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哥哥真是我写过的最赞的穿越者了(捂脸),不过番外可能会写写他们构想中的这个if吧……
但正文里妹妹一家并不能如同好多小说里一样毫无芥蒂的破镜重圆啦,因为人心里的位置就那么多,已经有人占据了的话,就很难再接受别人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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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在给妹妹上过心理辅导课之后,原玄都整个人又没了精神,重新躺了下去,抱住了婠婠的肩膀。原胧雪扯过身边枯萎的莲叶,随手抽了他两下,问他:“所以,你到底是在闹什么脾气呢?不能跟我和嫂嫂说吗?”
原玄都懒洋洋道:“可以是可以啦,你们想听的话,我就说呗。再说,你难道不是已经问过爹爹了么?”
原胧雪嘟嘴道:“爹爹说你根本是在自寻烦恼,叫我不要理你就是了……我大概猜得到你在忧郁什么啦,但是,我就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才是对的。”原玄都的眼睛遥遥的望着天际,但天际空无一物,他又是在看什么呢?“只是我从未来穿回来,感觉自己一直处在悖论里,所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阿霁,婠婠,若是你们提前知道,将来有人会害你们,但此事如今尚未发生,你们会怎么对待此人呢?”
婠婠一只手玩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轻轻搁在他的胸口上,把玩着那只白玉制成的酒杯——方才原玄都坐起身来时,那杯子顺势落下,被她一把接在了手里。她娇笑着说道:“既然早知他会对奴家不利,自然是要先杀了他,免得他以后碍事。”
原胧雪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要害我,总是有缘由的,当然要看这缘由是什么。若是我理亏在先,对方回击自然是理所当然,我只管不先害他,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若是他心怀恶念,主动害我,我都已经有了准备,又有什么可担心的,等他动手,再收拾他也不迟!”
她们俩一动一静,俱都暗和了各自的性格,全不在原玄都的预料之外,当然也对他的烦恼没什么帮助。他只是平静的说道:“这个人其实已经没有威胁了。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但有时候事情最微妙的一点,就是并不需要每个人做得面面俱到,只要踏足其中的人有一个有所改变,事情就很难再沿着原本的轨迹走下去了。在这个世界,他们什么都没做,所以还是无辜的人,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杀了他们。”
事实就是如此。因为李世民穿成了赵茂,因为皇帝赵煦和太子赵茂还活得好好的,赵佶就得老老实实的做他的端王,而此人都当不成皇帝,赵桓和赵构这两个废物更是不值一提,将来只管领着他们的俸禄,做他们的无权皇亲就是了。
若是如此,一切倒也在原玄都的掌握之内,哪怕万事不动,大宋自也会迎来和他所熟知的历史完全不同的未来。
只有一点。
一想到原本的历史,一想到北宋的覆灭、汴京的沦陷,一想到千千万万惨死在金人铁蹄下的百姓,报国无望、郁郁而终的忠臣良将,被蹂躏致死、还要背负骂名的女眷,顶着昏德公、重昏侯的名号,在遭受了牵羊礼这样的屈辱之后,却还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的徽钦二帝,还有为保屁股下的皇位,不肯全力抗金,甚至向金人低头的高宗!……
只要一想到他们,愤怒就如同烈火一般在他心头燃烧着,以至于他心知肚明这一世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亦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却还是心绪难平,想要拿他们来泄愤!
