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晗想了想那酸爽滋味,下意识摇头,身子也往后退,讪笑道:“我自幼身强体壮,小小温病,奈何不了我什么,还是不要浪费这上好的美酒了,小娘子快快收回去吧。”
薛陵婼摆摆手:“哪是什么上好的美酒,不过是坊间最常卖的,郎君莫要客气了。”
说罢,便有找出一封干净帕子,想要递给齐晗,这意思,当然是让他自己动手。
齐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突然觉得药也没那么苦了,道:“此等美酒,小娘子还是自己留着喝吧,在下还是喝药的好。”
说罢,便起身冲到桌边,端起桌子上的那碗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囫囵的一饮而尽,速度快得简直令人咂舌。
忽然,薛陵婼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这个俊俏的小郎君不仅怕疼,还怕苦,怎么娇气的跟个小娘子似的。
齐晗咽下口中的药,满嘴苦涩,他爱面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却见薛陵婼又不知在哪捧出一盘子蜜饯来。
“小郎君若是嫌苦,吃些果子便不苦了。”
齐晗一怔,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是知道自己不爱喝苦药的,幼时每当自己生病需要喝药时,他们会说:“小七是个小郎君,郎君都要顶天立地的,哪有小郎君怕苦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若是怕苦,吃些果子便不苦了……”
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捏起一颗蜜饯,去尝尝这果子究竟有多甜,忽然,他想道:既然这个小娘子发现自己怕苦之事,为何不在自己喝药之前拿出果子,非要等到自己喝完药再拿出来,还找出一壶酒,这个女人,分明是在戏耍自己。
齐晗握住手,抬头看到了对方眼中戏谑地笑意,心中忍不住憋了一口气:“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苦,才不要吃这些甜腻腻的果子。”
薛陵婼捏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吃甜食的感觉让她开心地眯起眼睛:
“确实甜了些,郎君不爱吃便不吃了,我自己吃就好了。”
薛陵婼说完出了房间,天色晚了,是时候该做饭了。
齐晗自己在房间内,看向桌子上那盘红艳艳的蜜饯,想起刚刚薛陵婼吃时开心的神情,好像确实挺好吃的。
他忍不住捏起一颗放入口中,嘴里的苦涩瞬间被甜腻腻的味道所替代,确实是甜了些,可是他吃过不知道多少玉食珍馐,还有皇宫里那些精心秘制的干果点心,现下却都比不过眼前这盘几文钱就能能买一包的寻常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
温病就是指我们现在的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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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蜜糖
薛陵婼端着碗又进了门,先瞅见佯装看书,一脸不自在的小郎君,继而眼睛又滑向桌子,她眼神好,一眼就看出原本满满一盘子的蜜饯如今在中间凹下去一个小洞。
心中了然,她憋了笑,放下手中的碗,惊异道:“咦!这果子怎么少了些,”复而又恍然大悟,对着齐晗露出一个自认为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郎君可是尝了些,是不是极甜的?”
齐晗握着书卷的手一抖,想起自己才放的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吃这种甜果子”,喉间还未退下去的甜意正提醒着他刚刚吃了什么,再看看对方,小娘子笑得无辜,一脸天真,一脸无邪,可他怎么看着,她的笑容中都带着戏谑。
不过他脸皮一向厚,只轻咳一声,应道:“确实是极甜的。”
薛陵婼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很想帮此人介绍一位在后世有一位极著名的哲学家,这两位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可聊,那位后世的王姓友人发明了一条著名的哲理,名为:真香定律。
齐晗心中浪潮翻涌,那还有什么看书的心思,他悄悄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小娘子,见她唇角还微勾着,又不由得疑心这人是不是心中还在笑着自己,目光又慢慢移向方才捏着果子送入口中的那只手,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怎么就偏偏没有皇家威仪,那么犯贱呢……
薛陵婼摆好碗筷,唤齐晗:“小郎君莫要看书了,该用膳了。”
齐晗应了一声,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看到桌子上两盘同样的菜色,不仅惊讶,“咦”了一声,问道:“怎么是一模一样的?”
薛陵婼出声解释:“我这人一向口味重,而小郎君新伤旧伤,应食清淡的。”
说罢,还将他的那一盘子菜向他那边给推了推,口中又道:“小郎君多吃点。”
齐晗看了眼,他一贯注重口腹之欲,只见盘子里面有肉还有青菜,便夹起一筷子向口中送去。
触碰到舌头的那一刻,齐晗便知道自己未来几天的日子恐怕是不怎么好过的,这岂止是清淡啊,简直是要淡出个鸟啊,七殿下差点爆出在军营中某些兵油子惯说的话。
还好自己没有说,不然他怕小娘子会睁着她那双懵懂的大眼睛问自己:为什么能淡出鸟呢?
