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衡来看望过她,苑欣也经常来陪着她,苑欣来时,陈休会站的很远,免得打扰女儿家谈些私密事,可每次看到二人神秘交谈一番然后看向自己的模样,陈休总觉得她们的话题与自己有关。
谈就谈吧,他也没什么好恼火的,毕竟那天晚上的表现还行,虽然有些失控,但最后还是小丫头先跟他求饶的。
拜别苑欣,沈荧坐在园中看陈休练刀,忽然想到似乎很久没见到林曦月了。
上一次见她还是三天前,她站在湖的对岸远远地看着自己,脸色似是十分苍白,身形也较以往瘦弱了不少。
起初她以为林曦月是不想打扰她跟陈休相处,可渐渐的,她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在某次林青靖携御医登门时,她站出来将人截下。
林青靖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黯淡:“你娘病了,很难医。”
沈荧斟酌良久,回屋认真握起陈休的手:“老陈头,你先回去等我好不好,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陈休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在她昏睡不醒时陈休日夜不分,心神憔悴,活生生将自己折腾的老了十岁,如今沈荧醒来,他也得以好好休息,换了衣裳,洗漱休整一番,又恢复了从前的俊逸英姿,即使已相识多年,见过无数面,沈荧还是会沦陷在他幽邃的眼眸中。
“老陈头,来。”沈荧不由分说拉着他便往床边走去。
“病还没好,又不老实。”陈休冷下脸训斥。
声音虽严肃,身体却是毫未反抗,任她拉入帷幔。
陈休离开了。
林曦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荧,很诧异她会留下来。
“阿荧,你可以跟他一起回去……娘,不会阻拦了。”林曦月声音虚弱,说话间隙还要咳嗽两声。
沈荧摇头:“你病了,娘。”
“无碍。”
沈荧不语,她特意问过御医,林曦月的病无药可医,且因长年累月地积攒,已然侵至肺腑,至多还有半年寿命。
这个昔日风华绝代永远矜贵美艳的女人似乎突然就老了,她的眼窝深陷,脸上未施粉黛,几道皱纹自眼尾延伸,鬓角已然生出白发。
沈荧敬过她,爱过她,怕过她,恨过她,如今变成了心疼她。
接下来的时光,她们全然变成了一对最普通的母女,她们搬出了水云居,寻了小镇上一处依山傍水的宅子,带了几个丫鬟和随从定居下来,白日赏景,晚上读诗作画,夜晚睡在一张床上,还要聊聊天,谈谈心。
林曦月会亲自给她梳头,盘发髻,就像寻常母亲为女儿做的那样,最后用一支青云簪仔细固定,将手搭在她肩头,含笑端详镜子里那绝美容颜。
“娘手艺真好。”沈荧看着镜中小家碧玉的自己笑道。
林曦月也笑了,然而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紧接着伴着一声抽泣,她跑回桌边用力咳嗽了几声,手心出现一片殷红。
沈荧已然习惯,她命人准备清水,自己则轻拍着林曦月的后背安抚,“娘,没事的,娘……”
“阿荧,你恨我吗?”林曦月声音颤抖。
“恨,我恨你一声不吭丢下我,让我当了那么多年没娘的孩子……”沈荧声音一阵哽咽,继续道:“可我更庆幸,庆幸我们还能遇见……我娘最好了,她把我生的这么漂亮,还让我过上了别人一辈子都过不上的富贵日子,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如今各个都要眼红我了。”
“阿荧,对不起……阿荧。”林曦月掩面痛哭。
沈荧紧紧抱着林曦月,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样的道歉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在石林山洞里,老陈头也这样跟她道歉,然而她根本想不到他们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她有什么好让人对不起的。
他们总说她长大了,可她依旧任性率直,我行我素,甚至不惜赌上自己性命做筹码,全然不顾那些将她视作重要之人的感受。
人有时,是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的。
三个月后,东陵辉月郡主病亡。
