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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氏哪里能安心？偷了婆母的鸡蛋，那不等于把天捅了个窟窿？
“你放心吧，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薛染香用十分真切的眼神宽慰她。
江氏果然有被安慰到，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
进了铺子。
“客官随便看。”掌柜的神色和蔼：“几位与那元蕴道长是旧相识？”
“是啊。”说起赵元蕴，江氏脸上有了笑意：“老先生也识得元蕴道长？他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何止，他可是活神仙赵元蕴呢，我那孙儿受了惊，日夜啼哭不休，那大夫神婆不知道请了多少个，就是没用啊，早上他来了一趟。”老掌柜的也起劲了：“嘿，你说怎么着，当时就好了。”
“我女儿也是他救活的……”江氏仿佛找到了知心人，打开了话匣子。
“掌柜的，我打搅一下，你们东家可在？”薛染香绕着柜台转了一圈，没什么耐心听他们闲扯了。
“唉呀，我就是东家。”掌柜的苦笑：“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哪里还请得起伙计？”
“你就是东家？那敢情好。”薛染香摸出帕子，展开摊在柜台上：“这珍珠你收吗？”
“你们是来卖东西的？”掌柜的才明白过来脸色不是那么友好了：“这年景你们也知道，根本没人买首饰……我这……”
“店家，您就收下吧……”江氏一听不收，当即便哀求起来。
薛染香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天这价格是甭想要上来了。
掌柜的沉吟片刻，捏出了那颗妖紫的珠子：“这一颗品相还不错。”
“值多少钱？”薛染香直截了当的问。
掌柜的思索了片刻，伸出手比了个手势：“我给你一百个铜子儿。”
第21章 羊汤
“一百个铜子儿？”薛染香很是意外。
一两银子等于一掼钱，也就是一千个铜钱，换算成人民币三百块钱。
一个铜子儿是三毛钱，也就是说这颗珍珠才卖了三块钱？
这也太便宜了吧？还不如方才那筐鸡蛋值钱。
“多一文我都不要。”掌柜态度坚决：“这还是看在你们和元蕴道长熟识，否则我都不收的，现在生意啊……做不出去喽。”
他说着叹了口气。
“那这些零碎呢？”薛染香问。
掌柜的扫了一眼剩下的珠子：“这里一共，给十文钱。”
“才十文钱？”江氏站不住了：“掌柜的您看这一颗黄色的还是很圆润……”
“就十文。”掌柜的摆手打断她的话。
江氏还要再说，薛染香拦住了她：“行，就这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再讨价还价人家可就不要了。
“来，一百一十文。”掌柜的取过铜钱给她。
包好铜钱出了铺门，薛染香还是觉得没什么底气，六十块钱能干啥？
江氏却满心欢喜，天知道她多久没见过铜钱了。
薛染甜的眼神也变了，起初是惧怕，后来是好奇，到现在彻底变成了崇拜。
薛染香当先，经过了一家羊汤铺子。
大渊朝人惯吃羊肉，这些店家都是有些家底儿的，洪水过了很快便又将店开起来了，不过生意嘛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香儿。”江氏又一次拽住了她，小声道：“咱们去路边随便吃点吧。”
薛染香暗暗吞口水：“娘你放心，我没那么糊涂。”
五十个铜子儿一碗，她也要有钱才行啊！
她原来是不喜欢吃羊肉的，不喜欢羊肉的膻腥气，可这会儿闻着这味儿怎么这么香呢！
可见挑食的人是饿得轻了这话是一点也没错的。
“又香又酥的肉饼来……三文钱一个来……一个就管饱来……”
边上，卖肉饼的摊主扯着嗓子喊。
薛染香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挪了过去。
还是昨天中午吃了点和蚌肉，一早上又赶这么远的路，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这猪肉的饼子从前也就一文钱一个，涨了双倍了。”江氏心疼钱，一听这么贵就舍不得了。
