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陶业宏,许景吾一天下来倒是放心不少,但是看到眼前这座清幽的园子时,许景吾也没多想,跟着就进去了。
所以看着领着他俩进厢房的竟然是个女子时,许景吾还有些疑惑,可当他看到厢房里那几个穿着清凉的女子时,还是有些傻眼,有些木楞地看向陶业宏。
只见陶业宏极为熟练地坐在几个女子之间,抬手招呼着许景吾:“季玉快来!这几个姐姐可是妙人儿。”
许景吾只觉得脑海里天雷滚滚,他以为是啥地方,原来是青楼吗?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出入过青楼的愣头青,许景吾只觉得,来错了地方。
一个女子见他发愣,掩嘴娇笑:“这位公子怎的不来坐坐,雪儿,快去拉着公子入座。”
唤作雪儿的女子正抱着陶业宏的胳膊,饱满的胸脯正死死的挨着陶业宏的后腰,闻言有些不悦的翘起嘴,站起身来,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那个叫雪儿身姿妖娆地走过来,衣裳单薄,那雪白的肩膀似露非露,许景吾只觉得她仿佛像是画中妖怪,现在走出来准备吃人。
顾不得责备陶业宏,许景吾立马转身,头也不敢回的往外跑,陶业宏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季玉!你干嘛去!?”
许景吾蹬蹬蹬的跑下楼,见着一些男子由女子领着进了二楼的厢房,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反胃,他也知道有青楼这种事不奇怪,偶尔司里下值,也有人约着去哪个园子里喝酒,但是许景吾是没去过,他师兄不让是一回事,关键是他师傅也说,若是他去一次,定要打断他的腿。
许景吾跑了一截路,觉得这般有些不妥,让人看见了估计不太好,渐渐改跑为走,但也走得飞快,快到门口时,传来一声诧异的声音;“这是许兄?不对,现在该叫一声江公子。”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许景吾略显僵硬的转头,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青年正看着他,目光温和,看起来谦逊有礼。
看见他,许景吾更觉得有些难堪,不大情愿的打招呼:“迟公子。”
迟予谦好奇地看着他,笑的还是温和谦逊:“怎的?江公子对着河春园有些兴趣,不如让在下带着江公子转转如何?”
许景吾只觉得语塞,干巴巴地回答:“多谢迟公子,不,不用了……”
“季玉!你咋跑了?”陶业宏气喘吁吁的从里边跑出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膝盖,一脸疑惑的问许景吾。
迟予谦闻言望过去,微微一愣,然后笑道:“敢问江公子,这位是?”
陶业宏这才抬头,看了看迟予谦,眼中有一瞬间锐利,然后笑着上前,像之前那般勾住许景吾的肩:“在下姓陶,这位公子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不知是那家公子呀?”
有什么被逛青楼被不喜欢的人看见了更尴尬的事情,许景吾没有什么比得上了,人生第一次上青楼,居然是这种经验,许景吾此刻既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很尴尬,顾不得拍开陶业宏的手,简短的介绍了一句;“这位是迟公子,迟先生的爱子。”
陶业宏一时间有些懵逼,疑惑反问:“就是那个迟先生?”
许景吾点点头,陶业宏有些尴尬的作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在下失礼了,原来是迟公子,也是听闻迟公子是江南鼎鼎有名的才子,如今当见,真是风流倜傥啊。”
迟予谦笑了笑,风光霁月的模样,摇着手里的折扇,有些意味深长的回答:“陶公子多礼,江兄,你既然与陶公子玩乐,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许景吾巴不得他赶紧走,连忙点头:“迟公子慢走。”
陶业宏也跟着挥手示意:“慢走啊,迟公子~”
见迟予谦进了园内,陶业宏才转过头来气愤地问许景吾:“季玉,你这一言不合就走了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几个妙人儿可是难请的很。”
说起这个,许景吾脸色有些发青,他语气生硬的回答:“陶兄,这个快活我可受不了,那几位妙人你还是自个享受吧!”
陶业宏倒也没生气,反倒面色古怪的看着许景吾:“季玉,你不会,没进过青楼吧?你这看起来年纪与我相仿,不会还是个童子哥儿吧?”
许景吾脸色一红,有些恼羞成怒的质问:“怎的?这有何问题?”
陶业宏闻言,拿开勾着许景吾肩膀的手:“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季玉你这般洁身自好,当真好男儿,季玉你,年方几何呀?”
