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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婚”(出书版)——十万月光

时间:2022-01-11 11:37:35  作者:十万月光
  姿容大方的女子莞尔一笑,挥挥手,身后五十名府卫便行动铿锵整齐地将周府团团围住。
  “红豆,你去把大夫人房中暗格里的官银搬出来。”
  后者应了一声,招走两个府卫立即去办。
  “不行,你们不能去!”周夫人急急去扯红豆,被其中一个府卫推开扑了个空。
  李颐听走到周县丞面前稳稳站定:“四年前,郸城的一处乡镇发生鼠疫,死伤数千,而你们这些贪官不仅趁机卖假药大发国难财,甚至私吞朝廷派发下来的灾银十之有七!县令已经招了,周县丞你还有要辩解的吗?”
  周县丞拼命摇头:“郡主在说什么,小人不知,小人只是个县丞,大人做的事情怎会与小的说。”
  “这就要你自己去问你的县令大人了。他不仅供出了你,还有他上头的通判、同知、知府,一整条行贿链都被本郡主拔了出来。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周县丞终于从刘悬那一脚里缓过神来,然而挣扎着起身后,听了这话身体又晃了晃,重新瘫软在地。
  “难怪赵钱第二日就反口,原来是有这样一张大网罩在头顶让他不敢不从。”李颐听侧目,“周府上下全部带走,暂时收押在县衙牢房,周家人分开关好,本郡主要一一审问。”
  府卫们训练有素地上前抓人,杂乱的讨饶和尖叫四起。李颐听不再看他们,略过朝她行礼的刘悬,向魏登年走去。
  白色担架上的少年仍在昏睡,眉目安逸,好似周遭天大的动静也惊醒不了他。
  李颐听挥手,刘悬的几个兵卒便把担架放在地上,自动退后几步。
  她蹲下去,嘴角勾起个娇软狡诈的弧度,贴近魏登年的耳郭:“看在你长得好看的分上,我便让你利用一次。”
  担架上的某人仍是昏睡状,然而身侧的手指却细不可察地轻蜷了一下。
  李颐听笑笑,朝着刘悬颔首:“就麻烦将军照顾他了,外祖母还在等我回禀,我晚点再来看他。”
  刘悬愣了一下,匆忙回礼:“郡主严重了,照顾小年是微臣应该做的。臣叩谢郡主,恭送郡主。”
  刘悬,魏迹的副将,跟魏登年非亲非故,却如兄如父,是他命里翻盘的贵人,最后为他战死。
  李颐听及时伸手,扶住了年过五旬的将军,手腕翻转,在他肩膀无声地拍了拍。
  今日算是李颐听到郸城之后最忙的一日了,光是拷问县令就用了大半天时间,这会儿回禀完外祖母,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圣旨又来了,皇帝让她全权处理此事,另外提到新的县令已经在路上。
  等到七七八八的事情弄完,李颐听都饿过头了,准备前往周府时,还被郑易拦了下来。
  他喜穿白色儒服,垮垮大大的袖子垂着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臃肿老气,行走俯仰之间透着一股子少年书生干净谦恭的气质,行礼时行云流水的动作配上不疾不徐的说话音调,直让人觉得是个相处起来顶舒服的清润君子。
  照理他和李颐听相处多日,应早就不怕她了,不知怎的,今日又别扭拘谨起来。
  下人被郑易请走,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李颐听两人,静得能听见烛火烧起来噼啪作响的声音。
  他忽然就跪了下来:“草民拜谢郡主救家父之恩。”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都说了此举并非为你,而是举手之劳吗?”李颐听把他拽起来,有些恼,“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郑易道:“最近家中事多,等安顿好一切,我便要赴都城科考了。”
  “那很好啊,你是个好苗子,将来定能在朝中崭露头角,我也快启程上路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在都城遇见呢!你今日便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父亲曾教导草民,有恩必报。”
  郑易说着突然红了脸。李颐听正奇怪,就见他葱白的手指突然移到腰间,拽住了黑色的腰带,轻轻一拉,外衫滑落,露出里衣来。
  “你干什么!”李颐听吓了一跳。
  “我知道那次郡主把我绑进太师府,并不是下人的奉承讨好。”
  “啊?”
  他脸红得厉害,声音也在颤,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几下便脱得只剩一件单薄的亵衣:“若是郡主不嫌弃郑易无权无势,郑易可以忍受被人说攀龙附凤跟郡主提亲,若是郡主不愿,郑易……郑易今日便以身相伺。”
  还是同一个地方,上演两月前的同一幕,但是角色彻底对换了过来,不过命运还是没换。
  郑易脱得就剩一件衣服,然而那双手抖得跟筛子似的,再脱不下去了,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冲上来开始脱她的衣服。
  “你冷静一点啊!”李颐听一拳把郑易的脸打偏了过去。她是喜欢小美男,但也就是喜欢看看而已啊!
