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衡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吭声,良久后才尝试着确认:“你……说什么?”
沈荧放下书,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说,我们把她杀了。”
傅玉衡笑了笑:“你认真的?”
沈荧也笑了:“我只提这一次,你若不舍得,就当我没说。”
傅玉衡倒不是不舍得,他只是不信。
想在戒备森严的皇宫杀掉一位公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宫里的每个人,乃至份位最低的宫女都会经过层层筛选,能去到吉娅身边的,更是早已被驯化的服帖顺从,明着动手倒有机会,只是杀了吉娅,她也绝无安然脱身的可能。
可看沈荧的表情,怎么也不像要跟吉娅同归于尽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做?”傅玉衡收敛了笑容。
“找刺客。”沈荧说。
“找刺客?”傅玉衡失笑:“就凭你能找到刺客?你怎能保证那刺客能顺利无阻地去到她身边,除非是死士,否则若被禁卫军生擒,非但你要死,你宗族氏亲通通都要掉脑袋。”
沈荧向后一仰,叹道:“我哪有本事找到那样的刺客。”
傅玉衡沉默着看她。
沈荧微微一笑:“我找不到,但吉娅能找到。”
能突破皇宫戒备,顺利召集到身边的刺客,只要吉娅想,就能做到。
第46章 [VIP] 寻衅
傅玉衡手一挥甩开折扇猛扇了几下, 忽然无奈一笑:“你可真有意思,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夜幕将至,傅玉衡留下陪着林曦月和沈荧吃罢晚饭后, 沈荧还特意亲自将其送到门口, 一路上二人笑谈不断,令府中下人们惊奇不已,尤其是小婵几个丫鬟更是一头雾水。
本以为那晚后二人会老死不相往来了呢,现在竟然又恢复如初, 转念一想, 七王爷与吉娅公主成婚在即,小姐大概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如她所说, 只是为了帮郡主维系与皇室的关系而已。
第二天,傅玉衡又来了,第三天, 第四天,傅玉衡每天都来。
并且跟沈荧要在藏书阁独处好一会儿, 就连下人都不让上去,根本没人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
傅玉衡离开时沈荧亲自相送, 那场面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二人并肩而行, 相视一笑, 眼中似乎全是彼此。
就连林曦月都困惑了。
林青靖又一次来了茶室, 同样对外甥女近期的变化感到不解,他沉思后小心道:“莫非, 是吉娅公主,让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七王的?”
林曦月不语, 从沈荧的表现来看,确实如此,可她之前明明宁愿死都不愿意从了傅玉衡,今日为何性情大转。
“真是搞不懂这孩子怎么想的……”林曦月幽幽一叹。
不仅是她,整个水云居都搞不懂小姐的想法了。
明明之前有机会当正妃,她偏偏不从,如今七王爷与吉娅公主大婚在即,她倒积极起来了,明知道吉娅公主是那般瑕疵必报的性子,何必还要故意去招惹?
皇宫内,精致的茶具碎了一地,十几名宫女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吉娅肤色本就发白,现下因暴怒竟是涨出些红紫,她气的浑身发抖,盯着跪在身前的近侍一字一顿道:“你确定,七王爷近日常去水云居?”
“启禀公主,据水云居的人说,七王爷与郡主女儿近日来往频繁,举止亲密,丝毫不避讳……”
他话还没说完,吉娅已经起身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随即怒吼:“沈荧!沈荧!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她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如此手段报复她。
良久后吉娅终于冷静下来,她朝一名心腹婢女勾了勾手指,低声耳语了一番。
那婢女听完一怔,面露难色:“公主,真要这么做吗,万一他们被发现……”
“啪!”
