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皇上执意要立永乐公主为后的理由就很明确了:他不立永乐公主,必然要从鲜卑大姓中选一位贵女做皇后。如今皇上在朝堂上还和一些鲜卑大族角力着,怎么肯让他们家中出一位皇后,声势更盛。
北齐朝臣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永乐公主做了皇后,后宫总不能只有她一个吧!立了皇后,接下来妃嫔还是要从鲜卑大族里挑选。永乐公主母国已经亡了,她没有家族依靠,就算做了皇后,也不过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后罢了。
因此就在这短短一天之间,北齐朝臣们迅速转变旗帜,从燕檀的对立面站到了支持面,决定开始支持永乐公主——毕竟皇后立完就可以选妃了。
朝臣和西越使团尽数落座,唯有殿上三个席位还空着。
那是皇帝、太后和皇后的位置。
“圣驾到——永乐殿下到——”
内侍的声音尖锐悠长,从殿门外悠悠传来。
众人连忙起身准备行礼,下一刻,皇帝慕容绮一身皇袍踏进殿内,身边伴着位秀美动人的少女。
那少女挽着繁复的发髻,鬓边首饰却都是略显素淡的珍珠和银饰,长可及地的宫裙也是玉白色,在这满殿的亮色里格外显眼。
众人不必抬头,只要瞥见她颜色素淡的玉白宫裙就知道,这就是皇上执意要立为皇后的那位永乐公主。
燕檀随着慕容绮一步步向殿上走去,身旁是山呼海啸的朝拜与行礼,她的裙摆拂过地面。北齐不常有这样长可曳地的衣裙,恍然间燕檀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梁国的宫殿之中。
她这样想着,不免就有些疏漏,在跟着慕容绮登上御阶时,没有留意台阶,脚下一绊,险些踉跄一步。
一只手从前方伸了过来,扶住了燕檀的手臂,帮她稳住了身形。
燕檀回神,慕容绮正偏过头来看她,那张绮丽的面容上一如往常,没有多余的神情。
燕檀猜不透他的想法,有点脸红,此刻又不好告罪。刚顿了顿,慕容绮那只扶住她手臂的手下移,隔着衣袖稳稳扣住燕檀的手腕,牵着她径直往御阶上走去。
慕容绮将燕檀一路牵到御座前,自己落座才松开了燕檀的手腕。看燕檀在他下首落座,才不紧不慢地道:“都起来吧!”
众人腰都快弯的断了,忙不迭地谢恩落座,慕容绮吩咐道:“开宴。”
下首安静片刻,有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步六孤氏的家主正是太后的嫡亲兄长,别人可以私下议论,他却必得问一问,当即起身道:“皇上,太后可是身体不适?”
慕容绮那双形状优美的眼慢慢从步六孤家主的身上扫过去。他那双眼很像他的生母,只是他生母的眼睛显得风流妩媚,慕容绮那双眼盯住人时,却只会让人浑身发寒。
他意味不明地一笑,却没有回答步六孤家主的问题,只淡淡道:“开宴了,爱卿落座吧!”
步六孤家主目光一凝,心底生起些不安的情绪来,已经打定主意让妻子进宫见一面太后,探听一下发生了什么,脸上却还端着笑意,若无其事地应道:“臣遵命。”然后落座。
燕檀在慕容绮下首,居高临下将步六孤家主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试着把自己代入步六孤家主,顿时替对方感到无比尴尬,如果自己设身处地,她恨不得当场逃离。然而步六孤家主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还能从容落座,无惧其他人探究的目光。
不愧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头发胡子花白的老狐狸!燕檀在心底深深感叹。
宫宴还没开始,太后就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缺席。朝臣们顿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了端坐在席上的步六孤家主,暗自决定等散席之后立刻就去打听是不是太后又惹恼了皇上。
同样坐在席上的西越副使:“……”
西越正使被打完板子,草草包扎了伤口就被异常迅速地丢出了北齐京城。副使就是再没脑子,也不敢再触怒这位传闻中阴晴不定的少年君主。
鲜卑人很放得开,宫宴上美酒充足,朝臣们一个个开怀畅饮。酒过三巡,朝臣们正喝着,一直安静的西越副使举起酒杯,往御阶下走去,意欲敬慕容绮酒。
慕容绮面色平静地看着西越副使走过来敬酒,甚至还同他说了几句话。虽然语气算不上温和,但慕容绮对外一向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形象示人,这个态度已经十分平易近人了。
然而燕檀不行。
她盯着走近御座的西越副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对西越的仇恨和愤怒一瞬间冲上心头,因为过分激动,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几乎要忍不住内心的杀意。
燕檀垂下眼,努力掩住眼底的恨意。宽大的广袖下,她的十指深深掐住掌心,用力之大让掌心渗出了血来。
不能失态!燕檀在心底急促地对自己说。
不能失态。
她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全部精力都用在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站起来拔出藏在袖里的匕首,捅西越副使一刀。
下一刻,借着御案的遮挡,一只纤白微冷的手伸了过来。
慕容绮神色不改,还在对西越副使说着什么,手却握住了燕檀攥紧的手掌,动作温柔但坚定地一点点将她的手指分开。
触及燕檀指尖沾着的鲜血那一刻,慕容绮动作一顿,极快地偏头看了燕檀一眼,又转回去。
他的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在御案下握住了燕檀的双手,动作很轻,燕檀却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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