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冯乐儿抬头看他,连日来赶路,他的胡须也许久未剃,整个人颇有种江湖游侠的颓废之感,但真正用心看他,却能看出这几日他真的是难得的舒心,眉眼间都仿佛更透亮了许多。
岸上,燕君和孝春站在岸上,看着烟雾弥漫的江水中那一弯细舟内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都忍不住笑开。
燕君道:“贵人自从生产后许久没有如此高兴了!”
孝春急忙答:“陛下又何尝不是?自从贵人产下皇子之后,陛下就一直因为夺走贵人的孩子而耿耿于怀,心有戚戚,你们只知道娘娘伤心,不去看娘娘,又怎能知道陛下有多少个夜站在娘娘的房前,一站就是一整夜!却始终不敢进去!”
燕君挑眉看着孝春,这她倒真是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向冷漠板脸的陛下竟然还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不过燕君也是从不走寻常路的人,哪会就此罢休,孝春的话一说完,她便挑眉道:“那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夫妻相处毕竟是长久之事,相互信任才能相互托付,经此一事,陛下和娘娘应该都对对方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希望以后能相亲相爱,别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孝春频频点头响应。
他们二人的身后,两个黑衣人拉开自己脸色的蒙巾,然后飞快转身离去!
北魏皇宫内,几名大臣立于太极殿外,浑身上下早已大汗淋漓,摇摇欲坠。
太极殿内,陆丽看了看外面那两个大臣,重新回到座位上,道:“这两个人是永昌王的人。”
对面的高允正坐在一处角落里批改了奏折,而另一边坐着拓跋子推,腰间还佩着一把宝剑。
拓跋子推也站到大殿窗前,看了看,道:“自从陛下登基这个拓跋仁就一直拒绝回朝述职,暗地里又频频与阎若文私下里沆瀣一气,盘踞长安,自成一国,从来不服从朝廷的安排,简直是可恶!”
高允正好批改完一个奏折,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二人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后,站起来道:“此时内忧外患,陛下竟然还扔下这所有的事务单枪匹马闯入刘宋!简直是岂有此理!”
陆丽一听,急忙上前讪笑着对高允示意他不要声张。高允没好气地看了二人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再次坐了下来,继续批改奏折……
半个月时间内,一路兜兜转转,经过无数次的书信催促,拓跋濬和冯乐儿终于到了陕西境内。从这里落脚休整后,下一站便是代城了!
不同于外面的喧闹,长安城内显得寂静的多。本来应该是喧嚣的街道竟然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匆匆赶路。
拓跋濬和冯乐儿入住到了一处客栈落脚后,便派出燕君前去打探。
安顿好一切后,冯乐儿与拓跋濬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又如往常一般相携一起出去逛逛长安的街道。
二人一路走到一处巷子内,忽然看见几个孩童在跳毽子,冯乐儿笑着上前,打招呼道:“嗨!小家伙们!你们知道这附近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吗?”
那几个小家伙都吓得一哄而散,唯独其中一个男童奶声奶气地站在冯乐儿面前道:“这位姐姐,你长得真美。既然你长得美,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哦!”
小家伙停顿了一下,黑丢丢的小眼珠看了旁边的拓跋濬一眼后,嘟着小嘴道,“姐姐,你伸过耳朵来,我们不告诉那位凶叔叔。”
“好啊……”
拓跋濬顿时黑脸,冯乐儿憋住笑看了拓跋濬一眼后,低下头由着小家伙趴在自己身上,凑到耳边说:“姐姐,你知道吗?最近城里很可怕哦!爹爹他们都被征兵了呢!连我九岁的哥哥也被带走了!据说最近要打仗,王要带兵打昏君呢!”
“打昏君?”冯乐儿嘴角弧起,她不用看都能知道身后的拓跋濬的脸拉得有多长。
“是啊!那个昏君据说喜欢了一个妖精呢!三天两头都不在宫里……”
童言无忌,他说的恐怕已经比外面传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冯乐儿尴尬回头,看见拓跋濬一脸严肃地看着那个孩子,她急忙起身拉了拉他,低声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要吓到他!”
拓跋濬不说话,一转身往巷外走去……
长安刺史府。拓跋仁穿着黑青色的锦绣长袍,身上袖口全都绣着龙形的图案,而他的下位,几十个下属坐于两侧严阵以待。
拓跋仁满身戾气道:“他拓跋濬仗着自己是长子嫡孙继承皇位却不好好处理朝政,一登基就去追一个女人,这样的皇帝早晚要把江山葬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我跟随先帝一路打下的江山,又怎能葬送在这样一个奶油小生的手里?大家有谁愿意跟我一起起事的?站起来!”