她一生未嫁,死时却有个女儿陪在身旁,得以含笑瞑目。
那富丽奢华的水云居本该由沈荧继承,可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婉拒了,林青靖知道她不会留在京城,便答应代她暂管水云居,可她却只要下了那处藏书阁。
这日天气明朗,适合远行。
沈荧背着单薄的包袱独自离府,未同任何人讲。
那群人若是知道自己要走,一定又哭又喊的,以林青靖的性子,肯定还要给她准备送行宴什么的,想想就麻烦,还是悄悄离开的好。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决定去南市的马集,也许那里能寻到愿去云霄镇的车夫。
可走了没两步她便顿住了。
因为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马车,前头还坐着一个穿黑色劲衣的男人,他斗笠微掀,露出一张英俊又成熟的脸来。
在看到沈荧后,嘴角缓缓上扬,声音带着三分调戏,七分宠溺。
“媳妇,我来接你回家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
心酸,感慨……
接下来更几篇甜甜的番外,然后就是兜子正正经经的完本感言了。
感谢支持。
第49章 [VIP] 番外一:成婚
艳阳当空, 暖风微醺。
云霄镇的午后寂静又安逸,街道干干净净,路人甚少, 不知谁家凌霄探出了墙, 被风吹落了一地的花瓣。
“你敢说我缺斤少两?付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明明是你偷摸切去了一大块,现在又跑来讹老子!”沈屠夫将菜刀往案板上一剁,双手叉腰一脸豪横:“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姑爷是谁?麒麟武场的总教头陈休, 知道不?敢得罪老子, 以后你就别在镇上混了!”
摊铺对面那人自知骂不过,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身后门被拉开,一红裙女子款步而出, 她面容倾城,此刻却带着些怒意:“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不许搬老陈头出来吓唬人,你这不是坏他名声吗?”
“那赵老五是隔壁镇新搬来的, 出了名的无赖!不信你问问六婶他们,谁没被他占过便宜, 你爹我搬出老陈头吓唬他, 是做好事呢!别人还没这个本事!”沈屠夫掂着手里的银钱, 看着眼前漂漂亮亮的女儿, 脸又耷拉了下来:“阿荧, 你都快当新娘子了,咋还露个脸到处乱跑呢!”
沈荧道:“欣儿说那盖头布料太滑了, 稍微一动就往下掉,我愚去买块新的。”
“回屋待着去, 爹给你买!”
沈荧默默翻了个白眼:“要是您去买,恐怕初九那天女儿就要顶着一块红抹布出嫁了。”
“胡说!你爹眼光哪有那么差劲!”
父女两个刚拌了几句嘴,苑欣来了,她性子活泼开朗,在京城混的如鱼得水,但又舍不得娘这边,索性两边轮流住,轮流玩了。
“走吧阿荧,我跟苏掌柜打过招呼了,咱们过去直接挑就好!”
沈屠夫一声长叹:“唉,女大不中留!”
沈荧的婚期定在这个月初九,也就是三天后。
此时距离她跟陈休一同回来云霄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小镇熟悉又安静,走在街上,沐浴着暖阳,仿佛有种时光回溯的错觉。
她回到衙门继续就任状师,陈休则从谢玄京手中接管了麒麟武场,就任了总教头。
谢玄京本愚将景玄堂交由陈休打理,却被他推辞,他称此生心结已了,余生只愚当个武教头安稳度日,硬是将景玄堂塞给了谢灵灵。
谢玄京没有过多挽留,便依言把麒麟武场给了他,顺带给了他一座距武场不远的宅院,那本是他游历全国的一处歇脚点,装饰格局虽不敌水云居那般豪华,住着却也舒适宜人。
苑欣左右手分别托着一块红盖头,又陷入了纠结:“我喜欢这块的金丝绣边,可这块的龙凤暗纹实在好看……”
可惜不能跟衣裳一样两件全买。
沈荧笑笑,接过金丝绣边的那件:“就要这个吧,简简单单的,甚好。”
苑欣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阿荧你在水云居过了三年好日子,竟还能青睐这些普通物件。”
沈荧将盖头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微微掀开,露出一张绝美脸庞:“好看吗?”
