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一下又继续道:“我们的人追踪到北州府藏金银粮草的暗库了,一切布署妥当,就等着公子一声令下。”
“干得好!”谢珀拍了拍他的肩膀,“损失大吗?”
“十几个伤亡,都是折在北州府。公子,我发现西北与北州府联系密切,上个月末,宁王世子出现在郡城,城中戒备森严,只许进不许出,我差点就回不来。”
“最近朝局有变,先把北边理顺,派人盯着西北,最近其他藩王也在观望,我们得在他们回过神之前把事情解决。”谢珀沉声道。
对面墙上有一面展开的天下局势图,上面标满各种颜色,只有几个州郡标着明黄,藩王势力不断扩大。
华贵的明黄色龟缩在雍京周围,就连旧都临州都被代表平王的杏黄包围。
“这幅图又变样了,我离京之前这一片还是明黄的呢。”贾章伸手点了点东边的一个州。
“十一月吏部考评后,这里换了人。”谢珀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是魏王的人,却是由齐睿明安排的官职,现在他还拿不定主意这人的立场。
此时门外传来芋圆的声音,“公子,白公子回来了,他知道您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非常生气,他说他身上有样好东西,您要先让他高兴他才给您。”
屋里两人对视一眼,贾章笑了笑,“我去看看,白神医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芋圆正要义奋填膺地数落白宇澜的臭脾气,结果出来的是一个高壮如山的身影,不由得后退两步,“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臭小子!”贾章一见他就与他过招,两人从廊下打到庭院。
隔壁沈停从墙头小心翼翼地冒头打了声招呼,羡慕道:“贾大哥武艺又精进了。”
“探花郎要学吗?教你两招。”贾章停手,靠在海棠树下仰头看坐在墙上生闷气的白宇澜,“白公子心情不好吗?梯|子我可要拿走了,要想下来,把好东西拿出来吧。”
说完直接扛走旁边的木梯,大步走到谢珀身边。
“你们也太胡来了!”白宇澜气得抓起墙头的小石块扔他们,“要是他大婚之前病倒你们就等着被公主抄家灭族吧!”
谢珀站在廊下,刚升起的太阳洒下金光,冲淡了他身上的清冷,“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
萧景芯虽然是得宠的公主,但是她并没有以权势压人,进了卫府也没有声张。
“公主怎么来了?”卫绵红着眼圈迎了上来,扶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怎么了?”萧景芯一眼看出她的异样。
“哥哥犯了糊涂,昨日寻死觅活,被祖父罚跪祠堂,还打了一顿,现在还没醒,我娘也病了,我正要进宫求公主放白神医回来救命。”卫绵满脸憔悴。
萧景芯心中一惊,难道卫国公已经知道宫里的事情吗?
“他犯什么糊涂了?”萧景芯不动声色地问。
“他......”卫绵咬了咬唇,十分难为情地望了她一眼,“哥哥看上了叠翠宫的宫女,昨日听说她跳了井,当时就急了,要不是太子将他押回来,陛下非罚他不可。回了家还如此胡来,爹爹一气之下请回了祖父。”
萧景芯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想不明白多少贵女仰慕的卫琢为何会对宫女如此情深呢?
她见过那个宫女,姿色气度并不出挑。
线索到这就断了,案子无头无尾,她要怎么跟谢珀交代?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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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晨曦之下的皇宫有些冷清,明阙台的地面潮湿,汉白玉地砖缝里有积水,上朝的官员们顶着寒风在殿外候了好一会儿。
谢珀走过时侧头望了一眼琼华宫的方向,唇角微弯。有些人片刻都静不下来,总是担心他不高兴,查什么案子,明摆着这是离间计还大冷天的跑出宫去。
“纯之留步。”身后传来左都御史周澜谊的声音。
“周大人。”谢珀躬身作揖。
周澜谊回了一礼,道:“今日堂上恐怕要议北狄来使和谈之事,晏太傅的意思咱们不参与。”
北狄和大雍这几年时战时和,晏扬不愿劳民伤财搞远征,所以一向是主和,但是谢珀不想被动挨打,去年北狄刚夺了大雍六个城池,双方各有输赢。
因此最近因为这个,晏扬几次被谢珀说得火起,每次见他都是愁眉苦脸,还上书以准备大婚为由给他请求假期。
“老师还在生我的气?”谢珀抬头看向殿外廊下袖着双手的晏扬。
有几位回京的总督围在他身边。
“气是有点,”周澜谊笑道,“你也真是的,自己的大婚都不上心,天天躲在牢山干什么呢?晏夫人找不到你试婚服,怪太傅老顽固,朝堂之事与家事缠一起。你们啊,都一个脾气,散朝之后我做东,咱们在我家里聚一聚。”
最近谢珀办了几件旧日大案,晏太傅怕他锋芒外露引皇帝猜疑,但是两人都是坚定之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周大人一片好意,纯之岂有不去之理。只是今日实在有事,不如明日,我亲自到老师家里负荆请罪。”谢珀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袖间。
此时殿门大开,众官员依次而入。
皇帝还未来,太子已经在丹陛之下站好,回头朝谢珀笑了笑,本想跑过去说两句话,结果龙椅后,蔡慕掀帘而出。
“陛下驾到——!”