这样的决定,李世民在听他说完靖康之耻的前后经过之后,便举双手赞同了他的决定,还对他多加安慰,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登基称帝,好好治国;他当然是最棒的兄弟、最棒的皇帝,原玄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这几日,或许是意识到身为穿越者的自己身上,果然还是有些别人难以共情的东西,他没由来的郁郁寡欢,难以自抑……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原玄都这样说道。“不过,这件事还是让我很不高兴就是了。”
“如果只是不想杀人的话,让我来动手也没关系哦,反正我不会为此伤心的。”原胧雪安慰他道。毕竟自家哥哥就是这么个毛病啊!他真要动手的时候,其实也并不会手软,就是犹豫不决的时候略显软弱罢了。
“不……是我想自己动手的。因为我恨他们,我恨他们带来的屈辱、罪孽、痛苦,恨那些已经过去的东西!”原玄都冰冷的说道。“已经过去的,无法再改变了,而我们即将改变的一切,其实也并不会影响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的。”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那就早点看开啊?你可是红尘心法的传人呢。”原胧雪吐槽他道。不过因为哥哥一向说到做到,她也就不再此事上歪缠了,而是站起身来,打算回岸上去了。“好啦,我要去见我娘了。”
“……关七来找你了?”她只是这样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原玄都便已然明白了前因后果,盖因对女儿心怀愧疚的原棠溪是不会主动来骚扰她的。原胧雪朝他点了点头:“我做正事的时候,他其实没来打扰我啦,看来神智的确已经恢复清醒了,你不用担心。不过,这几日的事情我都帮你处理了,等到大年夜的时候,亲戚们都在,你可不能再摆出这副模样了,要知道——”
“谁害咱们老爹丢了面子,大魔王就会让他更没脸见人,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更不清楚这件事的人吗?”原玄都抓了把头发,朝她摆了摆手。“阿霁,把宴会弄得热闹些,哥哥看好你哦,毕竟以后你准备的说不定就是神侯府的年夜饭了么~”
“是啊,不知道最开始是谁在反对来着。”原胧雪得意洋洋的瞥了他一眼,脚下的轻舟又如同来时一般轻快的飞了出去。原玄都刚想同身边的婠婠说不必一直在这里陪他,自去玩她的就是,就听到水波浮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是又有人踏上了莲池边的小船。
没一会儿,李自奚乘着小舟来到两人面前,见他和婠婠亲昵的偎依在一处,不禁八卦心大起,调侃的朝原玄都挤了挤眼睛:“少庄主,难怪你要躲在这个地方,美人在怀,换我也不想干活啊。”
“李叔说笑了。”见来的人是他,原玄都的表情却毫无放松之意,反而沉声问道:“那边出事了?”
时值新年时分,他和妹妹都难免要返回关中老家,但如今大宋的局势正是微妙的时候,及至大军出征之前,他可放心不下,能自由穿梭在两界之间的李自奚自然是最好的留守人选,但若是没有消息,他也是不会轻易折返回来的。
“按照你的吩咐,我们的探子一直监听着朝中重臣的动向,不过他们还是老一套,不是觉得大宋不该发兵,就是担心大军会有去无回的,这些其实都没必要说啦,直到昨天,你安在端王府里的暗卫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我亲自去看了看,消息都在这里了。”李自奚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束好的卷轴,扔给了原玄都,后者抬手接过,展开一看,表情顿时几度变化,好似打翻了墨盘一般,煞是好看。
婠婠好奇的攀着他的手臂,探头看去,只见那卷轴上记录着端王父子三人的书房密谈,逐字逐句的写在纸上,从言行中来看,之前傅宗书一党数次追杀太子,就有端王的势力在背后支持,而首先提出此事的,并非端王赵佶自己,而是他时年十三岁的第九子,赵构!
她不在局中,并不明白这件事有何疑问,毕竟身为皇室中人,早熟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何况此乃皇位之争,用上什么手段都并不出奇。而原玄都看到此处,便无视了接下来的记录,直接看向卷轴最后李自奚亲自探看的结果:赵构的魂魄确与身体有不相符之处。
他确有此判断的本事,毕竟原玄都自己都是被这么认出来的,早就对这份不科学的能力深信不疑了。霎时间,他只觉得心口一松,万般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不必犹豫了,想不到在这里的人不是无辜的赵构,而是重生的完颜构啊!
