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的,让她遮遮掩掩的,确实不大做得到。
江氏又是原主的娘,这种事情想骗也骗不过去,要是一直这么拖着,她也累得慌,索性干脆都说了得了。
反正这几天她也看出来了,江氏对她,只有满腔的疼爱,没有半分敌意。
不过,薛染甜不能听见这话,毕竟是小孩子,万一出去说漏了嘴,她恐怕要被当成鬼怪抓起来,当场火化全村吃席,她想着不由得抖了抖。
“你说。”江氏像是有了心理准备。
“我呢,其实不是你的女儿,或者说,身体是你女儿,但是灵魂已经换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吗?”薛染香努力的解释给她听。
江氏脸一下就白了:“那你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了。”薛染香拉过她的手:“你看我这手暖烘烘的,肯定是活人了,那天你女儿在贺家门口上吊,就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过来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江氏愣了愣,掩面抽泣起来,她就说变化怎么这么大,原来女儿已经去了。
“你要是认我,我就是你的女儿,我肯定会孝敬你。”薛染香也不大会安慰人,只一股脑的道:“你要是不认我,那我走?”
第29章 收拾
江氏一听这话,一把抱住她,几乎泣不成声:“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
“成。”薛染香点头,她会好好待这个娘的。
等江氏哭的差不多了,锅里的猪肝也熟了,今天当然是舍不得吃的。
薛染香扯着嗓子把薛染甜喊了回来,捞出猪肝切了边角给她吃了,余下的切片装盘,放进锅里,盖上锅盖。
这样就不用怕老鼠之类的东西偷吃了。
江氏在屋子里洗漱,薛染香搬着小板凳坐在了门口乘凉,薛染甜小尾巴一样跟着她。
这个朝代没有污染,夜空之中是漫天星河璀璨生辉,抬头遥望,她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孤寂来。
从来到这里,就为了一口吃的奔波,还要应付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到这会儿才有工夫坐下来歇会儿,真是心累。
“阿姐。”薛染甜怯怯地唤她。
薛染香低头,就看到她的大眼睛在星光下扑闪扑闪的,正望着她。
“阿姐。”薛染甜靠到她耳边,声音很小:“你可不可以不要变回去了?”
“嗯?”薛染香一下没明白过来。
“不要变成以前那个阿姐了,好不好?甜甜喜欢现在的阿姐。”薛染甜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忐忑的望着她。
“这样啊。”薛染香反应过来,微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不会变回去了。”
“真的?拉钩。”薛染甜伸出小拇指,一脸期待。
“幼稚。”薛染香口嫌体正直,还是同她拉了钩。
薛染甜欢喜起来,蹦跶着进屋去同江氏说了。
夜里,鸡们在床尾的木栅栏上站成一排,那里原来养的是羊,年景不好,如今空置了。
薛染香躺在硬邦邦的门板床上,直硌的腰疼,再加上这屋子里的气味,她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漏出星光的屋顶,得想法子搞钱,好买点礼物去疏通关系,早些把青砖小院要回来。
翌日,她到河边去签到采集,这回却没有之前那么好的运气了,只采集到一尾半个巴掌大的鲫鱼。
“真是采了个寂寞,要你有什么用……”她一路嘀嘀咕咕的回了家。
进门就将屋里的鸡赶的直扑腾,江氏连忙拉她:“香儿,你看谁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贺斟呈正站在屋子里,对她的行为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你来有事?”薛染香不客气的打量他。
贺斟呈踢了踢脚边的木桶,语气冷冷:“我捕了些鱼虾,分与你们。”
薛染香探头瞧了瞧,各色小杂鱼连同河虾,大概不到二斤的样子。
不消问,这肯定是贺母的意思了。
“也不收拾收拾就送来了。”薛染香也踢了踢木桶。
贺斟呈眸色深沉,拧眉望着她,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薛染香毫不示弱的回望,灵澈的丹凤眼挑衅的望着他,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让你叫爸爸你都得乖乖的,嚣张什么嚣张!