  郑易朝后踉跄了两步,手垂在身侧,身体还维持被打偏的姿势,狼狈地站了好半晌才缓缓地看向李颐听,脸上的红色一寸寸褪了下去:“我以为,郡主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李颐听哑然。
  房中有一瞬死寂。
  郑易笑了一下,煞白的脸上似有屈辱似有懊恼似有不甘,最后自尊只让那些情绪化作语气里那一点微末的酸意:“才短短两月,郡主心中便已经另有所属了吗?”
  “这么明显?”李颐听脱口而出,然后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不是,不是另有所属,你很好,是……是我自己的问题。”
  郑易狼狈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匆匆穿上,甚至外衣都穿反了,朝着她飞快一拱手:“草民叨扰,草民告退。”
  然后一如在闺房初次见面般,逃也似的跑了。
  李颐听看着他奔进夜色,垂头丧气地回走了几步,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子里。
  小美男一难过,她也跟着心情低落。
  罪过,太罪过了。
  若是今日在这里的是宋炽,定会十分高兴,只可惜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郡主了。
  “罢了罢了,他又不是喜欢我,就是一根筋想报恩,只是被我驳了,伤面子吧,过几日总会消气的。”
  李颐听在床上滚了几圈,逐渐生出点困意。
  酣睡一夜,磨磨蹭蹭起床后,李颐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菜名:“椰蓉饼、豆子粥、煎白肠、油酥烙,先做这么些吧,饿死了,吃完好办事。”
  红豆一一记下,见她心情不错,笑道:“刘将领在府外求见,您要见他吗?”
  李颐听道:“这么早?”
  “夜里就来了,但是小姐您在睡觉,奴就没把你叫醒。”
  李颐听猛地抬头,莫非魏登年出了什么状况?
  “我去见他。”她“唰”地起身,空着肚子就往府外跑去。
  -2-
  “你怎么不早说魏登年中毒之事?!”
  李颐听行云流水般从马上下来,裙带翩飞,疾跑进周府。
  此时周府的家仆丫鬟全都被收监,里外都是太师府的府卫和刘悬的兵卒。
  刘悬紧随其后,听到这话默默扣了扣刀柄,这不是摸不准她和魏登年是什么关系吗……
  他挥手,下面提进来一个丫鬟,李颐听定睛一看,十分眼熟,像是……大房身边的人?
  “事情大致就是如此。周家家仆魏登年无故中毒,却追查无果,臣人微言轻,自知无权插手此事,但魏登年是臣故主的儿子,所以恳请郡主许臣提审周家人。”
  “就算你不提,本郡主也会提审,”李颐听在主位坐下,让丫鬟抬起头来,“你叫什么?”
  “郁金。”
  丫鬟一脸倦容,可是姿态却强硬得不行,梗着脖子一脸冷漠,除了名字,接下来对所有中毒有关的问话全都一声不吭。
  刘悬拧着眉:“她就是负责小年饭食的,审问了一夜,一个屁都没放,一直是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李颐听摸摸肚子,一口塞下一整块黄豆糕,慢慢嚼完后,凝声道:“既然什么都不说,留着也没用,杀了吧。”
  她挥挥手,立即就有两个府卫一左一右上前押了人往后拖去。
  郁金惊恐地看向李颐听,对原主的忠诚在此刻溃散得干干净净,在被完全拖出去前用力地扒住了门框:“下了,下了毒!”
  李颐听抬手拦住府卫的动作,郁金被重新提进来。
  “说清楚点。”
  “每日都下一点点在魏登年的饭菜中,大夫人派我盯着他吃完才能走。他平常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一日两餐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李颐听的手微微扣紧了扶手。
  时不时的咳嗽,苍白的脸色,甚至随便走几步就喘不上气,原来是这样。
  刘悬一掌把面前的椅子拍散了架,冲到郁金面前怒道:“解药拿出来!”
  “奴婢从未听夫人说过有解药啊。”
  李颐听道:“拖下去打死!”
  郁金哭喊道:“奴婢在夫人身边伺候多年,要是有解药奴婢一定知道,真的没有解药啊!”
  “这毒可有名字?”