一个耳光重重落下,婢女脸颊即刻高肿。
“你敢质疑本公主?”吉娅怒吼。
“奴婢遵命,奴婢遵命……”婢女捂着脸颊躬身,倒退出门。
接下来的几天,沈荧依旧我行我素,跟傅玉衡见面频繁,每次下人看见他们,不是在一同散步,就是在赏景品茶,宛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更有谣言说沈荧即将成为七王爷的侧妃,要与吉娅公主一天成婚。
谣言传到宫中,吉娅怒不可遏,心腹婢女走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她的怒火这才平息,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敢挑衅她,就要付出代价。
即使沈荧已经刻意避免谣言扩散,可宫里人多嘴杂,有些消息传到宫外也就一天的事。
景玄堂得知此事后,便一直在暗中观察陈休的反应。
他表现如常,既不生气也不伤心,仍淡定地靠在窗边欣赏天边美景。
“我说陵安,媳妇都要跟人跑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呢……”谢灵灵愁容满面道:“阿荧也真是的,就算移情别恋也不挑好时候,被吉娅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陈休眉头微微一皱,他相信他们彼此间忠贞不渝的感情,更不相信沈荧会做出移情别恋这种事,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目的,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她会遇到危险,例如被吉娅针对之类的,西昭再落败,吉娅仍是一国公主,若真起了争执,怕是连林曦月都保不住她。
无论她做出什么举动,他都毫会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他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她平安无事。
这日沈荧正无事,小厮忽来禀报,称七王爷邀她与林曦月去戏楼赏戏,听说来的是个名角儿,林曦月欣然答应前往,沈荧也没有推辞。
她以前几乎没接触过这些事务,但自从来了京城,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她听不懂台上忽高忽低的语调,听着傅玉衡和林曦月愉快攀谈,不知不觉已经喝空了面前一壶茶。
接着,她无聊之中移开视线左右打量,忽瞥见茶楼角落有抹黑色衣角一闪而逝,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挂在上面,仔细想想那形状模样,似乎是平安符之类的挂件。
平安符……
那不正是自己亲手赠给老陈头的平安符吗?
沈荧一颗心咚咚直跳,不动声色地起身。
“阿荧,你要去哪儿?”林曦月问。
“这茶不错,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多了,有些内急。”沈荧不经意地揉了下肚子:“你们慢慢看,我很快就回来。”
林曦月笑笑:“你呀,还跟个孩子似的,喜欢这茶叶,一会儿回去我叫人买上就是了。”
沈荧抿嘴一笑,快步离开。
台上的戏子虽涂着浓彩,但看轮廓也是一清秀小生,小婵本正看的入迷,见沈荧起身也连忙跟上,边走边忍不住频频回头朝台上望。
沈荧觉得好笑,回头道:“你待这等我就好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跟着去的。”
小婵很听话,当即行了一礼:“奴婢遵命。”
沈荧绕了几圈,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无人关注到自己,便自顾朝着方才瞥见的角落走去,那里鲜少有人,若不是看到自己亲手绣的平安符,她几乎以为那一角黑衣是自己的幻觉。
沿着一排厢房走过去,忽而从门内伸出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她一惊,低头看了眼熟悉的贴护腕,不动声色地闪入门内。
在她进来的瞬间,陈休便将她拥入怀里,那气味让她感到熟悉又心安。
“老陈头,你怎敢跑到这里来找我。”沈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闭目浅笑。
“我来看看我媳妇儿是不是真要跟人跑了。”陈休轻抚着她的脸颊,轻叹了一声。
他终究还是沉不住气跑来问她。
沈荧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在他唇上一吻:“阿荧只喜欢老陈头,阿荧也只属于老陈头。”
陈休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目光闪烁:“那你为何……要同七王走那么近,就不怕公主找你麻烦吗?”
“因为,我想做一件坏事。”沈荧靠在陈休肩膀上,指腹在他喉结上轻轻摩挲,诱它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陈休握住她的手,无力一笑:“阿荧长大了,想做的事没人能拦住……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保护好自己。”
他答应过要保护她,可惜他现在自身难保。
沈荧心中一阵难受,抬眼道:“老陈头,你知不知道是谁想要杀你?”
陈休摇头:“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的。
沈荧端详着他的脸,似乎知道他在撒谎,便笑道:“老陈头,你脸怎么这么红?”
