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禹岚仍旧藏匿着,没一会,梦惊鸿果然进来了,他今日一身惊鸿楼主的装扮,倒是少见,叶禹岚的视线胶着在他身上,久久没有转开,下面的人落座后,开始谈话了,双方带的人并不多,梦惊鸿身后仅有一个常带的近卫,而宋靖容身后也只有两人,叶禹岚望向他,十年没见,宋靖容也出落得雍容了不少,身上隐隐透着一股从前没有的帝王之气,在气势上与坐在对面的梦惊鸿已是势均力敌,“看来,宋靖容经历的也不少。”叶禹岚边看,便在心里默默想着。
是了,时间已过十年,哪能有人不变呢,清衡是这样,宋靖容也是如此,那更别说梦惊鸿了。
坐在厢房里的梦惊鸿先开了口:“身为一国之君,如此贸然前来,未免失了妥当。”他这一句,饱含试探之意,宋靖容微微一笑,得体的答:“不劳你费心,成作国人人知礼,即便我不在,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听说贵国西南地区最近似是有些不太平?”梦惊鸿继续反击,“楼主的消息倒是灵通,”宋靖容不急不慢,将桌上的茶盏稳稳拿起:“只是灵通归灵通,速度确实慢了些。”
这一番话听得房檐上的叶禹岚一阵心潮澎湃。
加油啊宋靖容,我还没听到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怼梦惊鸿啊哈哈哈。
她越看越兴奋,却也没忘了收敛气息,厢房中的战火味越来越浓,梦惊鸿持续输出,宋靖容淡定回击,两人都互不相让,直至两人的侍从都看不下去了,小声出言提醒,这才停了一会,半晌,宋靖容在寂静过后先开了口:“楼主,我来此的目的,你我都了解,不出七天我便会离去。”“本座自然明白,今日也只是与国主叙叙旧而已。”梦惊鸿淡淡道,此时,厢房的看台上忽地传出一阵响亮的鼓掌声,两人向看台望去,梦惊鸿身后的近卫道:“主上,是水云间的花魁大赛开始了。”“花魁大赛?”宋靖容听罢喃喃了一声,随即起身向看台走去,梦惊鸿见他起身,便也跟了上去,叶禹岚在房檐上没敢挪动,只好歪了歪头,努力找角度继续看。
宋靖容久久站在看台边上,望着下边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深不见底的眼中终于有了些波动,他不禁开口,自言自语道:“那日,我与她第一次相见,便是这般场景。”他望着下边的女子,脑中已想起了另一个人,梦惊鸿在他身旁站着,听他如此说并没有开口,宋靖容继续道:“那日,她作惊鸿舞,我还不知晓她的身份,只当她是水云间的人,便起价想将她放在身边,”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我真是愚蠢,熙明怎是些黄白之物便能换回来的人?怪我当年一时意气,竟没能识得。”“十年,难为你还记得她。”梦惊鸿听完他的回忆,只慢悠悠回了这么一句,哪知宋靖容转头看向他,眼中冷意像是要溢出来:“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将熙明带回成作去,也不会给她机会去找你。”他看着他:“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当日,熙明殿下身陨的消息传来时,他已回了成作一些时日,他自是因为没将熙明带回来而受了父皇极重的惩罚,而在刑罚结束那天,他由宫人扶着跌跌撞撞回了东宫,却在母后闪躲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对,便找人去查,而熙明殿下身陨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他甚至不用去查,消息便已经传进了东宫。
那一瞬间,宋靖容觉得整个身体都凉了下来。
并非是数九寒天的寒冷,而是连血液都凉透了,宋靖容瞳孔缩了缩,唇微张开,半天才喃喃道:“我不信。”
我不信。
“没见到她的人,我不信。”宋靖容固执的很,一向疼爱他的皇后也没办法,他一直在东宫浑浑噩噩一段时间,谁来都没有办法,直到一个月后父皇将一折国书摔至他的脸上:“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父皇终于恼怒,把宫人八百里加急呈回来的国书摔给他:“你看看,这是国师亲手所书,绝不会有假。”他跌跌撞撞将落在地上的国书拾起,心中万分犹豫却也急迫,他明明那么急切,却又不敢去看,他不想知道结果,他怕知道了,熙明便真的不在了。
犹豫片刻,还是细细看了。
这一刻,宋靖容才真的相信,熙明不在了。
那一天,东宫的宫人全部换了一批,只有平日近身侍候的少数宫人留了下来,他们亲眼见到了平日恭顺温和的成作三殿下,如同没了魂魄般跌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蜷起身低声呜咽,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折国书,如此,整整一月被禁足东宫。
“你如此想,可惜时间不会倒流,你也不会再有机会。”梦惊鸿慢慢道:“本座自是希望国主在此能够待得愉快,本座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便抬脚出了厢房,宋靖容仍站在看台边,台下的女子早已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早已不见她。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宋靖容喃喃道:“我思了你十年,你不会知晓。”他背着手看着台下,胸口又是一阵熟悉的疼痛,轻笑一声:“现在,能与我谈论你的,竟只有那位惊鸿楼主,可笑,可笑。”
叶禹岚听了两人一番言论,默了默,梦惊鸿已离开,她便要继续跟着他,正想运起轻功,哪知身后忽有一只手凌空搂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飞快带了出去,叶禹岚反应极快,正要给背后那人来一道利落的肘击,身后那人却已开了口:“别费劲了,你跟了我一路,不就是想知道我去哪里吗?”
此话一出,叶禹岚蓄着的力马上松懈掉,她还被他搂着,身体动不了,便慢慢回头看。
果然是梦惊鸿。
叶禹岚叹了口气:“你都看见了,应该直接对我出手的。”“这倒是不必。”梦惊鸿答得很快,他带着叶禹岚运着轻功,两人的速度也没有减慢,他接着道:“这次的事,本来就与你有关系,你自己跟过来,倒省了我去请你。”“与我有关?”叶禹岚听得疑惑,十分不明白。
梦惊鸿看她这幅反应,没忍住看她一眼,答道:“我们去寒渊。”
第61章 你不明白
越靠近北边,气候就越冷。
三人从水云间开始走,走了一整夜,叶禹岚虽常年练武,却也扛不住这天气,他们的速度很快,还有半日路程便能到寒渊,叶禹岚一路过来依旧是那一身夜行衣,自是冻得嘴唇发青,梦惊鸿一直跟在她旁边,见她如此,便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围好,还系了一个小结,淡淡道:“忘了你惧寒,没有带别的衣物,对不住。”“没事,是我身体太弱了。”叶禹岚有些不习惯他突然如此,便客气的回了一句,哪知,梦惊鸿听她说罢,竟真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弱。”
叶禹岚觉得,梦惊鸿对她,似乎比在宫里好了些。
半日后,正是晌午刚过,三人终于到了寒渊派的牌坊前,今日寒渊这里的天气意外的好,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到牌坊积着的白雪上,反射出莹莹一阵细碎的白光,叶禹岚憋了一路,此时终于到了,才开了口:“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梦惊鸿没有看她,只是道:“今日,是立冬。”“所以?”叶禹岚疑惑,这人话怎么总是说一半,“叶禹岚,十年前的立冬,熙明启程去了成作,也是从那一日开始,她走上了死路。”梦惊鸿望向她:“你难道连这些都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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