这个时候,他堂堂皇子殿下该怎么解释此鸟非彼鸟……
一不留神想远了些,齐晗清了清嗓子,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未来的饮食权益,他放下筷子,郑重看向似为美食所陶醉的的小娘子,问道:“小娘子巧手,实令我大饱口福,只是你是不是少放什么?”
薛陵婼在袖中掏出方帕子,优雅的抿了抿嘴角,一脸疑惑“没有啊,虽说伤者需饮食清淡,但我怕你吃不下去,还特地放了一点盐。”
薛陵婼生怕她不信,还特地伸出手指比对了一下:“就这么一大块。”
还是真是好大一块,彭州穷成这个样子了吗,彭州刺史干什么吃的……
还不知道已经问候了自己未来岳父大人的齐晗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比量出来的一节小拇指的指甲,又险些问候了自己那在皇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后阿娘……
不过少女绰约可爱,连素手都是纤细娇弱,白嫩无暇的,齐晗顿时泄了气,勉强笑笑,又夹了一大块子的菜到嘴里狠狠的嚼了一通。
嗯,还真是香甜可口,咸度适中,滋味鲜美!
齐晗看向薛陵婼自己的那盘菜,越发觉得其香气扑鼻,连颜色都比自己的更好看,那一瞬间,七殿下想到了自己在松州时被松州太守被严加看管,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吃的样子,老子费心费力逃出来不就是为了吃口顺心的饭吗?
于是乎,七殿下的筷子堂而皇之伸向另一个盘子里……
薛陵婼傻了眼,眼看着那人将筷子送入自己口中,来不及制止,便看到小郎君的脸迅速变得通红,她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蜀地人嗜辣,不论男女老少,皆是无辣不欢,她当然也不例外,看来这个小郎君,不是本地人啊!
火辣辣的感觉从舌上窜到喉间,齐晗剧烈的咳起来,只觉一丛火焰在他的五脏肺腑间燃烧着,来不及倒水,他也不顾及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抓住茶壶向嘴里灌去,直到将一整壶水喝尽了,才堪堪停下来。
这还不行,他又拿起勺子,胡乱吃了好几口白粥才算好。
薛陵婼幸灾乐祸,哈哈笑了许久,直到笑得肚子疼了才捂着肚子停下来,对着满面透粉,唇瓣鲜红的齐晗道:“小郎君不能食辣,是北地人吧,我蜀中人不论男女,皆是无辣不欢。”
齐晗止了咳声,唇角微勾,一双桃花眸子满是多情,声音却全是一片冰冷:“你是故意的?”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已然是确定了。
薛陵婼不解,惊讶道:“什么?”
“你看的出我身上受有刀剑之伤,可我偏偏又着儒生衣衫,所以你故意在桌子上摆了《春秋》和《六韬》来试探于我,若我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六韬》便一眼也不会多瞧。”
薛陵婼心中微惊,失笑道:“小郎君说笑了,我就是个寻常村女,你是不是个书生关我什么事?”
齐晗继续道:“可你发现我既看了《春秋》,又看了《六韬》,便更加不确定,所以你在药中加了黄连,让我苦不堪言,又拿出蜜饯果子,用言语激我,我若真是那又酸又腐,不懂变通之人,便是苦也要苦死了。”
薛陵婼听了之后忍不住反驳:“用黄连入药的方子多了去了,偏偏你是个怕苦的郎君,又如何怪的我。”
齐晗闻言笑意深了些,略带些调戏的意味又道:“可这些还不算,小娘子又故意问我是否是北地人,莫非是看上了我这人,想让我以身相许不成。”
薛陵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心中又气又臊,臊的是这人目光如炬,将自己的盘算看的一干二净,气的是此人言语轻薄,将自己说的那般无耻。
“阁下巧言善辩,我实自愧不如,任凭你怎么说,我行的正,坐得直,不过权当白救了一条命罢了。”
齐晗摸着下巴,一双多情目打量着薛陵婼,双颊还是一片粉红。
美色当前,薛陵婼却没有欣赏的闲情,只觉自己被看的心底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齐晗笑道,指着桌子上的菜说:“从前听说蜀女善食辣,性子也是泼辣无比,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薛陵婼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我也早就听闻北地男子,自高自大,不辨是非,也果然如此,不过是食辣,又从何判定,性格便也泼辣。”
只见齐晗听后也不恼,煞是其事的点点头:“是我的错,旁的女子许是食辣也不会性格泼辣,而小娘子你,不食辣也泼辣。”
“你……”薛陵婼拍桌怒起,被这一推辣啊不辣什么的弄脑子犯了浑,一阵气结,口中也不知道说什么,又重重地坐下。
对面齐晗气定神闲,又捏了颗果子放入口中,慢悠悠对着薛陵婼道:“小娘子也是性情中人,于我有救命大恩,在下不胜感激。”
薛陵婼心思微动,当下道:“救命之恩,你当如何以报?”