“来三个肉饼。”薛染香可不管那么多，取出九个铜钱递给小摊主。
饥荒年上，物价翻倍，这不是常态吗？
好歹还能买到东西吃，不比那一碗白面换两个媳妇儿的年景强多了？
“我不吃，你们姊妹俩……”江氏拦着，还想劝她们姊妹吃一个就够了，毕竟钱难赚啊！
“汤要不要？一文钱一碗。”摊主见薛染香出手大方，笑着开口。
薛染香手里一顿，正要取钱，江氏一把捂住：“店家，买了三个饼该送一碗汤才是。”
从前就是这行情。
“哎呀客官，您也不看看这什么年景……”摊主不干了。
“这样。”薛染香递给他一文钱：“我买一碗，你送一碗，行么？”
“成。”摊主倒也爽气，收了钱打了汤，口中高唱：“三位请坐嘞！”
这么一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围上来，也没什么动作，就眼巴巴的盯着她们吃。
第22章 下水
“别管他们，你们快吃。”江氏催促着，有些紧张。
薛染香不管那些，她如今自顾不暇了，也不想做圣母白莲花。
她尝了一口汤，里头似乎调了些淀粉一类的东西，有些粘稠，咸咸的也就放了点盐巴，她咂咂嘴，味道一点也不美好。
再看那肉饼，手巴掌大，厚厚的倒是不小，可惜咬了几大口硬是咬不着馅儿，表皮色泽还不错，金黄的，咬在口中也算酥脆。
得，能填肚子就行，古人也有不实在的啊！
一碗汤，一个饼，只能算是半饱。
再看江氏，只吃了一个饼，在薛染甜碗里吃了几口汤，就算是吃过了。
“走吧，去买盐。”薛染香才起身走开，那群孩子便一拥而上。
她惊愕的回头，就见个头大的两个孩子抢到了她们喝汤的两只碗，疯狂的舔起来，边上传来摊主的喝骂声。
“娘，咱们这是不是没有炒菜？”她搜寻了记忆，方才又看了边上的各种摊位，全都是些饼子羹汤，没有一样炒的。
“什么炒菜？”江氏头一回听说这个词儿，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炒菜？”薛染香回头。
不会吧不会吧，大渊这个朝代没有炒菜？那她岂不是可以开创个新纪元？
江氏茫然的摇头。
“成衣铺在哪？”薛染香转过话头问。
“买不得啊。”江氏连忙阻止：“成衣铺的衣裳，最便宜也要七八百铜子儿一件呐，咱们可买不起。”
薛染香叹气，二百钱能买个啥？
“等以后有了银钱，买了布回去娘给你们做。”江氏见她难过，怕她又犯倔，忐忑的劝她。
“好。”薛染香盘算了一番：“那咱们先去看看盐价，再买口铁锅。”
母女三人先转去了盐行。
盐行是官店，里外都是官兵把守。
让薛染香惊讶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没怎么涨价，才十个铜子儿一斤，真良心商家。
当即就买了二斤盐。
铁匠铺子就在不远处，上前一问价格，好家伙，要一百六十文一口锅，二百身家一下去掉一大半。
可吃饭的家伙，也不能不买啊！
经过讨价还价，薛染香咬牙付了一百五十个铜子儿，买了口大铁锅。
至此，二百铜子儿只剩下二十个！
她简直欲哭无泪，昨晚还想着今天卖了珍珠饱餐一顿，再买些生活必需品，没想到啊，珍珠卖了还是挣扎在温饱线上，实惨！
“香儿，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江氏招呼她。
“买些面吧。”薛染香停在了米面铺子前。
面十个铜子儿一斤，米也一样，用江氏的话说，从前都不用这一半的价格。
可是碰上饥荒年能怎么办呢？
母女三人买了半斤米，半斤面，包起来放在了红薯的麻袋里。
“还有十文。”薛染香摩挲着手心的钱，都用了得了。
她走向卖猪肉的摊位。
在大渊，上等人都吃羊肉，猪肉是下等人吃的，碰上好年上几乎无人问津。
但这年景，最廉价的猪肉也要五十个铜子儿一斤，没几个人舍得。
“店家，这板油怎么卖？”薛染香却盯上了案板边无人问津的猪油和下水。
第23章 心虚
“这个便宜。”卖猪肉的也是屠夫，说话瓮声瓮气：“十个铜子儿一斤。”
“那这些呢？”薛染香指着猪肝问。
“这些下水都是一个价。”屠夫伸出一只手翻了翻：“都是十个铜子儿一斤。”
薛染香要了半斤板油，半斤猪肝。
至此，两百钱彻底用光，娘仨打道回府了。
过了四五中沟的桥，便要经过陈家了。
陈彦青正拿着本书，在门口诵读，不经意抬眼，瞧见薛染香母女三人提着东西，自东边而来。
他叹息了一声，进屋子关上了门，本以为薛染香变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母亲不在家，他绝不能收她们家的东西。
