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这话里品出了一丝薛嫣想把他藏起来的意思,这是不乐意自家嫂嫂给人瞧么?
说不上是酸还是麻的感觉从心脏处划过,仿佛那发尾将将是从他心上划过一般。
潇长枫浅浅一笑,“嫣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同为女子,你都能做将军,嫂嫂不过是被人瞧了两眼,且他们也都没什么恶意,无伤大雅。不过还是要谢谢嫣儿如此替嫂嫂着想,嫂嫂将嫣儿的好记在心上了。”
明明是个男人!一口自称一句嫂嫂真的好么!!
薛嫣有些抓狂,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潇长枫不是个冷淡又懒得搭理人的臭男人么,怎么面对身为女子的她就如此和颜悦色。
谁耐烦听他这些废话,他该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思及此,薛嫣眼中瞬间多了点戒备,强行把马车的车帘给拉上了。
“嫂嫂还是莫要掀帘子了,你是我嫂嫂,我总得替哥哥多看顾你一二!”
言下之意,你别浪了!我得替我哥看牢你!
潇长枫望着被强硬合上的帘子,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这姑娘怎么如此有趣,果然是比那病秧子好太多,若她是男子,配自己妹妹倒是不错的姻缘。
薛嫣是不会想到潇长枫怎么看她的,她若是知道,定要大骂他三声不要脸。
嗯,在心底骂的那种。
一路紧赶慢赶,在第一片雪落下之前,大军总算是赶到了阿洞关。
阿洞关地势高,不但适合安营扎寨,也方便巡逻兵勘察。
附近地势开阔,便是有敌军来袭,也不好一早设下埋伏。
薛嫣用一根粗壮的树枝戳着刚升起的篝火,觉得自己是有些多虑。
阿洞关还处在大景腹地,若是敌军都攻到这了,那京城离易主也就不算远了。
潇长枫坐了一日马车,感觉整个人骨头都有些松散,好容易等到大军驻扎,他赶忙从车上下来,想要松松筋骨。
岂料一下车,就瞧见了薛嫣眉头深锁坐在那,冲着篝火发难。
“让嫂嫂猜猜,想是这火燃的不够旺,才惹得我们嫣儿如此不开心罢?”
听见这声音,薛嫣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倏然抬起头。
这狗男人到底有完没完!莫缠着她啊!!
第15章 我想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许是薛嫣眼中的防备太盛,潇长枫逗弄的心思浅淡了些。
走至篝火边,潇长枫神色自然地坐在薛嫣身边。当然,他没忽略这姑娘在他坐下瞬间倏然绷紧地身体。
这是怕他?原何?
薛嫣倒是没想那么多,她会下意识防备纯粹是因为她知道这身女子华服下藏得是个男儿身罢了。
她虽为将军,但在俱是男子的行军队伍中,多一分小心总是没错的。
“嫂嫂,我不过是记挂着战事。你若愿听,我便说与你听。”
薛嫣没打算瞒着什么,虽不知景皇派个公主稳定军心有什么用,但明面上潇长枫就是来督军的。
他扮了公主,但实际上是大景的皇子。有关国土,薛嫣是愿意说与他听的。
潇长枫微微颔首,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去岁突厥被京卫军重创,北境又常年有十万大军驻扎,我自是没想过仅仅过去一年,他们便敢再犯。”
潇长枫沉吟片刻,“皇……父皇可有寻你去宫中与你说说这事?”
薛嫣摇摇头,“陛下只召了父亲去议事,但父亲有跟我说过,兹攸在背后勾结了突厥,想做那个渔翁得利的人。”
潇长枫浅笑,“谁是渔翁现在还不好说,父亲未与你细说,想来是不把兹攸看在眼里的。”
薛嫣扬眉,眼里带了两分骄傲,“那是自然,不说父亲与陛下,我也是瞧不上兹攸的。只是战事无论小大,总是要牵连到百姓。”
说到这,薛嫣眼中的骄傲渐渐淡了两分,“嫂嫂未曾离开过京城吧?更遑论是去北境那种边陲之地。”
潇长枫没有接话,他确实没出过京城,他也只是在书院听少傅讲过。大景虽比周边国家都富庶许多,但北境较京城来说仍可称得上贫苦。
薛嫣继续说,“北境五郡,寻常年间北境一年都有半年处在冰雪覆盖下,粮食产量本就不够富足。加之有十万大军驻在北境,虽有朝廷拨发军饷粮草,北境的供给还是很吃力。突厥又屡屡来犯,北境五郡的人民每日都过的提心吊胆。”
潇长枫沉默许久,“嫣儿,你身为女子,当初是如何鼓起勇气参军的?”
