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歌苓

　　两人你来我往数杯，王清衡喝掉了不少酒，叶禹岚虽没他喝得多，面上却也染了红晕，她不经意间眼尾向后一瞟，不远处草丛后的那片白衣不见了。

　　霁华怕是也受不了她一直这么喝喝喝了吧？

　　直到此刻，叶禹岚才舒了口气，她原本坐得端正的身子瞬时弯了些，整个人都放松了，对面的王清衡察觉出她的状态不对，便开口问道：“圣女可是有哪里不适吗？我唤人来…”话还没说完，便被叶禹岚打断了：“你这傻子。”“什么？”王清衡终于一怔，他看到面前的人眼中有了些泪光，心中更是疑惑，同时开始盘算起该怎么离开这里。

　　“你这傻子，现在在外边装着端端正正，可竟连我都认不出来。”叶禹岚轻轻道：“这许多年，你的酒量，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王清衡听着她说，脑中轰然一声，眼睛睁大，手不受控制的轻微颤了起来，两人对视许久，半晌，王清衡轻声开口：“熙…明？”

　　叶禹岚温柔的看着他，眼神与十年前如出一辙，她唤道：“清衡，我回来了。”

　　王清衡看着她，包裹在外的端正的壳子终于破碎，他急促地呼吸几声，半天没说出话来，喉中已是酸涩得哽住了，他的眼睛变得亮起来，面上的笑容放大，在叶禹岚惊讶的目光里，他已不顾一切的起身将她拥住，唤她：“熙明。”

　　不知怎得，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叶禹岚下意识蹙了蹙眉，她环顾四周，将心绪稳了稳，才道：“这还在宫里，你像什么样子。”“熙明。”王清衡拥着她，还在一声声的唤，叶禹岚没有挣开，只任由着他，忽地，花园外传来一个宫人的声音：“陛下驾到。”叶禹岚心道不好，王清衡听到也明白现在叙旧还不是时候，马上将叶禹岚放开，两人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我竟不知，圣女与王大人相处得甚是愉悦。”梦惊鸿的声音淡淡的，转眼已到了两人跟前，叶禹岚与王清衡仍行着礼，梦惊鸿低头望向她，慢慢道：“原来圣女也是会行寒渊的礼节的。”他挥挥手，两人才起身，王清衡自是一派端正，似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梦惊鸿看向叶禹岚，眼睛扫过她全身，眼神在发髻插着的青金石簪子上滞住了。

　　“圣女，喜欢寒渊的青金石吗？”他轻飘飘问道，叶禹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旁边的清衡及时解围：“是臣刚刚向圣女讲述了青金石的由来与制作，圣女十分有兴趣。”“哦，是吗？”梦惊鸿语气仍是淡淡的：“看来王大人与圣女真是相谈甚欢，”他低垂的眼抬起，眼中暗藏锋芒：“不如再约个时间，你们二人再聊聊别的。”“回陛下的话，近日我还想去京都街市走一走，怕是没时间与王大人再叙了。”叶禹岚察觉出梦惊鸿语气中的试探，直接拒绝，又行了一礼：“近日时辰不早了，陛下可要在这里用膳吗？”“不必了。”梦惊鸿也拒绝得十分干脆，甚至没有用推托之词，王清衡看看眼前的局势，便行了一礼道：“即使到了用膳时候，臣便告退了。”说罢给了叶禹岚一个眼神，便先离去，叶禹岚仍站在原地，一时间，剩下的两人都没有开口。

　　“陛下，可要喝些什么？”叶禹岚觉得干站着不是办法，便先开了口，梦惊鸿扫她一眼，踱步至桌前落座，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便轻笑一声：“怕是我现在让圣女陪我喝上一些，圣女也喝不下去了吧？”“陛下要喝，臣便会在一旁。”叶禹岚回答得很是迅速，梦惊鸿默了片刻，慢慢道：“圣女歇了吧，我回宫了。”“恭送陛下。”

