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你让齐毓先挑琴。”
“怎么?”谢珀挑眉,连太子的琴都要让他先挑?
“苏贵妃的母家与齐家关系复杂,与昭王也有姻亲关系,苏贵妃与昭王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萧景芯望了一眼景烁,“本来齐毓的长姐也是要进宫的,后来齐太尉先给她定下了苏家,苏国公世子,两人婚后外放,如今苏世子是镇守庸宁二州的都督,我昨日听苏贵妃谈起自己的侄子,提到了永胜谷。”
谢珀一下就明白了,跟战马有关。他点了点头。
督都虽然官名是武官,其实这官职是文官体系,督都各部巡检,上一世的谢珀就曾经是户部巡检,巡查地方纳税及粮食物产。
萧景芯对具体的事务不清楚,但是方向没有错。
两人多涚了几句话,齐毓不时想靠近都被梧悦有意无意地隔开了。
太子新收的名琴品相极佳,皆是传世名琴,众人满眼欣羡。
在场的贵公子们琴棋书画都是会的,没有谁不喜欢名琴,即便是景烁也偶尔会弹奏一曲。
“齐大人,您请。”福安得了太子的眼神,恭恭敬敬地请齐毓去挑琴。
“不如谢大人先挑,我的琴艺远不如他。”齐毓一旦想开,脸上就是纯然的谦虚,没有丝毫得色。
“这怎么行,表哥,让我为你选一张好的。”周金挣脱齐三公子的手,兴冲冲地跑到那些美貌宫女面前。
“太子哥哥,臣弟想看。”二皇子突然开口。
他要看好回去跟母妃说是哪一张。
“你看便看,往日里可不见你学这些,只会上树下河,还会哭鼻子。”萧楚已嘲笑他。
“你才哭鼻子!”二皇子愤怒地跑开了,经过谢珀面前时停了下来。
谢珀坐在椅子上,圈椅脚矮,他居高临下打量谢珀,过了一会儿红着脸说:“你真好看,下次我给你投花。”
说完就跑了,他的宫女内侍赶紧追了上去。
萧景芯哭笑不得,只偏头望天。
周金给齐毓挑了一张外型漂亮的杉木琴,剩下的是一张边角有烧痕的桐木琴。
“这个傻子。”安三公子摇了摇头。
众人也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只有萧显璋十分给面子地赞道:“这琴好,和我祖父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他总认为他祖父宁王的东西是最好的。
萧楚已掩嘴笑了一声,正好这个远山候世子解决了他的难题,“福安,替谢大人将琴送到他府上。”
“是,殿下。”福安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宫女们开始上茶。
已近午时,六艺只考较了一项,大家看向谢珀。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袍袖,“午后是骑射,诸位是否想来一场击鞠。”
击鞠之戏最考验马术,富贵人家的孩子都会一些,即便是娇养在深闺的贵女们也十分喜爱这项玩乐游戏,以往每到端午都会有大赛,那时候的京郊随便围下一块宽大的地方就能玩。
萧景芯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了下去,心里把景阳从头到脚挑剔一遍。
如果她的膝盖没有受伤,肯定很好玩,只两天她就好想骑马。
众人散去时还议论纷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宫里有可供休息的揽月庭,内侍引着大家去那里休息。
桐喜走到谢珀面前,福了福身子,“谢大人,公主殿下有请。”
看了眼乘着肩辇离开的人,谢珀点了点头,“请姑娘带路。”
桐喜领着他经过明阙台,正好遇到了被罢官的礼部侍郎和裴荣。
前任礼部侍郎看着谢珀,欲言又止,白发苍苍,已不复当年威风。
“谢珀,你个扫把星!”裴荣挣扎着坐起来,他身上穿着囚衣,正被两个禁军拖着走。
“住口!”他话刚出口就被他祖父踹了一脚。
祖孙俩被九卿审了大半天,这会儿形容狼狈至极。
谢珀面无表情地路过他们,在两步远的地方停步,“裴家的家仆倒是比主子还有见识。”
他的声音极轻,似是自言自语。
裴氏祖孙俩却脸色大变,裴荣蓦然想起他爷爷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是他干的?
“是你?”裴荣猛地往前扑,又被禁军拖回去,铁链擦着地面传来刺耳的声响,“是你对不对?小杂种敢害我!”