“一会儿我来收拾。”江氏连忙打圆场。
贺斟呈却一撩衣袍,蹲了下来,手速飞快的收拾那些鱼虾。
薛染香在一旁抱胸围观,别说,这动作还挺潇洒利落的,这男人卖相不错,要是不拉着个脸,还更有看头。
“好了。”贺斟呈洗了手便要走。
“慢着。”薛染香拦住了他。
第30章 断腿
在贺斟呈不耐烦的眼神中,薛染香把家里的米、面各包了一半给他,嘴上说着“礼尚往来”,脸上却写着“两不相欠”!
贺斟呈拎着米面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薛染香其人,他再了解不过了,能占便宜绝不手软,怎么会倒着给他米面?
不过也罢,家里小妹快没有吃的了,这些先拿回去,至于薛染香要是再出幺蛾子,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就是了。
牛棚里。
薛染香用面粉裹了那些杂鱼,拿猪油煎了,配上昨晚煮的猪肝,又炖了一锅稀粥。
娘仨围着破桌子坐下,薛染香一口粥一口菜,这味道虽然比不得现代那些调料做出来的,但胜在食材天然,香是真香,啧,这才是人生啊!
三人才刚放下碗,就听隔壁青砖小院传来一阵哭叫声,很快,便有乡邻闻声来了。
薛染香站在牛棚门口张望,只瞧见一辆马车从小院里出来扬长而去。
“像是出了什么事。”江氏不放心,想去瞧瞧。
薛染香拉住了她:“不该管的别管。”
免得惹一身骚。
江氏默默点头,停住了脚。
过了许久,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的散了,郑大娘进了牛棚。
江氏赶忙招呼她坐。
“香她娘,你家二弟摔断了腿,血淋淋的,你怎么没去瞧瞧?”郑大娘坐下问。
“摔断了腿?”江氏惊讶。
薛家老二薛二成是在城里大户人家做管家的,无缘无故怎么会摔断腿?
郑大娘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听说,是替东家赶马车,那马儿受了惊,他为了让东家先下来,自己的腿就被压在马车下面了。”
薛染香在边上看的好笑,从古到今,这些大娘大妈们八卦起来,表情动作都是如出一辙啊,跟集体培训过似的。
“有这事啊?”江氏这才恍然大悟:“那伤的重吗?”
“听大夫说,就算好了也要瘸了。”郑大娘拍她肩膀:“我也是听说,你可别说出去。”
“哪能呢……”江氏连连点头。
两人正说着呢,蒋氏带着朱氏进来了。
郑大娘见状,连忙起身告辞。
“去抓吧。”蒋氏吩咐朱氏。
二儿子腿摔成那样,她心疼坏了,也不管这老母鸡多金贵了,得抓只回去炖了汤给儿子补身体。
但她又心疼老母鸡,这些鸡啊,都是下蛋鸡,蛋就是钱啊!
她心里有气没地儿撒,看江氏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就越发的不顺眼了。
“你们三个是死的不是?”她破口便骂:“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去看一看,怎么,改了姓了?不姓薛了?
不姓薛就滚出去,别住在我薛家。”
江氏被一骂,就只会低头默默垂泪,薛染甜更不敢吭声,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不是奶奶你说的,不让我们挨院子的门吗?”薛染香可不受她的气:“怎么着,现在又让进了?”
