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最后真的出现夺嫡之争,似乎不论哪位皇子登基,都不是好事。
也不知元武帝和皇后是怎么想的,怎么将这几位皇子都养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花颖叹了口气,不由得有点忧心:“这天下,要真是落到这三位皇子手里,百姓们可真要遭殃了。”
明心大致能懂她为何有这番感叹,她想起了从前听来的传言秘闻,凑到了花颖耳边,轻声说到。
“小姐,奴婢曾经在坊间听到一则秘闻。有人说,当初晋王世子出征后月余,世子妃才怀上子嗣。”
“这孩子根本不是世子的。”
“而是当今圣上的。您说,陛下会不会是想给晋王继位铺路?”
“啪。”
花颖紧握在手的笔,断了。
第17章 . 羁鸟 她相信他
花颖心头咯噔了一下,可不消片刻便平静了下来。
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她自是不信的。
陛下和皇后娘娘虽对柳倦稍微溺爱了些偏宠了些,但也不至于因此便说他是陛下的骨血。
而且,如今他已承袭晋王爵位,再想去争一争皇位,根本难于上青天。陛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花颖朝明心睨了一眼,语气严肃地说到:“这种坊间瞎传的话,你怎么能信。以后切莫再提起,随意编排陛下和晋王,那可是杀头的罪。”
明心突然就感觉脖子凉凉的,似乎又把冷刀横在了上面,她缩了缩脑袋,小声地凑到花颖耳边,垫着脚,悄悄地说:“知道了,小姐,奴婢只是跟您提了起来,旁的时候,可是半个字也不敢说的呢!”
她自幼时起便跟在了花颖身边,两人也算是一同长大,花颖从未将她当做丫鬟看待,更像是当作亲生妹妹一般,是以明心在花颖面前,大多时候也都是不太拘束自己的。
花颖也知晓她不是个毛躁的性子,不会轻易误事,寻常有什么事情也都会交给她去办,她也都办的极好。
是以,花颖也没再纠结着这一点了。
仍旧趴在桌案边,细细地思索着该修书给哪位兄长。
虽已是暮春,夜里还是有些寒意,明心自软榻上拿了张薄毯披在了花颖身上,见她提笔写来写去又将纸张揉起扔在一旁,不由得出了声:“小姐,不然咱们去求求晋王吧。没准,他能帮到老爷呢?”
花颖自然也是知道可以向柳倦寻求帮助的,且今日白天他也提过了会帮着去周转。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对这突然从北疆回来的晋王,有种异样的感觉。
让人既陌生又熟悉,想靠近却又不敢。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晋王刚从北疆回来,而那位举子也是从北疆而来,而且很明显,晋王是认识苏遇的。
她分不清他是何阵营是何立场,更不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甚至猜测,苏遇所作所为或许都是柳倦指使的,便不敢贸然相信他。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信他,信他是个可靠之人,信他会助祖父脱困。
可她又不想将柳倦牵扯进来。她想起前世柳倦为保花家满门,被新帝贬去北疆战场,最后马革裹尸惨死疆场的下场。便不忍。
他是个好人,她没有道理要拉扯一个无辜的好人进这滩泥水里的道理。
更何况,她想要他好好的,她想要柳倦平安顺遂。花颖握着笔,将这些事想了一圈又一圈,心头烦躁极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护卫突然来报,有位妇人深夜来访,说是前些日子落水被花府小姐所救,特来报恩的。
花颖和明心互相看了一眼,顿时便想起了前几日夜里他们在秦淮河边救起的那位妇人了,花颖也没多想便直接叫人将那妇人带进了书房。
江刘氏还是那日的打扮,粗布麻衣,用木簪挽起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被门童带着,进了书房,一看见花颖,便直直朝她跪了下来。
“恩人,谢谢您当日的救命之恩。我家婆母还是容不下我,说什么也要将我发卖了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来叨扰您了。请您将我留下,做牛做马都可以。”
江刘氏原本是不想来找花颖的,她被花颖救过一次,已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敢再去叨扰她呢。可是她那不讲理的婆母,不仅抢走了花颖留给她的安葬费,还要将她卖去一个乡绅家里做小妾。
她自幼无父无母,一无娘家可以依靠,二又没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没办法,走投无路,也只能厚着脸皮来寻花颖了。
花颖连忙走了过去扶起了她,见她神色惨淡凄凉,倒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且那日她落水若不是自己命丁一去救,江刘氏恐怕早已做了秦淮河的水鬼了。