众臣山呼万岁,早朝开始。
照例提了几件年终考评之事后,兵部尚书出列,颤微微道:“老臣有事要奏。”
“准奏。”景嘉帝淡淡扫一眼殿中朝臣,视线在几个藩王和总督身上停留了一会。
“今岁我朝适逢大旱,北狄趁机扰我边境,如今战事胶着,两败俱伤,北狄王庭派来使者以千匹良马求和谈,愿归还永丘漠三城。鸿胪寺如今接待朝贺的外邦贵客,北狄使者心急,直接投书于老臣府上,此是北狄国书。”
新任礼部侍郎是寒门出身,鸿胪寺归其辖下,如今事事以公主大婚为先,又加上晏扬想压下这事,自然让北狄来使吃软钉子,急病乱投医,求到兵部老尚书府上。
景嘉帝看了一眼蔡慕,又看了看众臣的反应。
站在文官之首位置的晏扬皱了皱眉头,人群里的谢珀低垂着眉眼,不知道是在听还是神游天外。
只有景融的神色有一丝诧异。
其他人各自视线交流,神情各异。
“诸位有什么看法,尽管畅所欲言。”景嘉帝翻了翻北狄国书,不置可否。
能进殿的都是人精,这时候都不会出风头,只想让别人当头羊。
“太子你说。”等了一会儿没人出列,景嘉帝直接点名。
萧楚已一怔,心下忐忑,回头望了一眼谢珀,结果他低着头,根本看不见。
“回禀父皇,儿臣近日听闻捷报传来,既然打了胜仗,那我朝还是占优,是不是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赢了?”太子硬着头皮回道。
人人将视线扫过去,害他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荒唐话,拼命朝谢珀使眼色。
谢珀神色自若回了他一眼,他自信不少,挺胸站直。
龙椅上的皇帝扫视一眼,没有说话。
景融看见谢珀时不时捏一捏衣袖,似乎要上折子,赶紧出列,“启禀陛下,北州府必竭尽全力为征北军守住西北缺口,以保后方不失,北狄如今前来和谈,于大雍也是有利,连年征战,百姓疾苦,应予民休养生息。”
殿中寂静,谢珀的眉眼微微带笑,只是面上嘲讽意味极浓。
“谢珀,你怎么看?”
景嘉帝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谢珀,众人皆知他与景融的恩怨,此时景融和谈的意向极明显,那谢珀难免会唱反调。
晏扬忧虑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回禀陛下,”谢珀缓步出列,“臣以为此是北狄的缓兵之计,正当乘胜追击,剿灭北狄王庭,扬我国威。”
众人哗然,虽知他肯定是反对景融,但是没想到他还要灭了北狄。
北狄骑兵那就是一群恶狼,先帝时期差点打到雍京地界,大雍重文许久,还是靠当年的武国公才反败为胜,现在提及还人人变色。
“说说你的理由。”景嘉帝身体前倾,国书被他随意丢在一边的小案上。
“臣近日审理武国公一案,曾派人深入北狄,查探虚实,我朝大旱,北狄也不例外,粮产欠收,牛羊死尽,因以战马为先,其国民饿死无数,战力不济。”
谢珀的声音温润清晰,不急不躁,“我朝刚运送粮草援北,尚有一拼之力,若予他们休养之机,他年必成隐患。”
殿外风雪飘扬,朱檐上不一会儿就染上一片白。
景融狠狠瞪了谢珀一眼。
宁王萧祈大笑一声,下巴朝天,“臣听闻陛下新赐婚于状元郎,如今一见,果然人中龙凤,不可小觊!”
当殿大笑,倚老卖老也只有宁王这种人了,齐睿明狂皱眉头,这老家伙是不是以为自己在殿上也是皇帝的长辈?
“宁王叔久居西北,京中儿郎怕是不认得,我朝人才济济,这一殿臣工哪一位不是惊才绝艳?”