齐晗微愣,然后露出一个饱含深意地笑。
薛陵婼心中一阵不妙,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依这人的尿性,很有可能说出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毕竟自己勉勉强强也是个美女,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小娘子与我秉性相投,只可惜生为女儿身,否则我真想与你结为兄弟,同游江湖,好不快活恣意。”
薛陵婼:……
什么?自己没听错吧,薛陵婼哑然,良久,她那复杂的饱含深意的眼神划过齐晗那张俊俏的脸。
兄弟,你知道注孤生的意思吗,真是白瞎了这张父母给的皮囊!
之后过了好一会薛陵婼才反应过来,瞪着那张虽然很好看,却还是很欠揍的脸,忍不住问候一下自己未来的婆婆大人:这厮是拐弯抹角的说自己不像个女子,是个男人婆呢。
画个圈圈诅咒你……
因为是在梦里,薛陵婼还是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值的冲动,再然后……然后她就醒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才用不久的鲛纱帐帘,串着叮叮当当的珍珠宝石,映着晨间的日光,华光异彩。
梦中惊醒,薛陵婼抬起手,遮住眼睛,那是行商的三舅舅送的,整个徐家只自己这一件,其他的表姐妹都没有,不过这帐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还不如从前在山上的旧帐子,丑是丑了点,起码不会亮瞎人的眼,。
她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这是在外祖汾安侯府,是距离蜀地数千里之远的长安城,明华迤逦、朱墙碧瓦的天子脚下,大鄌最繁盛的京都,不是自小成长的彭州了。
至于那个在梦里面还不放过自己的祸害,更是没了踪影,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有个小私设,辣椒是在明朝的时候传到中国的,本文背景是仿的唐朝,其实是没有辣椒的,剧情需要,哈哈哈
还有,《六韬》是兵书,所以书生一般不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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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安
被薛陵婼吐槽贵的帐子猛地被掀开,一个圆脸少女伸出头来。
是她的丫鬟阿朱,自家里出事后,便被赶了出去,直到临来长安前,才找到她。
阿朱熟练的挂起帐子,冲外面轻声唤道:“娘子要起身了。”
待外面有人应了声,她才转过头来,温柔地笑道:“娘子醒了,今日竟醒的这般早,是因为要陪老太太用早膳吗?”
因为做了一个噩梦……薛陵婼默默道,想起那个梦里的冤家,她便止不住的头疼,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又躺了回去,抱着被子不肯撒手,要不再躺一会。
阿朱眼疾手快,发现她的动作,连忙和她扯起被子:“娘子,你一会还要和老太太用膳,可不能再睡了。”
一番拉锯战后,薛陵婼落败,任由阿朱将自己拽下床,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辈子改变了好多,唯独赖床这个毛病,却怎么都改不了,,没错,薛陵婼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人士。
上辈子是孤儿,千辛万苦,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到大学毕业,原以为自己能逍遥快活了,可是还没有等到幸福生活的来临,却忽然穿越了。
好在这辈子是幸运的,她在古代拥有了一对及其疼爱女儿的父母。
家中出事后,母亲便只能带着自己在山中安顿下来,可是如此下来也不是办法,她们母女二人开始寻了法子,想要疏通些关系。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从前的旧相识不是避之不及,就是没有办法,甚至还有恶语相向,完全是变了一副嘴脸。
徐氏既记挂着身陷牢狱的父子三人,又担忧眼下自己与女儿的处境,整天以泪洗面,人也越发消瘦了起来。
此时,徐氏自娘家带来的老嬷嬷出了一个主意,涉及到薛策与徐氏年轻时的□□:
那时薛策刚中了探花郎,端的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戴着大红花骑马游街时碰到了汾安侯府嫡幺女徐氏,二人一见钟情。
外人只道二人有缘,得以琴瑟和鸣,却不知当时汾安侯夫妇二人早已为心爱的小女儿说了门亲事,对方亦是高门贵子,家中也是富贵双全,却敌不过女儿的苦苦哀求,甚至以命相搏,将她嫁与了薛策为妻。
自此,汾安侯夫妇二人被小女儿伤透了心,连嫁妆也没有置多少,便匆匆把女儿嫁了出去,徐氏嫁给薛策后,也不嫌弃眼下二人的清贫生活,夫妻二人白手起家,置下如今这偌大的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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