年方几何?他当我是什么大姑娘不成?许景吾只觉得恼怒,还有些被陶业宏嘲笑的羞,带着恼怒装作平静:“虽不至及冠之年,但也是过了十九周岁了。”
陶业宏笑的更加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般是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季玉竟是比我还小了两岁,你叫我一声陶兄也是应该,哈哈哈哈哈哈哈,季玉啊,走走走,咱们不看这妙人了,你还得追求咱们江南第一美人呢,看这没什么意思,走,咱们去江边看花船和赏灯去,不过,今夜我请那几个妙人的银子你得帮我付了才是,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他叫的姑娘,为何要我付钱,许景吾心里有些不爽,但是尴尬却缓解了几分,至少陶业宏也没逼着他继续进去。
最后不情不愿的被拉着去付了钱,陶业宏又拉着他去江边看花船,夏日里江上的花船格外多,江边人也不少,许景吾倒是看了不少热闹,陶业宏又稍稍给他讲了些花船的运行方式,两个人逛逛了灯市,便打算回去了。
在江边辞别,许景吾摸了摸自己今天瘪了不少的钱包,觉得今天这一天的花销比得上他小半年的花销了,有些惆怅的颠了颠钱袋子,许景吾突然想,是不是取个妻子管着要很多。
想到这儿,许景吾喃喃一句:“最好是阿芜那样的。”
江边花船上,陶业宏搂着一个衣衫半退的女子,低头喝着酒,女子在他怀里娇笑着,突然一个带笑的温和声音想起;“少主兴致不错?”
陶业宏端着酒杯,伸手去逗怀中女子,他怀里的女子咯咯的笑,像是根本没看到陶业宏身后的男子一般,头也没回:“肯定啊,我哪天兴致不好?”
他身后,穿着月白色锦袍的青年摇着折扇,低笑摇头,修长的手撑着椅靠起身,转身离开了。
像是没听见一般,陶业宏举着酒杯凑到女子嘴边:“来来来,姐姐尝尝这个。”
第16章
十六章
说是小宴,许景吾还是觉得头疼,好在身边有个插科打诨的陶业宏,许景吾觉得轻松不少,里边都是些新进商会的商户,还有些小商家,许景吾是一个不认识,好在按照江值春给的安排,他今晚只需要在席间,悄悄询问那个杨祺关于“春风”的事情就行。
好在这时还算轻松,许景吾和陶业宏喝着酒,听着陶业宏讲着他在北方做生意,在南洋做生意,许景吾觉得吹牛占了很大比例,但是,作为一个好人,许景吾认为还是不要揭穿他比较好。
席上有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正和杨祺敬酒,明明年纪差不多,这个面色不好的男子却几乎低微到了尘埃里,许景吾微微皱了皱眉,转过了头,无论在那里,这样的场景都不算少见,许景吾明白,但也不喜欢。
许是见到了许景吾皱眉,陶业宏笑着说:“那是周家的,听说不久前和林家还有些生意来往,现在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林家,听说前两日,林小姐还叫人把他从林府里打了出去,宣称从此江南林家生意再也不和周家有一分合作,你说,咱们做生意的,头顶上那个不是爷,谁敢随意得罪,也不知道他那里来的胆子和林家叫板。”
林家?阿芜?许景吾皱着眉头,第一反应是阿芜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想起那日花船上林芜做事的稳妥,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只能沉默。
陶业宏也就顺嘴提了一句,立马转移了话题:“季玉,你瞧你瞧!那边,那可是上等的帝王绿水中玉石,这也舍得送,看来真是有底蕴啊。”
许景吾跟着看过去,是那个周家的满脸带笑的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里边放着一块绿油油的玉石,许景吾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出是块极好的玉。
杨祺笑着收下,不知说了什么,那周家老爷笑呵呵的应下,连连点头,笑着敬了好几杯酒,那杨祺也只是拿着酒杯在嘴边抿了两口。
许景吾捏了捏手掌,觉得不太想和这人有接触,但是想到他到江南的目的,少卿大人也说了,给他半年时间,如果办不好,估计得挨不少板子,虽是同僚打的,但也难受。
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许景吾想之后找到他想要的那个名单,放下了一刀捅死这个主事的想法。
见陶业宏还在喝酒,也没见到他脸色有变,许景吾放心了些,看了看主位上和人打的火热的杨祺,许景吾想着怎么才能不经意的和这个主事打上招呼。
想了想,许景吾还是觉得应该在不经意让这个杨主事发现他在寻找“春风”才行,打定了主意,许景吾和陶业宏打了个招呼,借着尿遁离开。
在商会的园子里,许景吾拿出江值春的写得信,其中一封写得是“春风”的一些消息,也没什么江值春叮嘱的事,稍微分了分,将写着消息的那张放在怀里,稍稍一碰就掉就行那种,将另一张江值春写着的主意看了几遍,撕碎丢进了茅厕。
等着他回去,陶业宏正在和旁边的人吹牛,说他年少时被人丢在井里,他继母想杀了他给他爹生儿子,结果他命大,被一个路过的高人捡起,从此教导他习武,现在他是不世出的绝世天才,随便一招就能要人性命。
许景吾撇嘴,看着他坐无坐相的,几乎瘫坐的样子,心想:你要是不世出的绝世天才,那我可算得上是天上天下第一的练武奇才了。
显然旁边的人也是当个笑话在听,笑的是前俯后仰,折扇锤着自己面前的席桌:“哈哈哈,那陶公子是厉害至极了。”
陶业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当然了,你说是吧季玉?”