老太婆挺会自己立靶子自己打,也没谁说要改姓啊。
“死丫头,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撕烂了你个小×嘴……”蒋氏恼羞成怒,口无遮拦,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第31章 担负
“嘿呦吼,你可是我奶奶,我是小x嘴,你是个啥?老x嘴?”薛染香可不惯着她,当即怼了回去。
比嘴皮子?她还没怕过谁。
蒋氏哪受得了这个?这贱丫头是失心疯了,敢这样跟她对骂,她一边骂娘一边抄起笤帚便要打。
“娘。”朱氏拎着一只鸡出来了,红着眼圈:“咱们先回去吧。”
这要是放在往常,她肯定是要躲在里面看一会热闹的,可现在她男人断了腿躺在了床上,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这闹的她心烦。
“我忙完再收拾你。”蒋氏想起二儿子的腿,也没了计较的心思,将笤帚重重的摔在地上。
婆媳二人出门去了。
“走好,不送啊。”薛染香在门边探出个脑袋。
蒋氏险些栽倒。
“香儿,不能这样。”江氏连忙拉薛染香:“骂你奶奶那样难听,这是大不孝,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的。”
“大不孝?她先骂我,我还说她不慈呢。
再说名声,我还有名声吗?”薛染香哪里买账?宽慰她道:“你别怕,天塌下来自然有我顶着。”
“你不能破罐子破摔,到底是晚辈……”江氏絮絮叨叨的劝她。
薛染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朝着薛染甜钩手。
“阿姐。”薛染甜颠儿颠儿的跑到她跟前。
“咱们去砍竹子。”薛染香牵着她。
“砍竹子做什么?”薛染甜不解。
江氏也住了口。
“去钓鱼。”薛染香说着,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钓鱼这个技能,她上辈子没掌握,而且,这里也没有鱼饵。
不过她钓过龙虾,蚯蚓这玩意儿也好找,或许可以一试,系统这么天一顿地一顿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她也得想法子糊口啊。
“去吧。”江氏这回倒是没拦着,又道:“正巧我与你们一道出去,我去提水。”
三仓村就一口水井,在村东,全村人吃水都指望着那口井。
“缸里不还有些水吗?”薛染香探头瞧了瞧:“你就别去提了,明日叫贺斟呈来,把缸挑满就是了。”
江氏神色复杂的望她:“和他的亲事,你真想好了?”
这丫头虽然和她女儿性子完全不一样,但她看出来了,她对贺斟呈根本就没有那意思。
“先这么着吧。”薛染香含糊的敷衍了过去。
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关键她怕贺斟众那个混不吝手里的镰刀啊!
这厢,母女三人有说有商量,气氛融洽。
而青砖小院里头则不然。
朱氏和黄氏一道炖了鸡,炒了一盘野菜,难得的蒸了一碗蛋,又焖了一锅杂粮饭,饥荒年上,这顿饭就跟过年一样了。
若是往常,一家人定然吃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可今天不同,家里的顶梁柱倒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除了两个男孩一人一个鸡腿,正吃的香甜,其余谁也不吭声。
“老三。”最终还是蒋氏打破了沉默:“你三哥腿伤成这样,没个几个月是好不了的,就算是好了那管家的位置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他,这个家你该担负起来了。”
第32章 乐呵
“娘,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我这些年……”薛必成白皙的脸上满是为难:“我一个读书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娘说我能做什么?”
他原先养的白白胖胖,这饥荒年倒是清减了不少。
他本名叫做薛三成,为了表达读书他必成的决心,特意更名为薛必成。
这么多年,从垂髫小儿到人到中年,他一直在家中埋头苦读,到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还只是个童生,但也已经是家里的骄傲的了。
家里平时有薛二成那个二哥养着,他也乐得清闲,现在二哥出了事,娘要他来养家,他怎么养?
蒋氏沉吟了片刻,艰难的开口:“要么就别读了吧?”
“娘,相公不读书能做什么?”黄氏一向寡言,这时候却开了口。
她不像朱氏,成日里炸炸呼呼的,肚里没一点货色,蒋氏待她也宽和些,听她开口,不由叹了口气:“现下也是没法子了,读了这么多年也没考上个秀才,可能就不是那块料子。”
“娘,我可以的。”薛必成辩驳:“明年县试,我一定能中秀才。”
“不成,就这么定了。”蒋氏咬牙:“明日就到县里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账房或是私塾之类的要人。”
她说着拿起了筷子:“吃饭。”
她这么说,晚辈们不敢反驳,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
翌日。
薛染香照例去河边采集,或许是昨天钓龙虾连根虾毛都没钓到,老天爷补偿她,又或许是签到七日距离翻倍的作用,总之她这次竟采集到一条十来斤重的红尾鲤鱼,这鱼力大,她又毫无提防,鱼儿扑腾着就往水里跳。
情急之下,她蹲进水中,死死地扣住了鱼儿的腮板,才算勉强控制住这条鲤鱼。
薛染甜在岸上急的跟什么一样。
“给我揪一把茅草!”薛染香急急的吩咐她。
“上来。”
这时,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
她死摁着鱼头,抬眼一看,喘息着开口:“贺斟呈?你可别趁人之危,我告诉你,我自己能行的,别想我把鱼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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