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去看一个毁了我正常生活的人?”
此话一出,周围人议论纷纷,大多都在说阎芜真是冷心冷情。
她闭了闭眼,“回去吧,你家公子病死也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绸雨坚定地点点头,眼中有恳求,“求求您去看看公子吧。”
周围的人更加激动,他们这小村落里八百年也出不了这么一件事啊。
他也只是想嫁给心爱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顾夫子着实小题大做了些。
阎芜知道,走到这一步,宋府她是非去不可了。
她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绸雨,只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对的。
他和他的主子一样,都擅长用舆论引导人心。
“走吧。”
阎芜从绸雨身边走过,向宋府走去。
绸雨惊喜不已,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阎芜向前走。
周围的人倒是想跟去看热闹,可是自从上次发生那件事后,宋府被五大三粗的护卫围得水泄不通,谁也不敢靠近。
于是三三两两地散了,不过今日的谈资又有了。
第二十七章 女尊(十三)
阎芜跟着绸雨来到宋府,进了宋折玉的卧房。
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还有一连串的咳嗽声。
绸雨顾不得阎芜,赶忙快走几步走到内室,“公子,你还好吗?”
“咳咳咳……你去做什么了……咳咳。”
阎芜听着宋折玉的声音很是虚弱,应该是病的不轻。
她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他罪有应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绸雨忍住眼眶中的泪,“公子,你看谁来看你了?”
阎芜从外室走进来,正好对上抬头看向来处的宋折玉的目光。
宋折玉消瘦了很多,脸颊蜡黄,眼窝凹陷,嘴上也起了干皮,像是逐渐干枯的树慢慢失去生命力。
阎芜被他的状态惊了一下,她从来没想到宋折玉病的这么严重,她原以为外面的谣言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包括绸雨的话。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病得如此严重。
阎芜沉默了,对于宋折玉来说,爱情难道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恕她不能苟同。
阎芜是生气宋折玉的算计,但也不想置人于死地。
宋折玉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他从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阎芜,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丑,但他不想躲开,他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也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绸雨无声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阎芜的面上依旧冷硬,她走近宋折玉,语气平淡,“你这是在用你的命来威胁我吗?”
宋折玉慌乱不已,“我……我没有,我……”
阎芜打断他,“村子里的人都在传你要病死了,而你生病是因为我,如果你死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阎芜说的是真话。
如果宋折玉病死了,她在村子人的眼中就成了绝情绝义的坏人,遭人白眼,被人谩骂还是轻的,再严重点儿,甚至要拿族规惩治她。
阎芜能想到的宋折玉自然能想到。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我……”
阎芜冷笑一声,“你是想拉着我一起死吗?”
宋折玉泪眼朦胧,“我没有……”
他怎么会舍得让阎芜去死,他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她!
这些天,他在病中根本提不起生的欲望,他不想吃饭吃药是想麻痹自己,而不是为了报复阎芜!
“你不是?那就请你好好治病,不要让你的小厮再去我家门口跪着求我来看你,因为你,我受的白眼够多了。”
阎芜说完这段话,也不再看宋折玉一眼,转身离开。
绸雨见阎芜出来了,还没说话人就走远了,他只好跑进内室,害怕公子有什么好歹。
他不怕公子惩罚他,他只想让公子好起来。
绸雨走进内室,便看到默默垂泪的宋折玉,他连忙过去扶起宋折玉,“公子,你怎么样了?是不是那个穷夫子又欺负你了!”
宋折玉闭了闭眼,“是你把她找过来的?”
绸雨不避讳,径直跪下,“是绸雨自作主张,公子怎么罚绸雨都没关系,但是绸雨求求公子,珍重自己的身体!”