裴荣连吃了他的心都有了,他爷爷也颓然倒地。
“你们抓他,一定是他苦肉计,快抓他!快啊!”裴荣状若巅狂。
拖着他的两个禁军面无表情,像是无情地杀人机器。
谢珀抬步走了,再也不看他们一眼。
桐喜一回到琼华宫就与萧景芯说了路上见闻。
“殿下,谢大人实在是心机深沉,一日一夜裴家和昭王府都遭了殃。”桐喜有些害怕。
要不然他怎么会是皇帝呢?萧景芯心想。
她抬眼透过菱格窗,看到坐于庭院树下恬静俊美的少年,修长的手指握着象牙白的茶盏,淡泊从容,与世无争。
世人都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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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击鞠就是古代马球的叫法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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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较量其实并不引人关注,群臣被朝堂上的人事动荡吸引了目光。
礼部侍郎换了人是明摆着的事,但是吏部侍郎也换人,就有些让人不解。
萧景芯与谢珀一起用过午膳之后,听到桐喜提起这事时还愣了一下。现在不是月初选评,而且吏部侍郎最近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引人注目。
“谢大人怎么看?”萧景芯放下茶盏,继续弈棋。
棋盘上黑白二子绞杀激烈,寸土不让。
上好的羊脂玉石和墨玉打造的棋子泛着淡淡的光泽,黑子衬得谢珀的手指更是白皙如玉。
“年中大旱时,吏部尚书邱卓曾上书说郊县县令贪腐,家中银两堆积如山,这个张县令就是吏部侍郎的妻舅,”谢珀摩挲着指间的黑子,“任职两年,一无政绩二无才德,收税却是一把好手,听说年底考评就会进吏部,邱卓本想忍忍就算,结果张县令仗着有后台胡作非为,强抢民田坑害百姓。被人告发了。”
“后台是谁?”萧景芯奇了。
“苏国公。”谢珀微微一笑,落下一子。
一阵风吹来,拂动他的发丝,他淡然的神色表示他早就知道。
“一下去掉两个侍郎,邱卓年迈,早就与父皇乞求告老还乡。”萧景芯皱着眉头苦恼地看棋盘。
一不小心她又输了。
“所以,现在朝中可没空理会北狄,再也没有人主战了,就连军粮都有些不足。”
朝堂上的事情谢珀也能猜测出七八分。
昭王既想回去,又不想去和北狄开战只好拖着,战马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这种情况下,小小一个县令自然不愿意理会,邱卓铆足劲想把吏部侍郎拉下马,因为两人有恩怨。
不过这些他就不想告诉萧景芯。
“那你午后要击鞠是干嘛?就不能等我脚好了再玩。”萧景芯心心念念就是玩乐。
现在她只能靠谢珀帮忙扳倒昭王,她有自知之明,光靠她一个人很难避免国破家亡的结局,自然就不愿意谢珀在东宫耗着。
“公主心急的话,不如解决一下我们俩的婚事?”谢珀暗嘲。
讲道理,若不是她掺和进来,现在昭王的拥趸们就不会上窜下跳地盯着他了。
就连与他交好的几个官员都被排挤,很多布署好的网他不能及时收网,只能另想办法。
“你是在怪我?”萧景芯杏眸大睁,怒了,掀翻棋盘,“谢珀!你不怕本宫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桐喜几人惊得赶紧跑过来,一时不知所措起来,跪倒在地,“公主息怒。”
萧景芯也确实很生气,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趁早别结盟了,她直接派人把昭王杀了算了。
谢珀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愣了一下,然后扶好棋盘,将棋子一颗一颗捡回来,复原成刚才的模样。
没有人说话,只有玉石棋子落入棋盘清脆悦耳的声音。
许久之后,谢珀一揖到地,“是臣错怪了公主。只是没有了昭王还会有别的王,削藩注定要死人的,谁都不想死。”
萧景芯气消了一点,“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她要怎么告诉他,一年多后昭王会反?