薛嫣愣了愣,没想过潇长枫会问她参军的原因,“幼时父亲就将北境的许多事情说与我和兄长,我和兄长便立志要参加,为北境的人民做点什么。
只是天不遂人愿,后来兄长的……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参军了。我便带着我和兄长共同的愿望去参加了京卫军的选拔,幸而没有辱没薛家门楣。”
潇长枫望着印在薛嫣眸子中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眼前这姑娘不过二八年纪,堪堪比他长了不足一岁。
“薛嫣,你的愿望是什么?”
猛然被喊了名字,薛嫣下意识严肃了些许,忽略潇长枫祸国殃民的脸,那眸光中仿佛盛着极为厚重的东西,“我?我想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说完这句话,薛嫣也愣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乖乖回答了潇长枫的问题,明明她一点都不想理眼前这个狗男人。
但方才那一瞬间,她在潇长枫眼中看到的就是他自己,而不是他所扮演的公主。
潇长枫在用自己的身份跟她对话,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嫂嫂。
火光让薛嫣脸侧的红晕明显了些,她垂下眼,掩去了一点不自在,“嫂嫂,这句话听来是不是很可笑?我不过是个女子,哪怕心中装着大景的子民,也不配去想那么深远的东西。”
潇长枫虽还用着女声跟她讲话,但语气冷嗖嗖地,颇为不赞同的样子,“你在说什么?大景自开放女官那天,就算是女子,也是可以封侯拜相的。你如今能坐在将军的位置上,并不是父皇想要抬举你,而是你有这个能力。
至于配不配,哪怕是身居内宅的妇人,也有资格去担忧大景的每个子民。
大景之所以是大景,不是因为有皇帝大臣,不是因为有那些高官军队,而是因为有每个子民对大景的信任。任何一个人,对大景来说都是重要的。”
薛嫣听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狗了。
只是正经话刚说完,潇长枫便眨着纤长的眼睫,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况且嫣儿,你不知么,京中可是有很多贵女以你为目标来挑选夫郎的。那日名动京城的京七卫前锋都尉薛嫣,不知迷住了多少姑娘的眼。”
这话说出来就是明明白白的调侃了,若眼前这人是真公主,薛嫣可能会把她当做亲嫂嫂跟她笑闹几句。但她知道,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美人是个男子,是当朝七皇子潇长枫。
薛嫣脸烧的通红,想不通堂堂七皇子怎么会借着女子的身份当一个登徒子。
想骂人,还不敢骂。
气氛有点尴尬,好在很快陈景提着只剥了皮的兔子走了过来。
“见过公主殿下。将军,这是刚才扎营时逮住的,您与公主殿下今夜便吃它吧?”
薛嫣瞥了眼潇长枫,不是很想给这个狗男人吃肉,“陈景,你把兔子拿去给将士们分分吧,我这不用搞特殊。”
陈景连忙摇头,“不是特殊,逮住的兔子足足一窝呢,其余的都分给将士们了,这只是专门给公主和您留的。往后的路不太好走,到北境前,怕是只能吃些干粮了。”
薛嫣这才没再推辞,接过兔子,寻了根粗壮的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着。
剥了皮的兔子血呼啦次的,薛嫣面色却很平静。
潇长枫心里喟叹一声,不愧是能做将军的姑娘,胆子真是不小。
若是叫京中其他贵女们看到这血淋淋的兔子,怕是要哭成泪人,少不得还会说些什么「稚兔无辜,何以食之」之类的酸话。
陈景偷偷望了一眼潇长枫,心下也是充满震惊。
他方才其实是故意拎着剥了皮的兔子过来的,想看看公主会不会吓哭。
但这个公主,显然和京中的传言不太相符。
也许娇纵的一面还没展现出来,但就胆识而言,好像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他们将军烤兔子的时候没有说酸话。
第16章 绝不是酸他有帕子
火舌舔舐着划了花口的兔肉,焦香味逐渐蔓延开来,撒了盐巴的兔肉滋滋冒着油,在落雪天看起来格外美味。
潇长枫其实已经有些饿了,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朝云公主,实在不好主动开口问薛嫣去讨兔肉,只能矜持地坐在篝火边,默默窥着那越烤越香的兔肉。
陈景咽了咽口水,悄悄待在旁边没走。
他们将军的手艺实在太好了,普普通通的兔肉到了将军手里也会变得香气扑鼻。
现下这里只有公主和将军两人,该是吃不完那一只兔子的,他再等等说不定还能蹭到一点。
薛嫣专心地烤着兔子,她倒是没想故意不给潇长枫吃,只是烤着烤着,她觉得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
除了篝火发出的哔啵声和烤兔子滋滋的冒油声,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抬眼一瞧,就瞧见了她的副官陈景两眼发绿地盯着她……手里的烤兔子。
薛嫣嘴角抽了抽,低头看了眼兔子,觉得差不多烤好了,便寻了块帕子垫着撕下了一只兔腿递给陈景。
潇长枫没有作声,只是淡淡看了陈景一眼。
陈景看着塞进手里的兔腿,无比惶恐。
将军先把兔腿给他吃了,没给公主!刚刚公主那一眼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他就是觉得后勃颈一凉!