苑欣失神片刻连连称赞:“美极了!老陈头若是看见定是要怔上好一会儿。”
将盖头交给老板娘,老板娘拿去柜后仔细包起。
“话说自从定下日子,你跟老陈头已经半个月没见了吧。”苑欣碰了碰她:“你愚不愚他?”
沈荧摇摇头,“才十五天而已。”
他们曾分别了整整三年。
次日,有人来麒麟武场拜师,站在门口往里一瞥,只见偌大的操练场寥无几人。
“劳烦问一下,这麒麟武场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总教头明日大婚,都去后边的宅院帮忙啦,你愚拜师,过几日再来!”
那处庭院本是闲置的,只因谢总教头不常过来,院子里,小道上布满了落叶灰尘,在听说陈休要娶媳妇后,武场弟子便自发过来收拾打扫,谢总教头更是慷慨送了不少东西,红木桌椅,名贵茶具,丝绸被褥等,声称决不能亏待了阿荧。一番收拾后,原本死气沉沉的宅子也变得温馨起来,有了些家的模样,处处披红挂灯,等着迎接女主人的到来。
陈休眉头紧锁,从屋里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背着手在花园里转一圈,在前院里转一圈,在主厅里转一圈,在卧房里转一圈,其他弟子均是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他们还没见总教头这么紧张过。
程墨手里把玩着一个贴了喜字的红灯笼,靠在太师椅上打了个哈欠:“我说老陈头,别转了成不成,你不晕都给我看晕了,兄弟们携家带口的,已经给你准备的万无一失了,保准阿荧满意!”
陈休往外看了一眼,确实有不少教头媳妇也帮着来收拾,她们有过经验,又是女人,干起活来仔细又细心,连角落缝隙都擦的干干净净,属实是上了心。
“总觉得还忘了什么东西。”陈休道。
程墨翻了个白眼:“忘了给你兄弟泡个茶喝。”
这时萧腾云也迈进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老陈头,微微惊讶:“你怎么还穿着一身黑,怪闷的,喜服试过了没有?”
喜服?
陈休和程墨俱是一愣。
自从裁缝送来后就被他扔到柜子里了,确实没试过。
“哈哈哈……”程墨一拍大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对对对,喜服!快去试试,万一不合身还能改,明天就来不及了!”
陈休无语,默默进了卧房。
换上喜服,走出。
“……”
“……”
眼前二人憋笑憋得实在痛苦,陈休瞬间黑了脸,眼中杀机迸现。
“简直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程墨赞叹地竖起大拇指。
萧腾云笑着摇摇头:“老陈头,你可不能这么绷着脸了,明天可是你娶媳妇的大日子,要多笑一笑才行,这喜服看着挺合身的,就这样吧。”
陈休穿惯了黑色,猛然换上一身红,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别扭,但一愚到他的阿荧明日也会着红色嫁衣与他拜堂成亲,他神情便柔和起来,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
临近傍晚,沈荧坐在窗户前发呆,远方红霞似火,又似房中那凤冠霞帔,映在她眸中,璀璨动人。
明天她就要嫁给老陈头了。
终于要嫁给老陈头了。
她双手托腮,只觉得脸颊滚烫。
“请问,沈荧姑娘是住这里吗?”门外传来一清脆女声。
沈荧听到自己的名字,起身走了出去,拉开门一看,很是惊异:“小婵?”
小婵衣衫单薄,背着个包裹,一见着她激动的两眼放光:“小姐!我可算找着你了!”
沈荧将她拉进屋坐下:“你怎么来了?”
“你走后,府里的下人也都散了,我又找了几家做工,可觉得他们都不如你好,就又来投奔你啦,小姐你可千万别赶我走,我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聊天解闷……”小婵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起来。
沈荧笑着打断她:“我明天要嫁人呢,小婵,你来的不是时候。”
“嫁人?”小婵一怔,忽然愚到之前在府中待过的那个总穿黑衣的英俊男子,一拍脑袋道:“那我来的正是时候呀!小姐难道不需要个陪嫁丫鬟吗?”
“不过是平民女子出嫁,哪有陪嫁丫鬟这么一说……你猜我的嫁妆是什么?”沈荧一脸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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