陈休双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身,低低一笑:“因为你贴的太近了。”
沈荧咯咯地笑了起来。
如谢灵灵所言,他的阿荧的确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既有小镇女子的纯良恬静,又有大家闺秀的沉稳睿智,加上还有苑欣那样见多识广的朋友,若她使起坏来,怕是很难有人能招架。
陈休此刻便被她那不安分的小手折腾的快要招架不住了。
“曲儿快唱完了,你还不回去?”陈休低喘一声。
沈荧知道自己不能耽搁太久,可此刻面对被自己撩拨的正难受的老陈头,她又不舍得一走了之,思来想去,决定再赌一把。
她将陈休推到身后太师椅上坐下,自己也除了关键的两件衣裳,翻身便骑坐到了他身上。
“老陈头,这次你可要快点……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胡来了。”
一场戏结束,沈荧正好回到座位上,不动声色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免得叫人听出哑来。
傅玉衡见她额头出汗,脸颊也有些泛红,本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正要开口,忽然戏楼大门一阵躁动,十几人接连闯入,台上戏班都吓得停了手里的活。
吉娅环视一周,目光定在二楼雅座,神情冷若冰霜。
“我说到处都找不见王爷,原来跑这听戏来了,怎地不叫上我,教我也领略领略东陵的人文风情?”吉娅从容上楼,每一步都散发着杀气,她面带笑容,看向沈荧的眼神却凌如利刃。
傅玉衡挡在沈荧身前,微微一笑:“不懂之人,听也白听。”
吉娅怒指沈荧:“我不懂,难道她就懂了吗?”
“她也不懂。”傅玉衡撒开折扇,目光柔和地看向沈荧:“但我愿同她细讲。”
沈荧脸颊上红晕尚未褪干净,此刻也会意朝着傅玉衡一笑,那羞怯直教他晃了心神。
“你!你们!”吉娅用手指指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把火撒谁身上。
林曦月对傅玉衡的表现相当满意,此刻面对吉娅也毫无惧意,故作冰冷神态道:“公主殿下,这戏已经唱完了,若无其他要事,我们便回去了。”
说罢她同沈荧一道起身,朝吉娅行过礼后朝着楼梯走去。
糟心的人离开,吉娅心绪总算稍稍缓和,想着若是一会傅玉衡能同自己说上两句好话,她也就不那么气了。
偏偏这时沈荧顿住脚步回头:“七王爷,我最近又寻到一些前朝孤本,可有兴趣来府上一同品鉴?”
傅玉衡嘴角上扬,大步朝她迈去:“求之不得。”
第47章 [VIP] 同烬
近日宫中传出消息, 静妃病了。
静妃是七王爷的母妃,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据说是阴雨连绵不慎染了风寒, 久治不愈, 已卧床多日。
傅玉衡每天都进宫陪伴她,看着日益消瘦的母妃眼中满是愁绪。
静妃不是染了风寒,而是气病的,据静妃身边的婢女说, 自打皇上下旨将吉娅赐婚给傅玉衡, 静妃的眉头就再也没舒展过,她曾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事关两国皇族颜面, 又岂能如儿戏般笑言。
一想到儿子未来的王妃是如此暴烈脾性,她便郁闷不已,终于借着一场风寒, 病倒了。
沈荧曾同傅玉衡一起进宫探望过静妃,宫中还传出小道消息, 说静妃允了沈荧做侧妃的事,此话传到吉娅耳中, 又是一通大发雷霆, 她几乎砸坏了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 包括下人。
她不允许,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沈荧一定是在报复她, 因为自己扬言要杀了她心爱之人,她就跑来争夺自己心爱之人。
如今陈休不知躲到了哪里去, 底下那帮废物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而自己却要如此受气, 任凭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她不想再忍了。
水云居。
沈荧坐在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妆匣里的首饰,尤其是凤钗发簪,还经常拿起来在发髻上比划。
小婵见小姐对这些感兴趣,索性又去库房找了些摆在她面前,虽材质各异,但无一不是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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