陈景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手里的兔腿,怀着悲壮无比的心情一口啃了上去。
他已经被公主记恨上了,总不能白被记恨。
况且将军烤的这兔子腿,着实好吃极了。
好吃到陈景有点想哭。
薛嫣既然给了陈景兔腿,自然也不会太厚此薄彼。
只是帕子已经给陈景垫了,薛嫣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只好起身去潇长枫的马车里寻了块别的帕子回来。
焦香四溢的烤兔腿被递到眼前,潇长枫下意识接了过来,还十分有涵养地说了句谢谢。
只是这烤兔腿香是香,但潇长枫还是略有点不高兴。
余光扫着埋头啃兔腿的陈景,潇长枫莫名觉得薛嫣这个副官有些碍眼。
绝不是因为他手中那块垫兔腿的帕子,绝不是。
陈景蹭了条兔腿后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滚了,薛嫣知晓潇长枫其实是个男子,胃口应该是不小的。
所以有意无意地把剩下的兔肉大部分给了潇长枫,她自己只吃了很少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薛嫣还是觉着潇长枫可能没吃饱,“嫂嫂,这兔子不算大,三人分食想来也是吃不饱的。你那马车上该是有父亲命小厨房做得点心,你若是饿了,记得拿来吃。”
潇长枫眨眨眼,看着脚下一堆兔子骨头,回想了一下刚刚确实兔肉大部分是他吃而不是薛嫣吃。
想到自己现在还是顶着朝云的名头,潇长枫试图为胞妹的胃口挽尊,“嫣儿,其实嫂嫂已经很饱了,嫂嫂的胃口,并不大的。”
薛嫣给了潇长枫一个「我懂,你不用掩饰,我不会笑话你」的眼神,望的潇长枫有些郁闷。
其实他没说瞎话,哪怕是作为男子的他,胃口也是偏小的。
刚刚那大半只兔子,已经让他吃到撑了。
大抵是幼时便不受待见,皇宫那种捧高踩低就同喝水一般正常的地方,他自小就没吃过几餐好饭。
大多数时候能吃饱已是不易,还是朝云自小受宠,总是偷偷拿点心接济他。
但朝云毕竟是公主,不能总是和他待在一起,天长日久,饥一顿饱一顿的,这胃就饿出了些不大不小的毛病。
薛嫣以为潇长枫是为了装的更像公主些才这么说,一时间觉得他也是挺辛苦的。
雪无声地落着,不多时就铺了厚厚一层。
薛嫣安排好了夜间巡逻的士兵,边招呼陈景为潇长枫的马车顶扫了扫雪。
陈景一边扫雪一边和薛嫣汇报着大军扎营的情况。
“将军,帐子已经全部扎好,轮值的人也安排好了。对了将军,属下想着公主大抵是第一次离开京城,恐她夜间会害怕,便没有给您扎帐子。”
薛嫣:?
潇长枫害不害怕她不知道,但凭啥不给她扎帐子,陈景这是想造反嘛?
望着自家将军危险的眼神,陈景赶忙解释道,“属下想着公主好歹是您的嫂嫂,军中除了做饭的婶子也没旁的女子,不好找人来陪公主。不如就您去和公主睡马车好了,那马车宽敞,多睡个您也不打紧,且现下落雪了,您二人正好还暖和些。”
薛嫣凉凉地望向自己的副官,仿佛在望着什么敌国奸细,“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陈景咽了咽口水,“将军也……不必如此客气?”
薛嫣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她还说不得什么。
若潇长枫真是个女子,不必陈景如此安排她也会这么做。
但潇长枫不是啊!他可是七皇子啊!
她的副官就是想要她死!
潇长枫就在不远处,自然也听见了这二人的对话。
说实话,他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的。
他可以和薛嫣那疑似断袖的兄长同宿,但他不该和薛嫣同宿。
毕竟是女儿家,哪怕他现在明面上是公主,万一日后叫她不小心知道自己是男子,那他岂不是成登徒子了。
薛嫣看着潇长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率先开口,“嫂嫂是不习惯与人同眠吧?无妨无妨,不还有辆马车么?虽说是给嫂嫂装行李的,但收拾收拾也勉强能容人休息一夜,我宿在那辆马车上就好。”
原本要拒绝两人宿在一起的潇长枫眉峰轻抬,觉得方才这姑娘的语气仿佛极不愿同他待在一起似的。
骨子里恶劣的性子开始作祟,潇长枫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嫣儿哪里的话,嫂嫂怎么能让你宿在装行李的马车内,那太委屈我们嫣儿了。左右这雪落了如此厚,夜里定是冷的,嫣儿若是不嫌弃嫂嫂,便同嫂嫂宿在一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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