景嘉帝面色一沉,身体坐得笔直,威严更胜往昔。
宁王这一打岔,关于北狄和谈之事不了了之。
“和谈之事再议。”景嘉帝摆了摆手。
“退朝!”蔡慕拖长声调高喊。
宁王被拂了面子,满脸郁色,站在原地不动,其他人纷纷出殿。
一时间殿外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你啊!”晏扬无奈摇头,“你几时派人去的北狄?也不和老夫商量。”
“老师,此事说来话长,明日学生亲自登门,详谈关于求和一事。”谢珀恭敬作揖。
“今日还有案要审?”晏扬火气降了些,开始关心他的身体,“我听赵大人说你近日常在牢山,牢中潮湿气闷,于你的身体有害,审讯之事自有人去办,你又何须亲力亲为?”
“学生明白,有劳老师挂念,赵大人事忙,学生岂能每日安坐。”
两人寒暄半晌,景融一直站在远处看着谢珀,似乎有话想说。
谢珀送晏扬上马车之后,他走了过来。
“你想怎么样?”景融咬牙切齿,眼中怒火汹汹。
“王爷以为如何?”谢珀弹了弹袍袖,缓步朝前。
“你想让本王与你娘和离,那是做梦!她死也是本王的人。”
听他如此说,谢珀猛然转身,目光森冷,“那就拿你的命和整个昭王府陪葬!”
景融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色历内荏,“你即便尚了公主又如何,北州府兵三十万,你能动本王?”
连大雍皇帝都要面上让他三分。
“那你尽管试试。”谢珀甩袖离去。
他手里握着北州府兵的粮草,景融想好好活命,年前必定会找来。
远处有人见他们似乎不欢而散,吏部尚书对齐睿明笑道:“太师,我们要不要帮帮昭王殿下?他虽手握重兵,只怕也是阴不过诡计多端的谢家人。”
他们实在怕再出一个谢琅。
户部尚书许谦笑了笑,“张大人多虑了,太师定有妙计,回头只需让谢珀审案就是了。”
*
谢珀绕道西吉门出宫,本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运气好就遇到公主呢。
“谢大人等等孤。”太子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
“太子殿下。”他躬身一礼。
“你也觉得是要乖胜追击吗?那今日孤的表现不错吧?”萧楚已一脸求表扬,“皇姐总说孤长不大,幼稚,今日你一定要帮孤评评理!”
月洞门那边传来脚步声,萧景芯带着梧悦从门后绕出。
蓦然见到谢珀站在那里,萧景芯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手指捏紧团扇的扇柄。
“参见公主。”谢珀什么时候都是温文有礼。
萧景芯却怕他会责怪自己,心里忐忑不安。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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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小了些,但是人在屋外站久了,肩上头上都有白色雪星子。
谢珀看到萧景芯的孔雀绿织绵的斗蓬颜色深了不少,这个傻姑娘手里不拿手炉反而捏了把朱色团扇,鼻尖通红地站在雪地里。他脸色微沉,侧头望了梧悦一眼。
眼神虽淡却有阵阵无形的威压扑向梧悦,吓得她身体一僵。
“皇姐,刚才散朝后,父皇夸我大有长进呢!”萧楚已得意洋洋望向萧景芯。
她即冷得如坠冰窖,谢珀果然生气了。
愣了一下,她才回神,兴致缺缺,“是吗?”
“当然是真的,谢大人可以为我作证。”
萧楚已回头看谢珀。
“嗯,是这样的。”谢珀朝萧景芯走近两步,“臣今日顺道来看看母亲,公主可方便?”
言毕不着痕迹地为她挡了挡风雪,本想捂一捂她苍白的手,然而太子在这里,他不好举止太亲密。
萧景芯却兀自陷在一种自厌的情绪里,觉得自己重生也没改变多少,还以为这世会有不同,“方便,我出宫时她还歇着,你放心,现在琼华宫很安全。”
两人说着话,并肩往前走,萧楚已被抛在原地,莫名挠头,“皇姐,你还没夸我呢!”
“太子殿下请回吧,风雪大了,奴婢为您打伞。”冬妙压着眉稍的笑意,举着黑色二十四骨的大伞。
刚才公主听到谢大人的声音,走得快了才撇下她,现在可好,衣裳都湿了,回头别埋怨她们。
“冬妙,皇姐一大早去哪了?她是不是也听说卫大人的糊涂事了?哎,孤还想瞒她来着,毕竟是她亲表哥。”萧楚已一脸苦恼地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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