宋折玉看着跪在地上的绸雨,良久出声道,“把药端过来吧。”
绸雨惊喜不已,连忙应声。
宋折玉的病在绸雨的照料下慢慢好了起来。
阎芜在听说宋折玉的病有了好转之后便不再关注,她收拾收拾东西去镇子上租了一间房,住了下来。
每日喝喝茶,浇浇花,打打太极,提前进入养老生活。
这日阎芜正在院中浇花,门被人敲响。
她提着水壶打开了门,门外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她冷硬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宋折玉比之前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大病一场又好转,他瘦到快要脱相的地步,但这丝毫引不起阎芜的同情。
这两个月以来,她夜夜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模糊不清的一觉。
她不是女尊国里土生土长的人,她信奉男女平等,她知道宋折玉绿茶,但只要不违法乱纪祸乱天下,他可以保持他绿茶的属性,不过是受到道德上的谴责,根本不关她的事。
可是他偏偏算计到了她的头上,打着爱她的名义给她下药,动用舆论逼她就范。
难道她还要欢欢喜喜接受他病态的爱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和罪魁祸首相敬如宾度过余生吗?
不,没有这种道理。
纵然这是女尊国,纵然在外人眼中,她是个女子,那一夜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可动摇不了她心底的那根线。
这不是福气,这是飞来横祸,将她原本规划好的人生打得一团糟。
宋折玉眼眶通红,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给她下药,不该弄得天下皆知。
这两个月以来,他闭上眼睛都是阎芜冷硬的面庞,刺得他心痛。
他慌忙低下头,胡乱用袖子擦了两下眼睛,可是泪还是滴落在地上。
“我来……不是来纠缠你的。”
宋折玉压着哽咽的嗓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儿,“我就是……想跟你说,其实那夜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
话一旦说出口,也就没那么难了。
“你喝醉了酒,我下的药量大,你昏睡了一觉,根本没有碰我。”
他撩起左手的衣袖,伸出手臂,“你看,我的守宫砂还在。”
阎芜垂眸看去,白皙的手臂上一点红痣,确实是守宫砂。
她没作声,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讨论那一觉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去解释,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说不准再给她按一个逼迫良家妇男强行澄清的罪名,那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现在世人皆知她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伤害已经难以逆转,迟来的真相已经没了必要。
况且无论是哪种版本,她毁了宋折玉的清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是否真的发生了关系也不重要,世俗的条条框框早已框住了他们,逃也逃不掉。
看着阎芜默不作声,宋折玉只觉得仿佛有千只刀在他身上乱刮,心里的悔意快要把他淹没,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了希望,在阎芜这里,他被宣判了死刑。
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宋折玉想要多看阎芜一眼,却没有这个勇气,比起离开她,他更害怕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冷漠和厌恶。
第二十八章 女尊(十四)
“对不起。”
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挽回现在的僵局,可除了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眼泪越抹越多,宋折玉哽咽着说道,“顾舒,我……我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他狼狈地转身,哭腔已经抑制不住了。
原以为这两个月已经把泪流干了,却没想到在阎芜面前他依旧有流不完的泪水。
“站住。”
身后传来的声音那么真切,宋折玉乖乖站定,他害怕听到阎芜的冷漠言语,却也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下个月初八是黄道吉日,我们成亲吧。”
宋折玉瞪大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猛地转过身来,盯着面色平静的阎芜,好似刚刚是他的幻觉一样。
她说话了吗?
“你……你说话了吗?”
阎芜垂眸,“没听见就当做我从未说过。”
宋折玉很想答应,自从出事后他从来没有奢求过阎芜会娶他,可现在一切真的发生了。
“我听见了!”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可是为什么,明明你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
阎芜闭了闭眼,还能因为什么?