“所以这个吏部侍郎就必须要换成我们的人。”如果心中有疑,互不信任,合作就无法进行,谢珀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可以后退一步。
“你们干的?”就知道谢珀一步走十步,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倒霉。
谢珀点了点头,坐到棋盘后执起一子。
“公主的棋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臣差点就输了,公主却掀翻棋盘,功亏一溃。不过倒是让臣有机会赢了。”
“谁在乎一盘棋的输赢!”萧景芯扔了块上好的玉佩到棋盘上,“拿去,不是宫中之物,随你怎么处置。”
他们赌输赢,输了就放一样东西,萧景芯已经扔下了三块绿色玉佩。
四块玉佩都是上好玉石雕刻,上面祥云纹路精美,图案栩栩如生,都是卫世子送进宫让她扔着玩的。
谢珀坦然收下,“以后公主殿下闷了,可以召臣来陪公主弈棋。”
“迟早有一天会赢你。”萧景芯十分不服气,想着之后定要苦练棋艺。
这时候秋思走进来,快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陛下刚才召了晏大人去御书房,听小秋子说晏大人代谢大人呈上庚帖,要供到皇恩寺一个月。”
萧景芯脸颊飞快地染上红晕,“不是说明年?”
秋思偷眼瞧了一下谢珀。
“殿下,去岁二公主大婚时您不是瞧见了,提前大半年呢,小定大定一套流程下来也要这么长时间呢,尚衣局都在准备您的嫁衣了。刚才春巧就被唤了去。”
春巧负责萧景芯的穿戴,缝制嫁衣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她。
两人嘀嘀咕咕,谢珀耳聪目明,看萧景芯的反应也猜到与他们两人有关又不愿意他听的事情就只有大婚这件事。
他假装不知,转头去看庭院中的景色。
琼华宫收拾得非常精致,花草树木都好好地修剪过,枝头花繁叶茂,池塘中的水清澈见底,锦鲤围在池边吐泡泡。
在这里看不到一丝大旱的迹象。
他静默不说话,萧景芯也不好意思和他闲聊,两人尴尬坐着。
“你......”一不小心就同时开口了。
“公主先说。”谢珀本来就是想告辞的,虽然两人有婚约在身,还是不宜在琼华宫呆太久,以免被人传了闲话。
“上次裴侧妃请你作画,你可画好了?”
萧景芯想到这事,突然意识到,如果昭王造反,谢珀的娘怎么办?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是不是因为这谢珀才对他们的婚事诸多不满?
“嗯。”谢珀不愿多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别担心,我见过她,她过得很好。”
若是不好,景阳早就到她面前得瑟了。
谢珀抬头望了她一眼,他的眼瞳深邃漆黑,看着人时总有一种错觉,就像是他眼里只有你一人。
被他看得久了,萧景芯差点就相信谢珀是喜欢她的。
谢珀确实是在认真看她,这个人将会成为他的妻子,相伴一生,他应该对好一点,不要老是与她作对,惹她生气。
“殿下的脚伤好些了吗?既然想玩击鞠,臣就将这考验留到殿下伤好之后可好?”
萧景芯狐疑地看他,这人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
换了种心情看待两人的婚事,谢珀觉得萧景芯还是挺可爱的,脸上总是藏不住事。
难为她把这么一件大事忍下来,只告诉了他。
“这药涂在伤口上。”谢珀取出一个绿色瓷瓶,“之前的药确实不好。”
“你为什么带这么多药在身上?”萧景芯忍不住发问。
谢珀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些药是干嘛用的,他伸手小心将萧景芯扶上石阶,“有备无患,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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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贵公子们都换上了骑装前来,结果谢珀又换了花样,并不考验马术,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被耍了。
“言而无信算什么为人师表?”
“你真把东宫侍讲当夫子了?不过是陛下给他一个名头进宫陪公主罢了。”
“你们少说两句,我正听着有趣,他讲得比国子监的夫子们好多了。”
“......”
议论声有,但是也没人敢大声嚷嚷,谢珀只当听不到,讲起了一则典故,提到一个县官治民的故事。
他正儿八经地分析典故,太子萧楚已听得津津有味,频频举手询问,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这位一县父母官为什么初时清廉,不过两年就家中堆满金银?”
很多人心中都知道谢珀说的是谁,偏偏太子完全想不到。
景烁就坐在太子边上,伸手在他桌案上敲了敲,“太子殿下太心急了,谢大人还没讲完呢,等他讲完你再问不迟。”
“哦。”太子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居然把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列了下来。
这一幕不少人回家都如实跟家中长者细细说了,竟无人知道谢珀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
有人揣测他想借太子之手重返朝堂,一时间对他与公主的婚事更加关注。
谢珀回到家时,天色已晚,推门进去时门后居然靠着白宇澜。
“怎么鬼鬼祟崇的?连灯都不点。”谢珀几步走到厅中,点亮一盏旧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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