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唐阐没回来,另一个人却来了。
岑皛猛地站起,她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第53章 讯问
林雰是个不速之客,岑皛是这么想的。岑皛忘了,林雰与唐家的往来,不仅仅是这几年的事。非要说的话,真正的不速之客或者说半路杀出来那个人,是岑皛。
林雰数落岑皛,当然是从身份上来说。她说岑皛许久不来这菜园子,只怕是嫌贫爱富什么的,又说了其它刻薄之话,足以让人暴怒。
岑皛却还不至于暴怒,在她看来,林雰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拿不出个新鲜的,能有多少说服力?她信任唐阐,所以无视林雰。
林雰怎么会忍受这种无视?只是在唐家父母面前,不能太泼辣了。她恶语相向,没得到多少正面回应,仍喋喋不休。
岑皛终于无法忍受,她大步走到外边,向唐家父母道了声别,就快步走出菜园子。这样子很像是落荒而逃,对于不善与人争论的她而言,总是眼不见为静的办法。
岑皛一口气跑到附近的山头上,她还没准备走,她在山头上眺望,林雰没有追过来,唐阐倒是出现了。
唐阐挑着柴,从山上下来,已经到山脚下,离菜园子算不得远。岑皛见状,也不管什么姑娘家的仪态,立刻从山头上飞奔下去。
岑皛气喘吁吁,在距离唐阐不到一丈的地方停下来。她半蹲着,抬眼看着唐阐,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放下柴薪,走到岑皛面前,关切地问:“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是很关心的话语,没有调笑的意思。岑皛想要回答,奈何还没缓过来,只能用眼神说话,显得焦急了些。
“不急,你歇会儿。”
唐阐看出岑皛的窘迫,便出言安抚。在他意识里,岑皛是那种受人欺负也不会求救的人,所以,不能逼迫她说出来。
而且,看这样子,也不是受了什么欺负吧。唐阐默默打量着岑皛,等着岑皛自己把话说出来。
岑皛缓过来以后,才一字一顿道:“找个地方,坐下说话。”
于是,唐阐四下瞧了瞧,指了指那边的亭子,“去那边。”
二人走到亭子里,岑皛却踌躇良久,才缓缓道:“我以为,身份上的障碍——”
她顿住,抬头看着唐阐,不自觉咬了下唇,“真的没问题?”
她是在问唐阐,她心里有太多的困惑,有太多的不解,伴随着怀疑,她实在无法安心相信什么。每当开始思考的时候,她就会犹豫,瞻前顾后。
唐阐只是看着岑皛,他用一种极温和的目光,试图给与对方安慰。他看着忸怩不安的岑皛,缓缓问道:“你知道吗?比起现在,我更喜欢从前的你,率性而为,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他停住,认真地看着岑皛,逼得岑皛跟他对视,“人没法回到过去,也不必为现在忧虑,听我的,往前看。”
唐阐的话,有暗示的意味,岑皛被他的话吸引。
“往前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那些障碍,是用来跨越的。”
往前看,跨越障碍,这些话一下子鼓舞了岑皛,激起她的信心。她是一个需要鼓励的人,不能自己说服自己的时候,就需要他人的帮助。
岑皛点点头,这次见唐阐,没多说什么,她却觉得十分有意义。唐阐能用几句话解决她心中的困惑,并且不会卷入同样的困境,这样的人,难得。
岑皛高高兴兴地返回伏砚城,她连林雰的事都忘了。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忘乎所以,不知身在何方,也就看不清楚前方的危险。
从伏砚城南门一直走到荣府,一切正常。现在的岑皛,是可以光明正大走正门进的人,她反倒没有那个勇气了。
她是跟荣廷芝、荣介亨这些人一起出来的,虽然荣廷芝明摆着放她出去,到底不宜张扬。还有一件,她完全忽视了要和荣廷芝这些人一起回去的事,所以,麻烦就来了。
岑皛假装从容地走过荣府正门,小心翼翼地转到后门,她准备从后门进去,只要进了府,别的事,以后再说。她是太高兴了,那一点点紧张感微不足道。
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岑皛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一时说不上来,另一条腿已经跨了过去。这时候,迎面上来一个人,她本能地后退,躲过了这一击,谁知与此同时,背后冷不防挨了一下。
