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陪着烟铃回到府上。烟铃望着自己的父亲,楚伯仿佛老了好多岁。他看到烟铃,露出惊异之情,又有几分欣喜,最后是叹息。当他注意到烟铃身侧的清远时,更是大为意外。
“爹爹,你让我取这块玉,根本只是个借口。”烟铃心寒地说,“其实,你早知道那儿有鳄鱼,对不对?”楚伯不言。“爹爹,你竟要害死你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不食子!”
烟铃无论如何都不明白,顿一顿:“还是为了那个贾家公子的事吧?我根本就不识得那个卖画郎,怎可将他的死归罪到我头上。别人一般迂腐也就罢了,你是我爹爹,却也向着旁人!”楚伯看着烟铃:“你不认得他,又只有一面之缘,尚且害死了他。我不能等着你去祸害天下黎民!”“爹爹,我从未真正去害过一个人,更从未动过一下此念!什么为祸苍生云云,不过是无知术士的话,爹爹也信?”烟铃激愤。
楚伯看了眼清远,又转向烟铃,摇了摇头:“那并非一般卜者。我不得不信他的话,事实也证明了他的话。无论是最初的你母亲,还是后来那贾家少年,都是因你而死。”烟铃听后,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原来,你一直把母亲的死怪罪到我身上。”
楚伯别转过头去:“她当初便不该生你。她若不怀你,便不会走了。”烟铃一时悲激万分,将那紫玉抛在地上:“爹爹,你于我有十五年养育之恩。只是你既容不下我,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你不再是我父亲。”说完,头也不回,走出门外。
楚伯拾起紫玉,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真的想要置自己的女儿于死地,只是……”他看着玉,对清远说:“唉!你替我看护她吧。”将手中的紫玉递给清远,“这是她取的东西,自然就是她的了。”清远恭敬地接过,鞠了一躬:“伯父,我一定会保护好烟铃的。”
烟铃踏出楚府,天地茫茫,一时竟不知去往何方。芸竹追了上来:“小姐,我跟着你走。”她扯扯烟铃衣角:“我自幼便跟着你,十多年了。你去哪儿,奴婢便跟你到哪儿。”
第七章 相约白首
离家后,烟铃与芸竹住在都城的客栈。趁着这一段时间的修养,烟铃开始思索未来的命运,衣食无忧的楚府小姐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将身上名贵的首饰、发簪典当出去,换了钱币。这段时间里,烟铃与芸竹两人还接了一些刺绣活挣钱。烟铃想着以后或许以刺绣为生,远离繁华是非,平凡而又安宁地度过一生岁月。
在客栈中住下一月余,她被鳄鱼咬过的胳膊上伤疤渐渐愈合,新皮长出来。但少了块肉,一处凹下去,怪难看的。
清远则去了一趟白虎。这次他直接从都城去到罂粟谷,又通向白虎山,一路无阻。只是到了白虎山后,看到山上覆着白雪皑皑。雪山中,渺无人烟,也没有植物药草生长的痕迹,只闻狼嗥虎嚎。清远只得作罢回来。回到都城后,清远先回府,告诉父亲平文君白虎山的情况。平文君宋理思索了一会儿,想到族中悠长的往事,只是点了点头,让清远先去处理各地的文书,交代国中七城的郡守准备好过冬物资,并发放给百姓。
等清远处理完事情,去烟铃住的客栈一看,早已人去楼空。客店老板告诉清远,烟铃芸竹两人已经南下。
原来,烟铃思索许久,决定今后去罂粟谷长住。那里有着如画一般的美丽,又不似都城喧嚣,没有人认得自己…也就没有人认为自己是祸害。
在去往罂粟谷的途中,正当烟铃与芸竹走到都城外墙垣的小道,忽闻马蹄阵阵,清远追了过来:“我与你一道。”烟铃有些讶异,但又有种甜蜜之感,她低下头,羞红了脸,像一朵含苞的罂粟花。清远伸手,拉住了烟铃的手:“罂粟谷中,当你倚在我肩头时,我便决心要担起你的一生一世。”清远看着烟铃,目光坚定,烟铃被一种奇异的、幸福的眩晕包裹。两人久久相拥在一起。
烟铃与清远两人携手往罂粟谷的方向走去,途经磬岩城城门。罂粟谷在磬岩城外百里,正是此边城的天然屏障,将玄武国与朱雀国隔开。因为先前探子报朱雀方有异动,昭辰那支军队也被安勇侯楚伯派来,驻扎在边境的磬岩城,如今正守在城上。听到下属报说平文公子来了,昭辰亲到城门迎接。三人再次聚在一道。
“没想到楚小姐也会来这边关荒凉之地。”昭辰打趣。烟铃叹息:“我与爹爹决裂了。从此没有楚小姐了,我只是一介寻常百姓。”昭辰诧异:“究竟发生何事?”烟铃不答。清远试图移开话题,他拉过烟铃的手,向昭辰宣告:“我与烟铃,我们打算在一起。”昭辰又是一惊,张大了嘴:“你们俩…,我还以为你和齐大小姐……”清远瞪了他一眼,昭辰自知失言,看着他俩,忙改口:“你们这对也称得上是珠玉连璧了,恭喜啊!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这个兄弟喝上一杯喜酒!”