她想了想,回到:“嗯,你暂且在花府住下吧,但是花府也不会平白收留你,改日我会派人去寻你婆母,同她说个明白。今日天色已完,我让下人们先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明日你自去管家那,他会给你安排活计的。”
花家不同于寻常的世家大族,家丁甚多,出入都是数十人相随,花府的仆人甚少。
自她的曾祖父起,便开始减少下人数目,为的是府中人员清明好管理。是以,府里的婆子粗实丫鬟也不过十几位,护卫也远远少于其他世家大族,若是要收留江刘氏,倒也不难安排。
她既已救过她一次,便索性救人就到底吧。
花颖低下了头,又想了想,对明心说到:“你亲自带她去吧,去西院给她安排个屋子先住下。其他的,明日再说。”
江刘氏原以为花颖会犹豫一番,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之快,连忙又跪了下来,连连道谢,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多谢小姐。若不是您,我恐怕早已是一缕亡魂了。今生今世,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花颖很不善于处理这样的场景,她只能又一次俯下身来,去扶起江刘氏。
忽然,江刘氏像想起什么似得,拉住了花颖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了张已然皱皱巴巴的纸张。
“小姐,昨日我去菜市口买菜时,听买菜的大婶们都在议论,说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向您求亲了?您可千万别答应啊,这礼部侍郎一家,可不是好人。”
花颖被她这么一说,一时竟愣住了。
她竟不知,钟会当街求亲一事,竟已在坊间传开了。不过很明显,江刘氏这消息有滞后性,今日柳倦在花府门口对钟会大打出手的事情,看来她还不知。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回应江刘氏:“我知道的。而且婚姻大事,怎么可能如此草率就定下呢,现如今我祖父还身陷囹圄,不论是谁,我都不会答应的。”
见她这么说,江刘氏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将怀里的那封书信,又朝花颖递了递。
“小姐,这是我那短命的丈夫寄回来的最后一封家书。原本,我打算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对任何人提起的。可如今,我不想小姐您被人欺骗,一定要告诉您。”
花颖接过了她递来的书信,顺势展开,看了起来。
“我丈夫是被强行拉去修建寺庙的。那庙宇建在山腰上,所用材料和所占土地,都远远超过了朝廷的限制。而且同我夫君一同去的同乡,有好几位也在工地上出了事,有些是断了腿,有些是日夜赶工累坏了身子。这礼部侍郎却还是嫌工期太慢,催着他们日夜不停,活生生要将人熬死啊。”
花颖握着书信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些发抖。
大梁崇尚佛学,庙宇盖得到处都是,朝廷虽不阻拦私人建造庙宇,可为了消减攀比之风,曾对庙宇修建所用材料以及所占土地进行了限制。
可这书信中所言,礼部侍郎家所建庙宇其辉煌程度不亚于皇家寺庙了。
他一个从三品礼部侍郎,哪里来的银钱,又哪里来的权利敢在山脚下征用民工呢?
花颖的心头如有擂鼓,阵阵作响。
“兹事体大,恐怕没那么简单。这封书信,暂时留在我这,可以吗?”她一目十行地将信件内容看了一遍,然后将信折了起来重新装好,准备收进自己的袖中。
江刘氏自然不会不愿,点了点头,应声回她:“自然是可以的,您拿着吧。”说完便准备退下。
花颖站在书房,想了又想,叫来了丁一,安排到:“当时跟你一起进府的人里,你去安排一个人,暗中守着她。”
丁一知道她这是不信江刘氏真的是凑巧被自己救下了。
她刚刚因为钟会的事而烦恼,现下就有人将礼部侍郎的把柄送了过来,一切巧合的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一般。
无形之中,似乎有张大手,正推着一切,朝着她未知的方向走去。
花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任由他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让人烦闷。
她顿了顿,开口拦住了正准备去下达命令地丁一:“算了,她的事先放一放,我让其他人去盯着,你们几个随我出去一趟。”
这已经不是丁一第一次夜间陪同花颖出府了,他知道这位花小姐是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
但仍旧忍不住地问了句:“去哪?”