岑皛只觉得身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岑皛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已经变了样。她勉强坐起来,头还很疼,她观察周围,一个个木头架子围成的地方,中间有一条过道,整个像是猪圈,但阴森而阴冷,没有猪,倒更像是——
牢房,岑皛想到这个词,她立刻站了起来。这一下动作太大,牵引到痛处,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这时候,过道的尽头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这些人就走了进来。
岑皛本能般恐惧,她看那些人穿着官服,想起伏砚地方,只有极隆重的场合才能见到官服。然后,她看清了为首之人,是蒋俶。
蒋俶,伏砚城守备,掌握伏砚城兵权,是伏砚子的臂膀,也是岑皛名义上的姑父。但是,就如岑皛所谓的姑姑荣协羽一样,这位所谓姑父,也不曾多看岑皛一眼。
今天的蒋俶,面容严肃,看着岑皛的眼神,仿佛能杀人。他也的确能杀人,腰间悬挂的那柄宝剑,就是杀人利器。
岑皛下意识地后退,蒋俶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大汉上来,一左一右架住岑皛。岑皛动弹不得,一脸惊恐地看着蒋俶。
她的确在害怕,这种未知的危险,会让她想起以前的事。她犹记得岑三人头落地时的情形,那种面对危险无力反抗的感觉,除了恐惧,还有绝望。
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因为岑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答错一个字,或者说谎——”
蒋俶没有说下去,他看到岑皛的眼神,知道威胁已经起了效果,才接着道:“第一个问题,你今天可是跟着大公子一起出去?”
他的嗓音很低,就算不是刻意作出威胁的姿态,也能令人感到不安。岑皛明显感觉到了,而且,她对于第一个问题感到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问?是出了什么事?
眼看岑皛没有立刻回答,蒋俶便又说了一句:“回答,是还是不是?”
忍受着蒋俶的目光,岑皛点点头。
“你跟大公子他们,中途分开了,对不对?”
岑皛点头,她没发出声音。
蒋俶停下思量片刻,才一字一顿道:“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只有你安然无恙会来,你怎么解释?”
岑皛立刻觉得情况不妙。按蒋俶的话,荣廷芝那边果然是出事了,但到了什么程度,她还不知道。看蒋俶的态度,只怕事情很严重。在这种情况下,她是被怀疑对象。
一群人一起出去,中途有人离开,然后剩下的人就出事了,那个中途离开的人自然会被怀疑。这一点,岑皛能理解,所以,她立刻想要解释。
“说,你是受谁的指使?”
听了这句话,岑皛立刻知道,辩驳是没有用的。如果相信她,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对待她。这次,连岑玖都回避了,只怕没人能救她。
岑皛首先感到委屈,为什么怀疑她?为什么不相信她?她想到自己的血统,难道荣廷芝和荣介亨就没有岑家血统?
她又觉得失望,一开始就动手,完全就是认定了她是有问题的。那样,她还不如跟着荣廷芝,要出事大家一起出事,倒也干净。
“你想要我说什么?”
岑皛语气生硬,冷冷地反问道。在短时间的思考中,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既然荣家不信任她,那就看看荣家会怎么对她。
蒋俶蹙眉,道:“老夫人说了,调查真相,许我使用任何手段。你听清了,我再问一遍,你受谁指使?”
明摆着已经怀疑到岑皛身上了,而且没有给与辩驳的机会,只是急着揪出所谓“幕后黑手”罢了。岑皛心中愤怒,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肯低头。
在这种时候,居然是老夫人在做主,那身为伏砚子的荣巨川,不就跟个死人一样吗?鬼使神差的,岑皛竟然担忧起岑玖的处境。
眼看岑皛是不肯开口的,蒋俶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架着岑皛的大汉,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往岑皛肚子上来的两拳。
岑皛痛得蜷缩起来,这么被人殴打,还是第一次。
“是谁指使你做的?”
