人来了！”一位视力极佳，认出坐着的是谁的那名守卫脱口喊道，一张脸吓得惨白。
“那是谁？”云霄扭头问道，她是在营里待过，但时间很短，交际范围也有限，后期更是只挂了个名，一时想不起来或者不认识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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