众下属纷纷站起,有个别起的慢了的,拓跋仁三两步走到那人面前,用剑指着他道:“你!怎么?不想跟本王一同起事吗?”
“啊?不不!永昌王,属,属下是,是脚麻了呀!”
“不是就最好!否则……”拓跋仁本就长得魁梧凶悍,此刻嘴角冷笑一起,更是让在坐的一众人等浑身爬满鸡皮疙瘩。
说起来,这个永昌王确实是一条汉子,作为明元帝拓跋嗣之孙,永昌庄王拓跋健之子,太武帝拓跋焘之侄,其继承其父的风范,骁勇善战,南征北战,军功无数!
尤其是450年拓跋焘与南宋的战役中,他也是屡战奇功,数次打败南宋军队,立下奇功!
只是自从拓跋焘去世之后,他仿佛从此只在自己的番地内活动,再也不踏入朝廷半步!
甚至连拓跋濬的屡次召唤也置之不理,如今看来,星星之火早已燎原,他不是不理,而是压根就没有认拓跋濬这个皇帝!
第173章 叛乱
回到客栈,孝春已经将饭菜准备好,拓跋濬这一路折腾确实饿了,便自顾自的坐在放桌前吃了起来。
冯乐儿跟在他的身后,冲着孝春使了使眼色,孝春马上意会,赶紧离开。
冯乐儿见孝春离开,这才慢慢上前,坐到他的对面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鸡丝放进碗里,然后道:“陛下是在生气吗?”
拓跋濬夹起那块鸡丝放进嘴里,闷闷答:“没有。”
冯乐儿笑了笑,再次夹起一块苦瓜放进的碗里,笑道:“那怎么脸色跟这个苦瓜似的?”
拓跋濬一听,嘴角终于忍不住弧起,没好气瞥了她一眼道:“寡人为了你,都变成昏君了,你还有心思戏弄我!”
冯乐儿俏皮一笑,站起来走到拓跋濬身边,挤着他的一侧坐下,小鸟依人的依在他的身侧,双手紧紧缠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就算是有我的错,你也不许生我的气!谁让你当年先喜欢上我的呢!你就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平日里一贯冷清的冯乐儿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凸显出她俏皮的一面,对他来说倒是惊喜,所以此刻她这招一出,他马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宠溺加霸道的眼神,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一阵揉搓。
见他心情转好,她便开始陪他吃饭,一把吃一边道:“陛下,您应该也感觉出拓跋仁即将要反叛了吧?”
拓跋濬点头,道:“没错,而且一路上有很多可疑的人在跟踪我们,如今来看,恐怕就是拓跋仁和阎若文的人。所以,这里不宜久留,我们今晚趁着夜色便赶紧出城!”
冯乐儿点了点头,道:“不如我让燕君先行一步?如若我们有麻烦,她也可以搬救兵过来救我们?”
拓跋濬嘴角含笑看她,摇头道:“哎,为什么你一个女人,却总是想得比我们男人还周到?我看啊,再过不久,整个朝廷便只认你这个冯贵人,不识我这个陛下了!”
冯乐儿斜瞥了他一眼算是撒娇,继而抿嘴道:“不过陛下,拓跋仁算起来也是你的堂兄,为何当初拓跋余夺位的时候不理不问,现如今您刚刚即位天下初定,他却跑出来与您对抗呢?他当年也算是一代名将,何以晚年却如此叛逆呢?”
拓跋濬蹙了蹙眉,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大将军,而自己那时还小,还病怏怏的,在家族的宴会中也经常呆一会儿就走。
长大后,他一直替太武帝戍守边疆,直到四年前与刘宋的战役他忽然再次出现,且一直都是雷霆手腕对阵杀敌,颇为英勇!
“或者……是他认为朕不配当皇帝吧?”
拓跋濬的神色忽然陡然失落,自从登基后,他便一直面对的各地藩王的不断叛乱。
而当年宗爱叛乱,拓跋余名不正言不顺登基竟然无人问津,一想起此,拓跋濬就无比的愤恨!
他一直以来并不是以当皇帝为目的的,他之所以想要登上皇位,主要是为了天下苍生和百姓啊!
可是他的这些同族甚至近亲,竟然全都在反叛他!难道,就是因为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了吗……
冯乐儿看着拓跋濬失落的模样,忙上前抚了抚他的手,道:“陛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陛下何必与他们一般计较?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便好!”
冯乐儿的话音一落,拓跋濬忽然抬起眼定定看向冯乐儿。冯乐儿被他如此严肃地看得发毛,有些尴尬,忙问:“怎么了?”