  “叫……叫无息。”
  这名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李颐听盯了她半晌,郁金眼泪都吓出来了不似有假,最终李颐听还是叫人押了她下去。
  她一边给刘悬写了封手令许他独审,看能不能从周家人身上挖出解药,一边全城寻医。
  重赏之下必有勇者,只是魏登年所中之毒实属罕见,几番问诊下来,郸城竟然只有一位老大夫听说过此毒——正是刘悬此前去医馆求助的那位。
  “无息之毒从外邦流入,由于异常昂贵,故而逐渐从市井消失。不知这毒从何而来啊?”
  李颐听终于想起为何这毒耳熟,从前她当郡主时也曾在宫里听过。
  她想起那根翡翠簪子,也像是宫里的东西,可一个小县丞怎么能接触得到宫里的物件?
  她敛神道:“大夫可有解法?”
  老大夫叹了口气,他也并未见过此毒,疗法皆是古籍所记,并不保险。
  李颐听道:“无妨,大夫细说便是。”
  无息之毒温和,分量重时能够致命,若是分量细微,便是三年五载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毒性会一点点消磨吞噬服毒者的身体,毒发时只像普通风寒,都是些虚弱咳嗽吐血的症状,但毒素累积到一定程度便会开始健忘痴傻,武功全废,且到那时,毒性已经融入骨血,查不出任何症状,最后咳血而死。
  这毒最适合用于宫里面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以名曰无息,无声无息。
  解毒却比服毒痛苦百倍。
  魏登年中毒多年,毒性已然入骨,解毒也十分费事,需分五年治疗,每年服用两次解药。
  服药者五感会失其四,清理毒素时全身疼痛异常,如同骨架拆卸重组,忍上五个时辰方能缓解,就算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也会痛不欲生。
  许多人挺不过这关,干脆选择了自缢。
  知道疗法的时候,李颐听一颗心仿佛被狠狠揪住。
  魏登年身上那些病症全部有了解释。
  她忽然急急问道:“这毒如此磨人,若是此人还练武会怎样?”
  老大夫白了她一眼:“郡主,中毒那小子昨日老朽见过,确实是个顶顶好看的娃娃。不是我以下犯上啊,这寻常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你还要逼他练武,那不是要他的命吗?虽然你喜欢他,盼着他功成名就,但好歹也要有个度吧,有命才能练武啊!”
  李颐听百口莫辩。
  如果说方才只是心里揪了一下,此刻便是被人捏住了,摔打在地上反复蹂躏摩擦。
  魏登年啊魏登年,他那一身武艺……这些年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
  “郡主,若是要治,早早与老朽说明,老朽好去配药。”
  老大夫叫了她好几声,李颐听才回神,她面露犹豫:“可有更快速且不那么痛苦的法子?”
  老大夫摇摇头:“此毒根本没有办法药到病除。”
  李颐听道:“我要先去问问他,让他自己决定。”
  “我要治。”
  轻慢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二人回头,魏登年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披了件外裳就赶来了主厅,不知听进去多少。
  他倚在门边,灰色的衫子松松搭在肩膀上,身上没有几两肉,蜷成拳头的手放在唇边轻咳起来的时候肩角一抖一抖的,又平又直。
  他像是早已知晓此事,神情寡淡,眉目沉郁却坚定:“还请大夫配药。”
  李颐听默默走开,留下魏登年和大夫交谈。
  她从红豆那里要回了翡翠簪子,去县牢的路上跟刘悬打了个照面,后者失落地冲她摇摇头,没审出解药。
  周家人里,县丞惧内庸碌,大房凶悍短视,周茹娇气跋扈,周映蠢钝恶毒,陈氏贪财图利,就是这些人,搅乱了魏登年本该最自在快活的六年光阴。
  李颐听心中不快,想了想还是提审了周映。
  那人被带上来时已经是一脸青紫,看到李颐听身边这些个大刀阔斧的府卫们哀号一声:“怎么又是审我!”
  李颐听哼了一声:“来啊,先给我打得半死再开始审。”
  周映一听,吱哇乱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过来求饶:“郡主!郡主啊!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您问什么我都说,别打我!”
  李颐听把腿从他臂弯里抽出来,大怒:“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你污蔑本郡主!”
  周映哭唧唧道:“每年您都要来避暑,这不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吗?”
  “滚滚滚。”李颐听把怀里的老翡翠簪子掏出来丢到他面前,“今日你想活还是死,全在你自己。宫里那位为什么要给你们这根东西和那阴损的毒药?他和魏登年到底有什么大仇?”
  哭天喊地的周映突然一下子噤了声,见状,李颐听下令把能唬人的刑具全部搬了出来。
  周映瑟瑟发抖,嘴却硬得很:“我周映今日就是被打残、打死在这牢狱里也不会说的,若是我说了,周家才真是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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