她们一家三口，皆是妇孺，一食一衣都来之不易，收她们的东西，他于心不忍。
何况他是秀才，朝廷对他这样的人家是有补助的，他家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不至于骗小姑娘东西。
这些话他早已劝过母亲，可惜母亲不听他所言。
至于薛染香，他也曾劝过，可她却当他是心疼她了，更变本加厉的送东西来，他无奈，不敢再劝。
他从门里往外瞧，薛染香还是从前瘦弱的模样，正眉飞色舞的同江氏说着什么，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比从前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让他莫名有些出神。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领着江氏同薛染甜从他家门前走过去了，期间头都不曾回一次，他不禁怔然，心里竟生出一丝怅然若失来。
薛染香才不管他什么陈彦青王彦青，一路便回了家。
未到家门口，就听到一阵哭喊咒骂声，抬眼就看到薛家青砖门口站着几个看热闹的。
薛染香抿嘴乐了，不消想就晓得，这是蒋老婆子丢了鸡蛋，闹上了。
老婆子占了那么多便宜，才吃这点亏就收不住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香儿娘，你回来了。”郑大娘也在那一众人中，见她们母女，顿时抽身出来打招呼。
“郑家嫂子。”江氏笑的有几分心虚：“我娘……这是怎么了？”
“她啊，说是攒了半个月的鸡蛋叫人偷了。”郑大娘回头看了看：“你这两个弟媳妇，就没有一个承认的，满屋子都搜过了，就是找不出来，连篮子都丢了。
你说这事蹊跷不？”
“倒是……蹊跷，不过何以断定就是她二人拿到的？”江氏悄悄看了薛染香一眼，害怕的手都攥紧了。
“她昨晚还查了，就在笼箱里锁着。”郑大娘笑了起来：“你怕什么，怎么疑都疑不到你头上来，你反正是连她家大门都进不去。”
“是，是。”江氏点头。
“娘。”江氏太怂了，薛染香怕再说下去要露馅，招呼她道：“你领大娘先回去，借杆子秤把盐称了还给我大娘，我进去一趟。”
她忽然想起来，今天买了这些东西，要是不跟老太婆把话说清楚了，到时候老太婆讹下来，又要说东西都是他们家的。
趁着有这许多人做见证，把话说清楚。
见她提着麻袋，江氏连忙拉她：“香儿，你要做什么去？”
“哎呀，娘别管了。”薛染香自顾自的进去了。
进了院子，就见蒋氏坐在地上哭嚎，口中咒骂不停，两个儿媳妇都站在旁边赌咒发誓抹眼泪，两个儿子则蹲在墙角边，一个看着天发呆，一个抽着旱烟。
“奶奶。”薛染香唤了一声，打开了麻袋：“你看，这是我今天去赶集，刚买的米面还有红薯。”
蒋氏一看见这些吃的，顿时就不哭了，眼睛瞪得溜圆，变脸似的笑了，伸手就去接：“我就知道，香香是个孝顺的，见不得奶奶难过。”
第24章 蹊跷
“不是。”薛染香一把搂过麻袋：“我就是来给你和诸位乡邻过过目，大家也给我做个见证，这些东西是我刚从集市买回来的，不是您老人家的。
对了，我们牛棚里那些鸡下的蛋，您老人家总觉得是我们都吃了，实在不行就别养在我们那处了。”
蒋老婆子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还想拿她的鸡蛋，想P吃。
她说罢了提着麻袋转身就走。
“香香啊。”朱氏连忙拉住了她：“你是好孩子，你韩婶那里，我去给你说，这米面……”
一听她说起韩氏，看热闹的乡邻顿时都伸长了脖子，脸上洋溢起八卦的热情，满三仓村谁不知道薛染香黏着人家陈家小子的事，但凡有点好东西，就往陈家送，大家伙茶余饭后，谁没闲扯过这回事？
不过大家也就只有看着和羡慕的份儿了，谁让人家陈家小子争气呢，满村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将来可要有大出息，明里暗里的，有不少人家惦记呢，只不过没有人像薛染香这样不知廉耻，做在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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