拓跋濬的手心一翻,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道:“乐儿,你是上天专程派过来给我的吗?为何每当我出现问题的时候,在你这里就好像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冯乐儿赧然一笑,想了想,俏皮道:“或许是哦!告诉陛下一个秘密,乐儿可是凤凰血。据说,得凤凰血者得天下,男人是君王,女人则为后,你说,乐儿是不是真的就是上天派来辅佐陛下的呢?”
“凤凰血?”拓跋濬以前在古书上曾经听过,但是没想到冯乐儿竟然是凤凰血!“所以,你之前才能用自己的血来给我补身体?”
冯乐儿赧然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
拓跋濬嘴角含笑,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拥着她,久久不肯放手……
“凤凰血?冯贵人还真给自己的脸色贴金哪?妖精就是妖精,花样还真多!”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踢开,踢开的瞬间,一群金戈铁甲的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闾若文!
冯乐儿之前曾经在几次大型朝会中见过这个闾若文,一直感觉这个人贼眉贼眼,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闾若文,你这是做什么?”拓跋濬沉目看向眼前一拥而进的持兵刃的将士们。“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陛下!属下等奉命请陛下和这位冯贵人去刺史府,希望陛下不要为难属下!”
“你!”拓跋濬被激怒,一咬牙,准备上前与那闾若文计较。
“陛下!”冯乐儿急忙拉住他,低声道,“不要,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说着,她的眼看向窗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略略定了定。
“闾若文,你们是想要弑君吗?”孝春在他们身后被扭成麻花困了起来,但是即使这样,孝春依旧在奋力的挣扎。
闾若文小人得志的笑了笑,道:“当然不会,不过……这个冯贵人……恐怕就留不得了!”
说着,他的眼赤裸裸地盯在冯乐儿的身上,目光猥琐而淫秽。
冯乐儿看着他的样子,眉心蹙起,手心处忽然落入一枚毒针。
“不急,且让我会会这个拓跋仁!”拓跋濬的手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着往前走去……
第174章 囚禁
要说这长安一向以繁华著称,而这刺史府更是奢华,从里到外都是一色的红木雕镂画栋不说,连宫墙都是修得比代城皇宫还要高出一筹!
拓跋濬走在前面,感受着这长安刺史府的繁花似锦,不禁冷笑道:“难怪拓跋仁不肯去代城述职,原来是嫌我的皇宫太简朴了!”
冯乐儿站在他的身旁,看了看这宽大的宫路和两旁雕刻的一排排的小狮子道:“不过这工匠的手艺却堪称一绝,不如我们修建石窟的时候,便把这工匠请过去,为我们建筑石窟,可好?”
拓跋濬看着冯乐儿一派游览景观的风轻云淡的样子,忍俊不已。
作为一个女人,至少也要让自己的男人满足一下保护欲吧?可是他怎么感觉,在她面前,永远也派不上用场呢?
“陛下看什么?”冯乐儿不明白拓跋濬这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于是问。
“我在看,我们家的女皇到底是什么做的,这四周兵马环绕的,竟然还有心思在想石窟的事情?”
拓跋濬伸手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忍不住上前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陛下,这个妖妃在我这长安城内还不忘勾引陛下!陛下,臣等恳请陛下赐死妖妃!”
拓跋仁不知何时出现,一上来就匍匐在地,做尽了忠臣的样子,可是样子却无丝毫卑微之感,要求咄咄逼人!
拓跋濬面色冷峻,沉沉看着地上的拓跋仁,良久,冷声道:“妖妃?拓跋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称寡人的女人为妖妃?你可知罪?”
拓跋仁微微抬起头,对上拓跋濬冷峻的双眼,直视道:“陛下,此女屡屡染指朝政,拨弄朝政,妖言惑众,其心简直可诛!而且,据臣所知,此女竟然帮助南朝平定叛乱,助他人势力灭自己威风!不是妖妃又是什么?”
冯乐儿蹙眉,看起来自己此行南朝,很多人都明明知道却坐岸观火斗,一直在等着自己翻船!
拓跋濬同样脸色难看,他瞪着拓跋仁,二人几乎是对峙状态。
他深知这直视拓跋仁要与自己翻脸的借口,他明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将冯乐儿推出去的,所以故意拿这个来要挟自己,逼自己就范!
“如果寡人说不呢?”拓跋濬幽幽出口。
拓跋仁嘴角一抹冷笑,忽然站起身来,冷笑道:“那就别怪臣等不客气了!来人!将这个昏君和他的妖妃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
“拓跋仁!你敢!”拓跋濬瞠目厉声斥责。
拓跋仁脸上一抹不屑的表情浮起,他缓缓走到拓跋濬的面前,冷笑道:“拓跋濬,这个江山是我和太武帝一起打下来的,怎能让你一个黄口小儿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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