看着陶业宏期待的眼神,许景吾言不由衷的敷衍:“陶兄所言极是。”
陶业宏倒是兴致勃勃:“哈哈哈,这位兄台,我接着跟你讲啊,有一会,我跟着我爹到南蜀做生意,南蜀的个古道是极难走的,但是对我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当时啊……”
许景吾是没兴趣听他吹什么牛的,只是眼神悄悄跟随着杨祺的行踪,偶尔和陶业宏符合几句,坐了一会儿,见杨祺似乎有些起身的样子,许景吾和陶业宏打了一声招呼:“我出去吹吹风。”
陶业宏毫不在意的摆手:“去去去,就是那个时候,我碰见的那个姑娘,天可怜见……”
许景吾按着怀里的信纸,悄无声息的走到宴厅,在出宴厅必经的小道上,他装作吹风的样子,不出意料,杨祺微微按着小腹出来了。
许景吾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收敛了表情,像是才看见一般的打招呼:“杨主事。”
杨祺有些急促,但还是端着架子,露出有些和蔼和微微高扬的神情:“江公子,今夜宴会如何?可习惯?”
许景吾露出一个略微有些羞涩的笑容:“很好,多谢杨主事款待。”
杨祺按了按小腹,有些抱歉的说:“那便好,人有三急,便不与江公子多聊,江公子也早些回宴,这会儿席上歌舞正好呢。”
“是吗?我得回去了,杨主事快些去吧。”许景吾“高兴”地回答。
杨祺笑着点头,许景吾直接转身离开,杨祺见他离开,他低头准备看着路,准备快些,却看见路边上,刚刚“江季玉”的位置有一张纸。
笑着摇了摇头,杨祺低头捡起,准备一会儿还给他,他有些好奇翻过来,面色渐渐有些古怪起来,随后将信纸收进袖中,按着小腹,快步往茅厕去了。
许景吾丢下信纸心里放松不少,回到宴席间,连带着觉得陶业宏聒噪的声音也不是太讨厌,有了些听他吹牛的兴致,听到搞笑处,虽然不像隔壁那人反应夸张,但也是哈哈大笑,陶业宏见两个人笑的高兴,讲得更加起劲。
许景吾也注意着杨祺回来,身为一个习武之人,他也察觉到了他那探索的目光,装作没发现的样子,许景吾高高兴兴的陶业宏还有旁边的男子笑闹。
。……
“小姐,你看看这些日子的账本,最近,许多与咱们家有合作的商户转而去了商会那边,看样子似乎不打算再和咱们合作了。”书房里,小月小心递上账本。
林芜接过账本,放在一边,仔细地看着桌上摊开的账本,眉头微蹙,目光有些冷。
她翻看了几页,没发现账务上的问题,有些难受的揉了揉眉间,转头见小月安静地侍立在一边,微笑的轻声说:“你先去外边候着吧,有事我便叫你。”
小月轻轻点头,脚下无声地离开,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林芜翻开新的账本,看了几页,依旧没看见什么账务问题,翻到账本封页,看着那个茶字,林芜有些烦躁,长袖挥在桌上,一摞账本随之掉地。
“小姐,怎么了?”门外小月敲门,声音有些担忧。
林芜叹了口气,大声回应:“没事!我把账本碰掉了,捡起来就行,你守着吧,累了便让秋叶与你换换。”
说完,林芜低着头去捡账本,却看见了封页的油字,林芜愣了一下,将账本全给捡起来,每一本都翻到封页,提笔写下。
油产,茶产,医局,纸坊,还有不能见光的私盐生意。
这几日和林家断了关系商户,周家,刘家,南家,欧阳家。
皱着眉,林芜把周家在商会下边画了一个同样的符号,把欧阳家和商会画了一个同样,但是有些淡的符号,在剩下两家下边画了写了未知二字。
商会,杨祺?林芜想到那个装作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转而想到了许景吾调查的“春风”,也想起了,之前一个南蜀商人到林府拜访,说着拜访,却问了几句话。
林芜有些忘记了,揉着眉心,她才想起,那人似乎试问她是否对“春风”有了解,她否认之后,那人似乎也问过生意可想做到南蜀去。那段时间,本就茶叶销路不好时,她好像没有理他,直接叫人送走了,临走时还曾说过一句话。
“春风终将再绿江南岸。”
想着这回事,林芜将它记下,串联了些生意的事,在几家下边同样都画了一个虚虚的符号。
把这些信息收好,林芜收好账本,拢了拢袖子,理了一番发髻,才叫小月:“小月!”
小月应了一声,直接推门而进,扫了一眼已经整齐的桌面,笑着问林芜:“小姐,捋清楚了?”
林芜呵呵一笑:“嗯嗯,有些头绪了,怕是咱们暂时不能处理的,这会儿也晚了,明日替我给江县令递个拜帖,就说我后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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