“哈哈……哈哈哈!”不知不觉之间,他忽然笑出声来,笑声中满是凛然的杀意。婠婠有些担心的抬眼看向他,纤纤玉手摸向他的脸,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突然做出这副样子,奴家好生害怕呢。”
“婠婠,你先回去。”然而这一次,原玄都并没有出声安慰她,反而异常平静的对她下了指令。婠婠能感觉到自己偎依着的身体的温度在急剧下降,意识到他已是在不自觉的运转凝雪功,当即不再多言,干脆的站起身来,轻飘飘的落在了李自奚的船上。
“少庄主,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李自奚身在这个时代,自然知道原本会发生在北宋历史上的“靖康之耻”是件什么样事情,虽然这种前朝往事,他并不太在乎,但对原玄都不能自控的情绪十分包容,因而向婠婠示意了一下,便迅速退出了莲池,把原玄都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然而即使他动作再快,等到他们划到莲池边沿的时候,鹅毛大雪已然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这一整片天地,在枯叶上堆满了盈盈的素白。婠婠走下小舟,踩上坚实的土地,再回头一看,莲池的水面已然冻成了光滑如镜的寒冰,把岸边的几艘小船也冻在了原地。
不过,在发泄了一通之后,等原玄都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又是昔日那位风度翩翩的无争山庄少庄主了。
“李叔,辛苦你了,在这个时候还要为我的任性奔忙。”他温言对李自奚说道,但在那温柔的言语下,却分明有锋利的寒冰在磨刀霍霍。“但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便一事不劳二主,再辛苦你帮我去一趟大宋吧,去找那位笑面刑总朱月明,告诉他——我知道他手里有两把很好用的刀,名字叫任劳任怨,若是他想要我帮他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减轻一点他身上的重罪,就把这两个人交出来给我。”
“这真是两把很好用的刀。”原玄都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把李自奚听得一个哆嗦,暗暗腹诽道,这俩兄妹不愧都是姓原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原随云的影子。“我一定会让他们物尽其用的——”
“是,少庄主。”李自奚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低下头,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感觉对靖康之耻的感受,虽然都是愤怒,但哥哥和其他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过在道德上他作为穿越者确实远高于土著们就是了,温柔也是一样。
第95章
原胧雪在离开莲池以后,便径直穿过庭院,走进了祠堂之中——原棠溪正跪在满室排位面前,拨弄着手指上的佛珠,低声念诵着经文,侧脸被盈盈烛火映出一片火光。
她拿过桌案一侧的线香点燃,端正的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把香插入了案上的香炉之中,然后就大大咧咧在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对身边的母亲说道:“你不用整天都守在这里,外祖父其实看不到哦。”
毕竟山庄里一直有李自奚这个神棍在,原胧雪从小知道,大部分正常死去的鬼魂都是会去往地府往生的,只有少部分怨念深重的鬼魂会留在世间,但也和生者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虽然她有一个据说曾经死而复生的爹爹,又有一个真正借尸还魂的哥哥,但她长到这么大,到底也没见过任何一个鬼魂啊。
原棠溪停下诵经,睁开眼睛,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她对这个自己没能照看过一天的女儿满怀羞愧,因而待她格外温柔,只轻声问她道:“那你方才是在给谁上香呢?”
“给外祖父。”原胧雪果断回答道,一点没觉得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哥哥跟我说过,之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建立宗祠,要上香,要每年把家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列祖列宗,不是因为死去的人需要,而是因为活着的人需要啊。”
毕竟这世上需要思念,需要陪伴,需要倾诉的,从来不是死去的鬼魂,而是活着的人们。
闻言,原棠溪一时有些语塞,然而片刻之后,她却噗嗤笑了起来:“……你哥哥,就是玄都,可真是个特别的孩子呢。”
“要是不够特别,他也不会成为父亲的养子啊。”原胧雪没所谓的说道。虽然哥哥原玄都坚持认为,这就是父亲们馋他成熟的灵魂方便进行压榨,不过在妹妹看来,他本来就是完美无缺的,同辈里当然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啦。
“是啊……要是换做从前,我怎么也想不到,随云能这么安稳的同人度过三十年时光,还好好养大了你们,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在这件事上,我是真心感激他的。”原棠溪这样感叹道。“时光辗转,随水而逝……真是如露亦如电啊。”
“……”原胧雪不好多说。虽然她有时候也在想,是否是自己长得太大了呢?
若是她此时尚且年幼,还是当初那个一闹脾气就离家出走的年纪,或许对此事的态度,会与此时完全不同吧。
但已经错过的二十多年,已经生生撕裂开了巨大的裂痕,哪怕母女俩如今面对面坐在一起,也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找着话题,小心翼翼的和斟酌着说话的语气,不得不说,实在是让人好笑又现实的场面。
看她那副烦恼的样子,原棠溪都是宽宏大量的说道:“好啦,你这两天,不是都在忙过年的事情吗,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待在这儿,和你六叔祖说说话,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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