清远与烟铃又再次来到罂粟谷,只是此次心境却截然不同,烟铃知道自己不再孤单。
他们倚在一起,看漫谷的罂粟花。清远将一朵红色的罂粟花别在烟铃耳侧:“此花名为罂粟,花本无毒,却能制成毒药,祸乱人心。”烟铃颇有几分惋惜:“这样啊,但这花真的很美。”清远点头:“是的呢,但之所以方圆之内,住户不多,便是因为大家认为此花美则美矣,却有不祥之兆。所以现在认识此花的人寥寥。关于它的记载,我也是在藏书阁中读到的。”“藏书阁?”烟铃只知道齐府有万卷藏书:“莫不是齐府的藏书阁?”清远点点头。
烟铃想到生宴上,齐沁对自己爱理不理,但与清远颇为亲密。还有昭辰的话中也透露清远与齐沁之间非比寻常,不由得有点酸酸地说:“你与齐沁,你们关系很好吗?”清远笑了。“我们两家关系的确很好,但是那是长辈之间。我与齐沁是君子之交。”烟铃撒娇:“君子之交,那你与我呢?也是君子之交?”清远端详着烟铃,看她一副娇憨之态,忍不住又笑了,“我身边的人像父亲他们,都十分端雅,总是板正着脸。你不一样,那么真实可爱。”他望着烟铃,眼中有漫天星辰:“若你我亦是君子之交,我又怎会追你到罂粟谷,乃至天涯海角?”
第八章 不速之客
之后的日子,烟铃找到了一座废弃的木屋,与芸竹住了下来。她们种了庄稼,等待来年收成,还在屋边植了些花花草草和果树。烟铃又从农家那里买了些小鸭小鹅,放在丛里,让芸竹照顾着。两个月下来,植物庄稼发芽,鹅鸭也养的有些肥了。烟铃颇为欣慰。
清远则都城与磬岩城两边跑:一方面平文君宋理身体不太好,清远要替父亲处理朝中政事;另一方面,他又记挂烟铃。到了磬岩城,清远就住在昭辰的军营里,指导昭辰尝试起草军令文书,毕竟昭辰舞刀弄枪惯了,尚不知如何管理磬岩城的新兵。
一日,清远与昭辰于校场检阅完兵士,便一起来到罂粟谷。昭辰识趣,自己去谷中溜达,留下清远与烟铃两人单独约会。
他们望着夕阳西下,烟铃伏在清远肩头,清远摸摸她的头发。“王上如今已及冠,也渐渐担起国家文武事。再过不久,一年不到,待我协助父亲将朝中先前剩余的杂事处理完,便与你隐居在这山谷中。”烟铃仰头:“我要你与我拉钩,否则不作数怎么办?”他们伸出小指,小指勾着小指,缠在一起。
清远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挂坠,晃起来有着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响声。那是玉铃铛,便是用当时烟铃在玄武潭找到的紫玉所雕成。清远将铃铛绑在烟铃手上,烟铃看到清远手上的刻刀划痕,那是他雕玉时留下的。
“这枚铃铛就作为聘礼,以此为凭,共定此生。你逃不掉,我也跑不了,这下你总归放心了吧!”清远用自己的大手,包住烟铃的小手,“待到那时,你便做我的新娘。到时我们在山谷成婚。”他仿佛是想到她未来当新娘子的样子,扬起暖暖的笑容。烟铃心下一动,抬头亲了清远一口,又羞得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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