　　此时，尘封已久的凤阳阁忽地从外边打开，门上沉重的枷锁脱落，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寂静无声。

　　一个人抬脚，迈过了凤阳阁高高的门槛，进了那曾经最为热闹的宫殿里。

　　他一身宝蓝衣衫，衣摆处绣满了名贵的暗纹，他的发被高高盘起，在头顶用一支白石簪子固定住，他双手背在身后，闲庭散步的走在鹅卵石路上，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头，原本蹙着的眉展开了些，开口道：“好久不见。”

　　梦惊鸿细细看着面前的宋靖容，面前的人站的沉稳，眼中深黑一片，他只觉得自己已不能像十年前一般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思，便笑了笑：“不知成作国皇帝大驾光临，是我有失远迎了。”

 

 

第60章 偷听

　　叶禹岚在宫里呆的久了，又见了霁华给她选的几位公子，倒是个个都风神俊朗，只是她的心思不在这里，自然也就没什么兴趣，倒是梦惊鸿这几日没有再来，她在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刚来京都时，便已快入冬，叶禹岚在这里呆了些天，算算日子，明日便是立冬，她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喃喃道：“立冬了。”

　　十年前的立冬，她一身嫁衣，踏上了那条没有归路的征程。

　　“只是我没想到，十年后，我竟还在这里。”叶禹岚微微一笑，又开始发呆，霁华适时走了进来，看她倚在窗前，便不悦开口道：“雪谷使团已在这里呆了些时日，圣女难道不着急吗？”叶禹岚蹙了眉，没有回答。霁华看她的样子也是习以为常，继续道：“我经过多方打探，立冬这一日，寒渊皇帝不在宫里，具体的行程查不到，到时得你自己去跟。”他随手将叶禹岚面前的窗合上：“圣女多年练就的武功，也该派上些用场了。”叶禹岚冷笑一声：“看你这样子，应是都给我安排好了吧？”“是，”霁华面色如常：“明日清晨，我会让别人换上你的衣服，今晚夜半时分，你趁机溜出宫去，跟上寒渊皇帝，看看他要去做什么。”“霁华，我明日不想出门。”叶禹岚拒绝道：“你知道的，明日是立冬，我立冬向来不会做任务的。”“这次由不得你，你必须去。”霁华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与雪谷大计有关，你看着办。”说罢便出了寝宫，叶禹岚沉默片刻，又走了几步将窗开了，倚在原处看着窗外。

　　“主上，宫里的事物都打点好了，现在便可以出发。”四辅宫中，黑衣人半跪着说话，梦惊鸿站在他身前，已然换了一身红衣，面上一副熟悉的面具，他点点头，走出宫门，脚尖一点便消失在夜色中，哪知，不远处的一处宫殿忽有一道黑影闪出，小心的跟上了他们。

　　叶禹岚跟得很吃力，梦惊鸿的速度太快，她在跟着的同时还要隐匿呼吸，实在困难的很，好在前边的人没一会工夫便停了下来，叶禹岚停下来擦擦额上的汗，抬眼向前方一片繁华之地望去。

　　水云间？

　　她震惊了。

　　梦惊鸿大晚上带着随从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心里一个声音说话了：还能做什么，一个正常的男子在深夜来这种地方，还是来听曲的不成？另一道声音又说：梦惊鸿虽无情，却不是流连烟花之人，他来这里定是有什么原因。

　　叶禹岚甩甩头，甩掉那些声音，她咬咬牙，运上轻功从湖面飞了进去，虽是冬日，水云间的生意也并没有受影响，宾客来往十分热闹，叶禹岚细细搜寻着，忽地想到水云间有个地方是专门给尊贵的客人留的，她确定位置后，一跃而上，轻轻在一处极高的房檐落了地，揭开瓦片看，里面并没有人，她正想离开，哪知下边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赶忙收敛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下边。

　　来者出乎意料，竟是许久不见的宋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