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经常会有。
毕竟过去几十年了,林晚禾除了一两个人之外对于小学的记忆很模糊。破碎的记忆片段里还记得自己脚疼的那几回的原因。因为没有车回家,所以要靠两只脚走着,运气好的时候,搭人家拖拉机,马车,或军岗的车。
后来去了北京上学,经常有人问她,你们家是支边过去的么?
林晚禾笑着说不是,但她从来不说她爷爷的事情。简单的回答足以堵住他们的好奇。要现在总结一下,边疆居民来源地很杂,土著居民主要包括少数民族还有一部分汉族。
解放后来定居的口里人越来越多。官方的人口迁移政策就是支边,青年下乡运动,下放,劳改,移民.....民间更多的便是逃荒去的。
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内地饥荒,很多人想有口饭吃,就逃荒到了边疆,大多留在了建设边疆的兵团。电视剧不会演这些逃荒去边疆建设的老百姓,因为他们太平凡。
煤矿上的职工大多都是逃荒来的,挖煤不是体面活,工作又脏又累,工资低的可怜,只是因为算是兵团的职工,工资固定,福利也还可以,是个铁饭碗,勉强算是公家人,将来退休了也有退休金保证。
第一代职工几乎都是光棍,干了几年有点积蓄,再从自己的老家领个媳妇回来,落户,生娃。所以这些住户没有亲戚,大多就是两辈,家庭关系简单,一户一户从口里哪个省来的都有。
林晚禾的爷爷来自BJ,BJ是个好地方,为什么也到了边疆,当然不是好听的解放边疆或者建设边疆来的,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下放到这里的农场,后面就在农场死了。
具体的原因,林晚禾爸爸林思云从来不说,隐在迷雾里,连矿上的人也很少八卦。那个年代的人多少被折腾怕了。
林思云能上到了高中也是很难得,原本可以留在场部教学,为啥来煤矿?很多人都说这孩子命苦呗,教书名额被人占了,农场容不下他,只好来煤矿找活干。
但他从来没有和林晚禾讲过这件事,林晚禾也不想惹得他不高兴,从没问过。
矿区几十户人家,加在一起不过一百多人,每家的孩子不少,多的四五个,少的也两三个比如邻居魏叔,老伴姓吴,林晚禾叫她吴姨,还有一对儿女。林晚禾没妈,家里只有她爸和她两人。
她妈妈在她还没记事前死于一起意外,家里的五斗柜上摆着她的一张黑白照片,梳着一条大辫子,长的很文静。
在这种危险源多,危险系数高的煤矿里工作,难免就有死伤,比如瓦斯爆炸,毒气,冒水,塌方,砸伤,碰伤或者...误掉入废井......。矿区两三年便会出点事,大到死人或残疾,小到受伤或得病的。
林晚禾从小胆子就小,经常被爸爸放在邻居魏叔吴姨家,坐人家小板凳上不哭不闹,一动不动听着魏明智哥哥或魏明丽姐姐给她念书讲故事,等着林思云来接。
矿区上的女人都对她很友好,给自家孩子做鞋子,都捎带着给她禾也做一双,不是什么样式好看的绣花鞋,就是平常男孩子常穿的那种黑色条绒布的老布鞋。
林晚禾一年四季有穿不完的布鞋,或合脚或不合脚。她一直拾着魏明丽的衣服穿,那时候她也不羡慕别人,孩子多的人家,不都是小的拾大的孩子的衣服穿,而且别人过年有新衣服,她也会有。她爸会买好了布让吴姨给她也做新衣服。
林思云在女儿上六年级开始就间断地咳嗽,矿井的煤灰让他的肺病越来越严重,去医院查出肺出了毛病,一直喝药,治疗,很花钱,从那时候她家就不像先前宽裕,月月在钱上捉襟见肘,几年下来她很少添置衣物。她懂得自己不能像小四她们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穿什么就有什么,不管她多喜欢,多想,都在心里忍着。
矿上和她岁数相当的几个小姑娘都不喜欢她,嫌她穿的破烂,家里穷,可偏偏她头脑聪颖,学习又好,又安静,被当做旗帜,经常被别人父母比较自家的孩子。
矿上卫生所唐医生家的小四性子和她一样软,特别黏着她,受她的影响,喜欢在她家看书,经常给她带几块县城姐姐带回来的糖块。
爷爷和爸爸有很多书,什么书都有,宇宙的,外文的,连《史记》《资治通鉴》都有,书多了,林晚禾自然就把时间花在了看书上,其余的也都不重要了。古人言:“书中自有黄金屋。”
林晚禾从书里得到的黄金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思维和气质,知识的力量塑造了一个和其他女孩不一样的她。
........
林晚禾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脆枣,这是小四寄来的。她在老家的一所中学做老师,总是不厌其烦地寄这个买那个。
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脚边睡得翻着肚皮打呼噜的大黑猫,阳光照耀在它光滑的毛皮上,依旧熠熠生光,这只猫是他捡来的,从小奶猫养成了老猫,年龄比家里的双胞胎还要大几岁,老的不想动,只爱睡觉。
她往外看去,那一片青翠的草地上也有一只猫,是只大橘猫,蹑手蹑脚穿过低矮的花枝,看见了人,跑的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她也养过那么一只差不多这种颜色的猫,后来上了初中,没人管它,就不知它跑哪里去了。
.....
第2章 家
矿区在县城的三里河流域,所以外面的人把这个煤矿叫三里河煤矿。煤矿产的煤属于优质无烟煤,卖的价钱不便宜,畅销,一年四季供不应求。
三里河是雪山融化的雪水汇集而成,沿着河谷奔腾而下。一条柏油马路沿着这条河从县城通往雪山的风景区,而煤矿就在河上游处的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建了不少土坯房给住户,但矿口却在附近的山里。
矿区这段马路的路边种着两三排高大的白杨树。
白杨树,边疆屯垦戌边的象征,无论条件如何恶劣,它都能顽强地活下来,不争雨水,不争阳光,力争上游,不怕严寒,永远高大挺拔。
煤矿上还有小学的时候,历届学生到了植树节都种白杨树,长年累月下来就成了片树林,有些树上还刻着种树人的名字。白杨也成了历代边疆学生必写的作文,来歌颂它代表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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