花颖已经披好了披风,正在系领口的系绳,抬眸扫了他一眼,回答到。
“去找你前主子。”
“找他谈事情。”
第18章 . 羁鸟 好想摸摸他的锁骨啊
花颖达到晋王府时,柳倦刚沐浴完。
他穿了身宽松的寝衣,墨发松散,发梢还有些湿意,正滴着水。
他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前,反复翻看着苏遇留给他的绝笔信。
之前在北疆时,苏遇因为要赶上今年的春闱考,早他一步动身来了金陵。
是他亲自在城门口送苏遇的,却不曾想苏遇再也没能回去北疆。
他将那封信抖了抖,又展了开来,分明已经反复看过了很多遍,却忍不住的,又看了一遍。
白纸黑字上苏遇写到:
“凌尘吾兄,见字如晤。
愚弟不义,恐要先行一步了。只盼数十年后,你我黄泉相见,还能再品茗诵诗,畅谈古今。
愚弟这一生,走过很多路,也吃过很多苦,方能走进这繁花似锦的金陵城。余毕生所求,不过一个明字。奈何此愿,终不能达成。
十年寒窗苦读,一路风雨泥泞,却终入大梦一场,余不过一痴人而已。
原以为,拼尽全力,便总能有所收获。可怎知,到头来,尽全是一场空。
余身处泥泞,只敢于夜深人静之时,稍稍抬眼窥探皎洁月光,卑微如同蝼蚁一般。
曾以为,读书会是一条出路。虽身处寒门,亦不坠青云之志,也不枉活一世。
可这高墙绿瓦的金陵城,击碎了余所有的理想。
余身处黑暗,耗尽心力去争取那些在贵人眼中或许本就是稀松寻常之物,筋疲力竭而又狼狈不堪。
可最终,却落得个遗憾败北,惨淡收场。
余一心渴求明月,可明月视我如刍狗。
余一腔热血,满腹深情,终是付诸东流。
这卑劣的一生,终是要走到尽头了。
唯愿来生,生于大同之世,世间再无门阀士族之见。”
他是在苏遇撞了登闻鼓之后才收到这封信的,若是他能早一些察觉到苏遇的决心,若是他能早点回京,若是他能替苏遇讨回公道,或许苏遇就不必死了。
想到这,柳倦忍不住地双手颤抖,牙关紧咬。
听到下人禀报说花府小姐深夜拜访,他连忙收起了那封信。
生怕是又出了什么事,他都没来得及擦干湿发,随手披了件外袍便去了前厅。
与此同时,花颖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喝茶,本也不是特别着急的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立马来找他。
晋王府的茉莉清茶清新淡雅,茶水一端上来,似有若无的香气便溢满了整个前厅,她没想到晋王府的人会拿这个茶招待她,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下,她望着杯盏中氤氲的水汽,略有所思。
每次与柳倦亲密接触,她的鼻尖都会闻道股淡淡的清香,不难闻,也不刺激,那股味道清雅淡然,闻起来总会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若是女子,身怀异香或许是擦了香粉或是随身带了香囊的缘故。可晋王是个男子,自然没有这些可能。
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问上一声,晋王用的什么花瓣沐浴。可是又觉得自己唐突,便一直没有问出口。
今日拜访,竟发现晋王府用以招待客人的茶水竟不是名贵的龙井碧螺春之类,竟是花茶。
想来,晋王或许是自己喜爱花茶,便以此茶待客了。那他身上的香气,或许也是因为常年饮用花茶,沾染上的。
花颖将杯盏递到了鼻尖边,又闻了闻。茉莉清香而甜腻,不似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晋王身上,到底是哪一种花茶的香气呢?
她一时竟走了神。
柳倦拢了拢自己外袍,将垂到前月匈的湿发拨到了身后,俯下身,轻声问她:“怎么?不和口味?本王记着,前次在茶楼相遇,你点的就是这茉莉清茶。”
上次在茶楼,他还喝过一口,回来后便命去采买了一些。以前他不喜欢喝这些甜腻的花茶,如今却觉得,滋味甚好。
花颖的思绪被这一声探问拉了回来,胡思乱想被当场抓包,她慌手慌脚地将杯盏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然后抬眸看他,浅笑到:“没有,很好喝的。”
柳倦看了看她被茶水浸后莹润的嘴唇,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喉结滑动,面上丝毫不显淡淡道:“找本王何事?总不至于,深夜造访,就是来讨杯茶水吧?还是说,你想本王了?”
他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刚刚在前厅伺候的下人都被毕节带了出去,丁一也守在门外,此刻整个前厅只剩他们二人,他说这样的话,不免有些暧昧不清叫人遐想。
花颖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连忙否认:“怎么可能!王爷别乱说!我来,自然是有正事。”说着,她将江刘氏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给柳倦递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人侧过身,伸手接过。柳倦刚刚沐浴完,头发都没来得及擦拭干净,湿漉漉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身侧,略有些宽松的寝衣领口处微敞,他的湿发落在了锁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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