最近她的事让顾云很是烦恼,他有了身孕,但每天因为她的事茶不思饭不想,愁眉苦脸,没点儿幸福的模样。
因为她和宋折玉的事情,她就要完不成原主的心愿了。
她终是屈服于世俗的枷锁,终究妥协了一次。
但是这么长时间,她也倦了。
看着阎芜的样子,宋折玉明白了她未尽的话。
她愿意娶他已经是奢求,还要问那么明白做什么。
至少他可以一辈子陪在她身边,与她生活,随她下葬。
可是他还是泪流满面,他想,如果他没有走错那一步,那么今天的局面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不知道答案,可他知道,从顾舒的眼睛里,他看不到她对他的爱慕。
这样的结局已算美好。
宋折玉咽下心头的苦涩,却骗不了自己,他依旧对这场婚礼抱有微弱的期待,他有窃喜有庆幸,但他明确地知道,他每一分喜悦都是偷来的,卑劣不堪。
顾舒和宋折玉要成亲了。
河云村里人人都知晓了这件事,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直到现在,村子里的人才觉得顾舒终于女人了一次。
顾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顾施黎的劝阻,挺着肚子回到顾家,当面询问阎芜。
“你真的要娶宋折玉?”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顾云对宋折玉的印象大打折扣,他只觉得自己之前是瞎了眼,给妹妹招来如此祸害。
阎芜将参茶端给顾云,恬淡地笑了笑,“嗯。”
“可是……”
“哥,我认真考虑过了。”
顾云还是将信将疑,“舒妹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为了让我放心你才娶他的?你不用在乎施黎的生意,她根本没有受到你的影响,外面那些人说什么你也不要管,你只管做你自己……”
阎芜打断顾云的话,“哥,不是置气,也不是妥协,更不是为了你放心。”
她抬眸看向顾云,后者看到了她眼中的认真。
“哥,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我没错。我未曾与你讲过,在出事前,宋折玉同我表达过他的心意,我拒绝了。”
这件事,顾云是不知情的。
在这个世道里,如此大胆的男子是不常见的,顾云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哥,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我并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顾云愣了一下,这还是他们兄妹二人第一次谈到关于感情的话题,当世人人多含蓄,家中子女不会明谈这种事情,也就小男儿之间闺房叙话会说到这种话题,不过也是羞得不行。
不论这种事是不是第一次,顾云都被阎芜的话惊住了。
“舒妹儿,你莫不是被宋折玉吓到了?这世上的好男子多的是,不要以偏概全,自我放弃啊!”
阎芜被顾云逗笑了,“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被吓到。”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累了。”
顾云没想到阎芜会说出这句话,这些天他担心阎芜归担心,但人不在村子里,加之他又有了身孕,他只知道外面人少不得指指点点,但具体情况一概不知。
现在听自己妹妹说出这种话,他心里只有浓浓的自责和心疼。
都说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他原本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样的,就算出嫁了依旧还是和从前一样疼惜妹妹。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到,出嫁了,他有了新的家庭,今后还有孩子,一堆琐事占据他大部分的精力,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去关心妹妹。
顾云鼻头一酸,忙转过身擦擦眼角的泪,“舒妹儿,都是哥哥不好……”
阎芜听出来顾云声音中的哭腔,有些不知所措,“哥,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这些也不是要惹你哭啊!要是让施黎看见还不得打我!”
顾云被她最后一句逗笑了,“她敢!”
阎芜笑笑,难得贫嘴,“哥哥威武,治妻有方。”
顾云笑骂她一句,随后正色道,“哥哥知道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那宋家儿郎,你若愿意娶便娶了,但只有一点,不许让自己受委屈。”
阎芜点点头,“放心吧哥,我有分寸。”
娶夫郎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
顾云就算再不喜宋折玉,也不会在礼数上怠慢了他,徒留话柄。
他让施黎找最好的媒人上门提亲,把聘礼压的足足的,虽然之前阎芜和宋折玉闹得不光彩,但这场婚事还是不能草率,否则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虽然明知道阎芜不是因为喜爱他才娶他,但宋折玉还是很开心,他这几日像是走在云端,飘飘然触不到实地,总害怕这是一场美梦,醒来只能看到阎芜的背影。
这段时间,宋折玉的消瘦绸雨是看在眼里的,他是被公子的爹爹救回来的,从小跟在公子身边长大,在他心里公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13/70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