也许,蒋俶只是想要个口供而已。荣家出了事,所谓“幕后主使”,基本上能猜到是谁,非要来这么一出,不过是为了所谓“证据”。
岑皛痛得说不出话来,眼神里透出倔强。挨了打,她就更不会说了。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说的。
蒋俶挥挥手,一个大汉拎着鞭子上来。
岑皛觉得,眼睛有点花。
第54章 棋子
连续的审讯,让岑皛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醒来时的剧痛,和昏迷时一闪而过的喜悦。被放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荣廷芝、荣介亨、岑皛三人一同离开荣府,同行的还有蒋翊,以及一众奴仆。岑皛中途离开之后,荣廷芝等人继续前行,结果遇到了刺客。荣介亨当时就被刺死了,荣廷芝受了重伤,蒋翊丢了一条胳膊。
据知情者说,刺客只有一人,其貌不扬的,他突然冲进人群,夺了一个护卫的佩刀,便挺刀扑向荣廷芝。在一旁的荣介亨见状,迅速拉住荣廷芝往一旁躲避,结果他自己挨了好几刀。
蒋翊上前救人,立马被刺客砍下一条胳膊,手臂飞了出去,血溅了一地,当时就倒下了。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荣家的几个少主人都倒在血泊中。
众人都没防备,在慌乱当中,还是那刺客去确定了荣介亨的生死,然后从容抹了脖子。然后,随从们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上前查看主子的情况。眼看着情况不好,赶紧七手八脚地抬回荣府,连避人耳目的事都忘了。
至于刺客,他的尸体也被拖回荣府,作为“罪证”看管起来。后来证实,那刺客不是本地人。但是,并不能确定刺客是哪里人,也查不到刺客的姓名什么的,甚至查不到刺客以前是否到过伏砚,动机什么的更是说不清楚。反正是死无对证了。
伏砚子的儿女和侄儿遭遇刺客,这样的事,瞒也瞒不住,何况那些慌里慌张的随从也没考虑这件事。所以,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伏砚地方,出了各种版本,闹得人心惶惶。有纷纷起来要求惩办凶手的,也有说风凉话的,也有担忧自己性命的,总之是伏砚子和伏砚荣氏的威望被人扫到地上。
其实,荣家能猜到幕后主使是谁,只是敢怒不敢言,何况又没个证据。正好,半路离开的岑皛,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自然就要从她身上找出点什么。
所以,老夫人命令女婿兼伏砚城守备蒋俶亲自审问岑皛,并允许他使用任何手段,一定要逼着岑皛说出点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荣巨川夫妇处境十分微妙,自然不好说什么,也只好由着老夫人去做。
荣巨川夫妇不敢说什么,不代表别人不敢说。岑家寨听说了岑皛的事,就站在道义上责备荣巨川,并且领着一众寨主向荣家施压,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明里暗里又提继承人的事。
荣介亨已经死了,荣廷芝还不知能不能醒过来,目前能做荣巨川继承人的,只剩下岑皛一人。按理说,应该对可能的“独苗”岑皛好好保护,这时候却拿岑皛开刀,难免让人误解。
岑皛的事,本来就是伏砚地方百姓的谈资。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自然关心岑皛的处境。一听到岑皛被关押审讯的消息,外边立刻起了各种流言,禁都禁不了。
荣巨川承受着各方压力,抑郁了好几天。岑皛那边,居然嘴硬得很,竟然什么也没说,荣府也抓不住把柄,反倒落入两难境地。正好,老夫人娘家人也来府里走动,渐渐将这老夫人说动了。于是,老夫人才松口,命蒋俶放了岑皛。
说是放人,不过是迁到一个单独的院子里,派人盯着。本来连个大夫也没有,后来岑玖据理力争,说岑皛被打得没人样了,再不治伤,只怕活不了,到时候又是一件大事,老夫人这才松口。
大夫用了药,将岑皛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虽如此,一时还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管着,别说逃跑什么的了。
岑玖表现得很是悲痛,但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些话,让岑皛对现在的局势有所了解。岑皛听出来那个意思,荣家怀疑是岑家寨下的手,只是没证据,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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